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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白玉骨头(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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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头没抢着,时辰也晚了,趴小少一口气跑到书斋,幸好还来得及,她摘下书袋刚坐好,青环堂大门的廊柱上响起啪啪两声。
这么像是藤拍的声音,趴小少正奇怪,易崖虽然也有藤拍却不会老是带在身上,那个整天手里拿着藤拍的人,似乎只有南宫青茗。
“你们易夫子病了,今天我来教你们。”
“易夫子病了?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吗?”底下传来窃窃私语,赵子亦高高举起了手,南宫青茗正走到教台上转过身来,藤拍指了他一指,“怎么?”
“那晚上我们练习骑射怎么办?”
南宫青茗似是想了想,他只是个书生,可玩不了这马背上的功夫,“你负责。”
“那易夫子是得了什么病?什么时候会好?”
南宫青茗摊了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打算下堂后去探望他,你们有谁知道他住什么地方?”
赵子亦坐了下去,“南宫夫子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知道。”
没人知道,南宫青茗站在教台上开始讲解泼墨山水画的精华所在,眼角一瞄就见到最前排的人正心不在焉地在走神。
趴小少一手支愣着下颌,毛笔舔进了嘴里也没发现,这么巧,她早晨才和那跟屁虫去挖了骨头,易崖就病了?
“老大,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去看望一下易夫子?”
“看他?”
“他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夫子,而且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他的。”
“你知道他住哪里?”
“不知道啊。”
“那不就结了。”趴小少摊了摊手,右手抓着毛笔的笔头搔了搔头发,“不过,我觉得我倒是认识一个人,应该知道。”
赵子亦奇怪道,“什么人?”
“你不认识,你们草场去了,要是问到了明天告诉你们。”趴小少挥着双手赶人,走了些人,赵子亦还是站着没动,“老大,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
“你和,七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说阿楚?”趴小少抬起脑袋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告诉我。”
“你先说。”
赵子亦看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一屁股在青环堂大门前的几级木台阶最底下的一级坐了下来,“我家里的叔伯都说我已经到年纪了,他们要带我上花街胡同去开荤。”
“什么意思?”趴小少在他身边坐下,歪着脑袋过来,赵子亦没好气道,“回去问你大哥去。”
“关阿楚什么事?”
“就是,如果,我…”他叹着气双手抱住了脑袋,趴小少敲着他的后脑勺,“快点,跟老大说,你到底发什么毛病?”
“我不想去。”
“那就不要去呗。”
“那你和七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兄弟,就和我跟你一样。”
“真的?”赵子亦猛地抬起头来,差点撞到趴小少身上,“你没骗我?”
“骗你干嘛。”
赵子亦的嘴角越咧越大,终于像个傻子一样笑出声来,站起身指了指身后,“那,那我去草场练骑射了。”
他还在笑,一转身撞在廊柱上,响亮的咚一声,趴小少揉着自己的脑门,这么撞,应该很疼吧,“喂,你脑筋也坏掉了?”
“呵,我过去了。”
趴小少自己支愣着下巴又坐了会,突然蹦了起来,她还得去找那个跟屁虫。
***
“你想怎样?”低哑的男声夹杂着沉重的呼吸声,秦念白一手把玩着手里的白玉骨头,“不想怎样?只要你乖乖离开,从此不再踏入扬州府半步,我就把它还给你。”
床榻上的男人黝黑的脸上长满了密密的黑色绒毛,几乎遮住了整张脸,连鼻尖上都没少,看着着实有些好笑,“秦念白,我没有想独占,有了她,我们从此就不用再惧怕花神,本来可以造福青丘万妖,可你却想藏私。”
“我再说一遍,她是我的,其他人休想碰她一根手指头。”
“秦念白。”易崖咳嗽起来,下颌的黑毛颤动,他伸手捂住了嘴,玉骨就在眼前,却无力去取,“你我本属同宗,何苦相煎?”
