《他只是我学长》渐卦

2、第 2 章

　　清晨查房，钟灵毓喜提医生批准，上午留点时间给规培生写出院小结，下午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腾出床位来。

　　孤身一人排队办理好手续，收检起各类单据，钟灵毓将退回的住院押金及其他开销估算了下，给宋旭转账过去了。

　　转账是三点多发起的，宋旭却是六点多才接收。

　　彼时，他刚送走最后一个患者，将一次性薄膜手套丢进黄色垃圾桶，往pt床上喷了酒精，清洗了手。

　　顾不得瘫坐下来，歇息片刻。

　　宋旭便慢悠悠挪着步子走进康复大厅边上的办公室，坐在了电脑前，将今日的治疗记录键入，虽有模板可套用，但康复终归是个性化治疗，他得根据实际情况填写。

　　大多同事会选择在周末，或是主任意图审查时，花上几个钟头的时间去火速填写，宋旭算是清流之一，强迫症似的，一天一记录。

　　电脑尚未关机，但打开系统有时是以分钟为计时单位的，间隙间，宋旭查看起尚未点开的信息。

　　其实，宋旭早就在手环上接收到了消息提醒，只是他仅看到了转账和官方客套的话语，无甚可言。

　　写了三两条治疗记录，康复大厅几乎已经空了。

　　宋旭突然仰躺在椅子上，双手双脚大喇喇地垂在身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解锁手机，接收了转账。

　　宋旭：“要去看房么？我附近那栋楼恰巧空了个单间。”

　　钟灵毓曾和他提过实习租房的事宜，宋旭当即便给认识的一手房东和公寓管理员发了信息询问，正巧是碰到个转租的单间房源。

　　宋旭从大四实习开始，就在盛城康复医院附近住了三年之久，他在这个城中村里兜兜转转租过三间房。

　　第一次租住的房间是隔断的串串房，房间看着陈旧，家电泛着一层老化的黄，是个有点年头的串串房，甲醛含量应该不算太高，充当人形活性炭的概率稍小。

　　房间有两面墙敲着“咚咚”地发出木板的回响，给人一种倚靠在上面，就能连带着木板仰躺睡上别人家的床的危机感。

　　后面实习中途利用课余时间干起副业的宋旭，手头相对宽裕了些，摆脱了午夜床头，隔壁房脑袋撞木板极具韵律感的声响，告别了夹杂着不可为他人说道的粗浅喘息声。

　　而此刻正好，他第二次租住的那个小单间空了出来。

　　虽小且旧，但能见着阳光，开了窗还有清风穿行而过，灶台厕所小阳台被一扇推拉门隔在房间外，干湿分离做得不错，空调热水器洗衣机都有，报价合理。

　　这间城中村小公寓的单间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钟灵毓刚填报完意向医院，琢磨着吃些什么，便收到了看房邀约。

　　她综测班级第五，怎么着都能如愿进意向医院，因而并不多想，三两句便和宋旭定下了看房的约定。

　　二人通了消息，不到半小时便聚在了地铁口。

　　宋旭忙完了治疗记录，写了些工作间的心得，在多邻国上逗留了会儿，点燃了连胜的小火苗，这才出发。

　　饶是他这般磋磨了好一段时间，他依旧比钟灵毓早了十多分钟抵达地铁C号出口。

　　六月天，临近傍晚七点，晚霞占据一大片天空，蓝紫云朵另占一头拥着不大显眼的弯月。

　　钟灵毓刻意压制着老是不自觉上扬的嘴角，眼睛瞪得铜铃似的，目光机关枪一般突突突地扫视众人。

　　其实宋旭并不难找，他个子高，加上一身墨绿宽大的短袖和黑色鸭舌帽，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宋旭缩在角落里，耷拉着肩膀，低垂眉眼向地面愣着神，手机和手环一并振动。

　　钟灵毓：我马上就到了。

　　看到这条消息后，宋旭目光便直直望向了来往人潮。

　　人潮中，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正抻长着的脖子上顶着张白净的脸蛋，她一手拽着斜挎包的背带，抿着嘴角，四下环顾，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很大，满眼写着认真。

