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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颗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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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原的猜测没错,飞入他眼里的玻璃屑,很小。
经过专业检查和清洗,医生确保没危险,但徐经徽还不放心,希望他留个微信,方便随时询问情况。
“没问题,”苏原送上了自己的二维码。
“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算赔礼,”走出医院大门,徐经徽邀请他一起午餐。
苏原没理由拒绝,毕竟,他也有正经交易和徐经徽细谈。
选的餐厅是日料。
苏原一进门就闻见了赶客的鱼腥,但看徐经徽热情地作请,他愿意再忍耐一下。
直到服务生取来菜单,放在他面前。
“对不起……”
异味刺激苏原的嗅觉,他忍到极点,起身,冲出大门。
弯膝撑站在路边作呕的他,成了路人的围观对象。
他无力应对那些人的打量,但耳边传来的徐经徽的嗓音叫他冷静下来。
“抱歉,我又办砸了,”徐经徽蹲在他身边,无奈地笑了一声。
苏原回头看他,这一眼一定很不友善,“算了,不吃饭了,咱们回你车里谈?”
“哦,你先去,我到便利店买点东西,”徐经徽说。
苏原皱眉,“要买什么?”
徐经徽专注地望着他受伤的那只眼,“我很快就买好。”
他仰手扔来车钥匙,再叮嘱一遍,“去车上等我。”
苏原望着他的背影,抬手揉了下酸痒的眼睛。
刚才自己眼睛红红、追问徐经徽的模样,像不像害怕被他丢下的小可怜?
Shit……
开了车门,苏原调低副驾驶的靠背,等了一分钟就昏昏欲睡。依照最近赶论文的作息,现在是他午睡时间。
再被叫醒时,他正梦见母亲和柳锦叙的教堂婚礼。
因为不舍母亲出国,苏原上台胖揍了柳锦叙一顿,揍得柳锦叙脸歪眼斜。
下一瞬,梦境被人打断了。
苏原睁眼,梦中的母亲和梦外的徐经徽面容重叠,忽而一怔,讷讷地问徐经徽,“你怎么去这么久?”
徐经徽微怔,但他性子终究是软的,笑着回应道:“没想到要买的东西不好找,多跑了两家。”
“是什么?”
苏原低头看徐经徽伸来的手。
在他的掌心躺着一盒撕开包装的硬质糖果,混合着柠檬和西柚的香气。
都是去腥的。
忽然明白了徐经徽的用意,苏原喂了一粒入口,胃里的翻涌被压下去,而他也忘了道谢,“快走吧,我不能待在这家店门前。”
徐经徽把车启动。
两侧的窗都开着,冷风灌入,刮得苏原的脸和头发微微发疼,这种感觉是苏原想要的。现在的他确实希望借助外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和理智。
“前男友的事,你为什么需要我保密?”苏原嘴里含的糖融化了,清新的余味令他流连。
“宠物医院的老板女儿……”
苏原听了前半句,猛然转头一笑,“你这种人,还妄想勾搭老板女儿呢!”
徐经徽的唇线紧抿。
顷刻,苏原感觉口中的糖味太刺激,车门上有未开封的水,他赶紧拿来,但怎么也拧不开。
还是徐经徽停车帮了他。
徐经徽递给他水,眼底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你还笑?这不是好笑的事儿!因为你的前任是男人……”苏原含着半口水讲话稍显含糊,但他想告诉徐经徽的道理是清晰明白的。
“我没觉得这事好笑,”徐经徽转过些头,从苏原的角度,依旧能看见他唇边意味不明的笑。
苏原眉头蹙得更深,“那你想说什么?”
“我没勾搭老板女儿,”徐经徽说着抬起眼,认真地看过来,脸色甚至有些严肃,“而且,我不认为性向是值得被你拿捏的弱点,苏原。”
这种时候被喊出全名,苏原有点尴尬,“那你和老板女儿?”
“她被男人骗过婚,对方在新婚夜私会前男友,还是在她送的豪车里。她被蛇咬,十年都会记恨那条蛇,以及,蛇的同类,”徐经徽的语气平静,就让苏原生出一种错觉——尽管他们刚认识,他却有理由相信,徐经徽没有说谎。
反观自己,苏原撑着一口气,找补道:“你离开那家店,赚不到钱,就活不成了?”