“谁和你这黑狗妖同宗。”秦念白翻了个白眼,“算了,既然你不肯罢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袍袖一翻,手还没有动,那简陋小院的院门上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易崖,你在吗?是我,南宫青茗。”
屋里一时安静,门上又敲了好几下,另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打了个哈欠,“别敲了,我看易夫子要么不在家,要么病晕过去了。”
秦念白双眼眼皮微掀,握着那白玉骨头的手紧了一紧,小趴。
趴小少沿着她平日回家的路转了一圈,那跟屁虫平日不想见的时候老是在眼前晃,要找他的时候却不见人影了。
她没找着人,倒是遇上了南宫青茗,他向斋主打听到了易崖的住处,她便跟着一起来了。南宫青茗还在敲门,“若是他真的晕过去了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踢门进去?”
“南宫夫子,不是我怀疑你,你踢得开吗?”
南宫青茗举起另一手中的藤拍,作势朝她扬了扬,还未说话,吱嘎一声,院门被人打开,趴小少抬起头来,“咦,跟屁虫,你在这里。”
“这位,是芳草书斋的秦夫子吧?”南宫青茗收起藤拍作了个揖,这般祸水的男人,见过一次实在很难忘记,他记得易崖说过这位秦夫子是他同门,虽然青晖书斋和芳草书斋老是不对盘,不过他们同门师兄弟,相互探望也是正常,“易崖怎么样了?”
“屋里。”秦念白一指朝里指了指,南宫青茗朝里走过去,留下趴小少和他眼瞪着眼,“小趴,怎么这么看着我?”
“说实话,跟屁虫,我越来越觉得你眼熟。”秦念白心头跳了一下,趴小少撇着唇,“可是我们明明没见过的。”
“那倒也是,若是见过我,你怎么会舍得忘记。”
趴小少啐了他一口,眼尖地发现他腰际拴着一个小挂袋,看那形状,她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扯,两手一拉,拉开了绑绳,果然是那根白玉骨头。
“小趴,拿来给我。”
“凭什么?这是我挖出来的。”
两人正争执间,南宫青茗走到了内屋,发出一声惨叫,“怎么,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个样子?”南宫青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眼圆睁,趴小少在他身后站定,也愣神看着床榻上的男人,这,这能算是个人吗?
秦念白负手站在门槛边,闲闲道,“这叫做多毛症,家传的,没救。”
“有这毛病吗?”
“当然有。”
“不会好?”
“反正一旦发作起来,就好不了。”
南宫青茗慢慢站了起来,“这,这没有生命危险吧?”
“那倒没有,只要有些人自己识相些。”秦念白走进来几步,“对吧,易崖?”
“没有就行,没有就行。”南宫青茗喃喃自语,都不敢再去看床上的人,“可是秋风试就几个月了,易夫子不能去书斋,我不可能一直给青环堂代课,这可如何是好?”
“南宫夫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在下倒是愿意到青晖书斋来。”
“你?”
“没错。”
“可你不是芳草书斋的夫子吗?”
“正是,不过因为这样,所以我了解芳草书斋杜若堂的情况,也更加能够带领你口中的青环堂赢过他们,不是吗?”
“那,你们斋主会同意放人吗?”
“我又没有签什么契约,我想走自然由我自己决定。”
“那我去同斋主商量。”南宫青茗前脚才离开,趴小少绕着秦念白走了一圈,外头从头到脚全部打量了一遍,“就你,也能教骑射?”
“绝对比床上这位仁兄强上百倍。”
“谁信你。”趴小少转过身去,在易崖的被子上拍了拍,“易夫子,你好好养病吧,赵子亦他们明天会来看你,还有,说实话,你这个样子真的挺吓人的,确实还是不要出门的好。”她手腕上挂着从秦念白那里抢来的挂袋,一晃一晃,还没拍完,一只满是黑毛的手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腕,一把抓下那挂袋,趴小少手腕一痛,身后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打在那黑毛手上,啪得一声,那挂袋摔下地去。
趴小少被易崖突然间用力地一甩手甩开出去,秦念白移步过来接她,只是瞬间,易崖已经捞起了那只挂袋,取出了那根白玉骨头。
趴小少靠在秦念白身上,目瞪口呆地看着易崖张手悬空覆在那根白玉骨头上方,柔和的光芒一点点发散开来,笼罩住了他的全身,那些黑毛,一点点地褪尽。
她伸出一根手指,“你…”又站直了转回身来指着秦念白,“你们…”两眼一翻,软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