　　还怪可爱的。

　　宋旭没有吱声，没有挥手示意，就这么翘着嘴角盯着她看。

　　不一会儿，二人视线交汇，钟灵毓登时便咧开了嘴，笑眯了一双眼，讨好卖乖似的喊道：“学长好！”

　　两人并肩，西下斜阳将二人影子拉得很长，将这些起居在城中村的每个影子都拉得很长。

　　走在看似宽敞，实则挤满电瓶车、处处摆着摊位的街道上。钟灵毓难免有些不大适应，总觉着下一秒要被一辆电瓶车铲飞，

　　宋旭：“吃了晚饭吗？”

　　顿时，周围嘈杂声音自动降噪。

　　钟灵毓：“还没来得及吃，你呢？”正说着，她从包里掏出小面包往宋旭手里塞，“尝尝？这个面包味道不错！”

　　她这人有随身携带小零食的习惯，且热衷于分享一切自己钟爱的事物，这袋小面包自然也不例外。

　　“谢谢。”宋旭是有些饿了，并不推脱，三两下就拆了包装，用面包将双颊撑得鼓鼓囊囊。

　　宋旭：“小心点！”

　　后头传来喇叭声，宋旭尚未回首，就大手一挥，扯着钟灵毓的胳膊往身前一拉，转瞬间将双手搭在她肩头，提醒她靠边行走，而后很快松开了手。

　　“这附近电瓶车很多。”

　　宋旭似乎是觉得钟灵毓很容易被车撞一样，细心叮嘱。

　　不一会儿，进了一片居民楼聚集地，钟灵毓见着楼层罅隙间的一线蓝天，忽然有了点感慨，好像有点儿明白“打工人”是什么滋味了。

　　未来自己拥有的是不是只有眼前这一线蓝天？

　　钟灵毓见着两侧电瓶车停放紧密的狭小通道，觉出一丝丝不妙，该不会这是个握手楼吧？

　　多走了两步，离开了这两栋握手楼，宋旭带她停驻在一个挂着XX公寓招牌的楼下，钟灵毓抬头看了看天。

　　还好，她能拥有是一小片蓝天。

　　房间在十楼，是位于高层的一角，房间外的小阳台上，墙体的两侧都有开窗，一面是间隔约两米左右的隔壁楼层的墙体，另一面的房屋楼层较矮，显得这面景色更为空旷开阔些。

　　有着两面开窗的环境，这儿采光倒是不错。

　　这个房间不大，大半的面积由床铺占据，剩下的空间放上个小衣柜、书桌和一把椅子，便只余下一条仅容一人经过的小道。

　　书桌上的墙面上，安装了上下不等高的两个置物架。

　　这床垫还是当初宋旭自费购置更换的，其余各类家电都是熟悉的样子。

　　钟灵毓很快就做了决定，给管理员转去了定金，约上下次签约的时间。

　　宋旭带着钟灵毓去了附近商城的一家潮汕火锅店，宋旭是办了会员卡的，经年累月消费下来，也算是刷脸成老熟人了。

　　他一条微信消息发过去，托人给提前取了号。

　　两人抵达，恰好踩点。

　　宋旭问着钟灵毓是否有忌口，介绍起这家店的招牌手打牛肉丸和鲜切牛肉片，一边说着一边将推荐过的点了个遍。

　　钟灵毓也扫了码，寻思着看看有没有爱吃的，没料想到加购的菜品蹭蹭蹭往上涨。

　　她诧异地抬头，张望四周，疑心有人搞恶作剧，故意扫码瞎点餐。

　　宋旭点得起劲，将几乎所有喜欢的和招牌相关的菜品给点了个遍，这才满意地抬起头来，然后疑惑地看着四处张望的钟灵毓。

　　“你在找谁？”吃饭都不积极，指定有啥问题。

　　钟灵毓：“没找谁，就是……想问问服务员，为什么这购物车突突突地加了好多菜品。”

　　宋旭：“……我点的啊。”

　　或许是当习惯了冤大头，前两年常被一批又一批的实习生割韭菜，宋旭在餐桌上见了实习生就肌肉记忆般地唰唰唰点菜。

　　钟灵毓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宋旭停顿了下，有些迟疑，但还是摇了摇头，“剩下的可以打包带走，放冰箱里就是。”

　　他从来都是跟三五成群的实习生一块儿聚餐，这些人犹如蝗虫过境般，所经之地，片草不留。

　　宋旭不敢小觑任何人的实力。

　　二人正聊着呢。

　　钟灵毓就听见一声拉长的“嗳~”，随即一巴掌拍上了肩膀。

　　“灵毓！你怎么在……嘿！这不咱旭哥儿嘛！”

　　这一句喊得跌宕起伏，颇有力度。

　　被呼唤的两人抬眼一看，这身姿高挑的姑娘披着大波浪，涂着烈焰红唇，化着浓妆。

　　钟灵毓下意识往里一坐，要给这姐们儿腾位置，宋旭则是头脑发懵，觉着声音挺熟悉，就是那张脸挺陌生。

　　“我是江晴柔呀！”浓妆姑娘语气轻快，嘚瑟地向两人展示着自己完美的妆面，一面招呼着引路的服务员，取消刚才的订座。

　　刚坐下，江晴柔就开始发起牢骚。

　　“旭哥，我实在是太惨了，接连给人放鸽子。”

　　江晴柔恨不得双眼迸发出伽马射线，嘎了这群鸽子，包括钟灵毓！

　　她有一栋楼。

　　实习将近，本来她念着和钟灵毓也有着三年的交情，爽快地她留了一个大单间，免了租金只让自缴水电费。

　　除了通勤近40分钟外，那房间的其他条件堪称完美。

　　结果江晴柔在外取号等座时，发现吃顿火锅被鸽，气得胸口起伏不止，还没喘匀气，又看到了钟灵毓的毁约信息。

　　说实在的，钟灵毓不租这房，对江晴柔的益处更大。

　　毕竟江晴柔那栋楼靠近高中，过了这不到一个月的空房浪潮，她就能以稍高市场价的价格将房子租出去。

　　江晴柔是土著，家里在医疗系统和教育系统多多少少有点人脉关系，早在大一和大二的暑假，她便利用假期去了两所医院实习。

　　因着盛城康复医院的OT做得不错，在国内对OT的重视程度并不高的当下，实习并留在盛城康复医院是最符合她未来的就业计划。

　　而在这里，带教老师普遍年轻好说话，不大会摆架子甩臭脸，加之实习生固定拥有双休。

　　江晴柔自然麻溜地上报了盛城康复医院为意属的实习医院。

　　这会子，一见到钟灵毓。

　　江晴柔就忿忿不平，看向宋旭，试图拉起一个阵营，用以挤兑先后放鸽子的钟灵毓和祝舒。

　　“旭哥！你说我给灵毓特意留了间房子住，都不收她房租的，她居然还放我鸽子，这还是人嘛？！”

　　宋旭莫名有些心虚，他支起一只手，撑着下巴，顿了顿。

　　“是我的错，我给钟灵毓介绍了个近些的单间，她不太好意思拒绝我，所以才……”

　　江晴柔秒变脸，舒展笑颜，狗腿子似得：“咱们旭哥是好心好意帮我们呢，哪儿来的错，都是这钟灵毓两头不做人，才惹出这事儿！”

　　她笑嘻嘻地往钟灵毓后背又拍了一掌。

　　嬉笑着，江晴柔扫码看起菜单来，念叨着上面的饮料不太喜欢，想喝奶茶。

　　不待江晴柔撺掇起钟灵毓，宋旭就知情识趣地发问：“想喝啥？”

　　江晴柔：“杨枝甘露！”

　　钟灵毓：“烧仙草。”

　　见宋旭领了任务出门走远，江晴柔凑到钟灵毓耳畔悄声道：“嗳，我还以为李恒是瞎说呢？没想到你真脱单啦？眼光还不错哦！”

　　钟灵毓一蹙眉：“别听他瞎说，这分明就是造谣！”

　　江晴柔看着这两人言行举止确实客套生分，不像是结识许久的样子，便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只安抚：“放心，我会去警告他不许瞎说……大实话！”

　　好歹是一个屋檐下共处了三年之久，室友对不同人态度中的细枝末节的变化，并不难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