车里安静,徐经徽没接话,衣料摩擦,他轻轻地从苏原的膝盖上捡走了那盒糖。糖块撞击声被他的手掌阻断,脆中带闷,并不太吵。
苏原不禁看向糖盒的方向,却见徐经徽的胳膊径直过来,似乎也想拿车门上的水。
他的鬓发蹭着他的鼻尖,距离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近。
近到能闻见他衣服上的清洗剂味道,近到稍微一挺就能亲到他的脸。
于是苏原真的亲了他。
徐经徽惊措地侧眸,但苏原丝毫不歉意,也不可能道歉,“……我妈应该向你介绍过我的基本情况。”
“嗯,介绍过,”徐经徽恢复了神色,若无其事地抚了下额头,“所以,我求你帮我保密,你想让我用什么交换?”
“不是要求你和我结婚,”苏原今天有点急,活像商超货架上临期的果酱等着被带走。他必须收敛点,这样哪怕被徐经徽拒绝,以后出门扔垃圾偶遇才不至于太尴尬。
“哦,不是结婚,”徐经徽重复他的话,手撑在他这侧的车门,稳稳握着被他喝过一口的水瓶。那瓶口倾斜,倒出来的水打湿了他的裤子。
这瓶水就是徐经徽朝他伸手的原因。
“……”苏原想原地遁形。
手机在裤兜里震,苏原接听,里面传来母亲的话音,“原儿,我把手机给奶奶,你陪着好好说话。”
“还是不了吧,妈,”苏原拒绝。
一时,电话里没了声音,母亲安静消化着他的‘不孝’。
苏原想到和母亲在一起的老人家,立刻又说,“奶奶,我也很想你,但是……”
“海边的腥味让你受不了嘛!这有什么不好讲?”奶奶帮苏原找借口。
苏原后知后觉地“哦”了声,听见奶奶笑才放了心。
可他的心没彻底落地,奶奶又问,“什么时候结婚呀?原儿。”
苏原捏着手机无言。
“你又说这个干嘛——”
母亲在电话里打圆场,“他工作那么忙,身边没有合适的人,咱们要理解他呀。”
奶奶哼了声,“你还想帮他骗我?那我先说你的问题,今天来的老男人,是你花钱雇的吧?他倒是用心,装得挺像?我告诉你们娘俩,今年三月前都给我结婚!”
老太太有一副犟脾气。
苏原父亲婚内出轨后,老太太不仅支持母亲离婚,还和亲儿子断绝了关系,至今不肯原谅他父亲的过错,坚持独居海边。也许,老太太认为是她没管教好父亲,而父亲欠母亲的部分,必须由她这个长辈来偿还。
只有母亲后半辈子有了依托,她才能心安理得地闭眼。
可是今天苏原也被老太太催着快结婚,忽然让他看懂一些事。难道不久前奶奶摔倒伤得很严重,时日不多了?
“你还好吗?”耳边是徐经徽的关心。
尽管他的声线低到几乎听不清,苏原还是瞪了他一眼。
下一秒,电话里传来母亲和奶奶的同声质问,“和朋友在一起吗?”
“嗯,刚认识的朋友。”
苏原不好胡说,但过后再想,总觉得那时的自己存了私心,是故意想把徐经徽推到母亲和奶奶面前。
“那我不啰嗦了!哎呀文青,饭好了没?我饿了!”奶奶咕哝几句,很快挂了电话。
苏原的手机屏幕暗了,还有点发烫。
他把它塞回裤兜,清晰地觉察出贴腿的热度,就像能察觉到徐经徽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静谧的车内,苏原的呼吸被无限放大。
他的心也跳得剧烈,几欲从嘴里蹦出,这种不同寻常的情绪令他抬手捂住了胸口。
也在这时,徐经徽笑了。
他语调拖长地说,“我们今天刚认识,你想和我结婚,不合适吧?”
苏原的手在裤兜里,指腹摩挲余温未散的手机壳。
他用他的原话来回敬,是他咎由自取了。
“换成后天,怎么样?”徐经徽又说。
苏原抬头看他,被拒绝的失落还没在心里扩散,就被徐经徽的糖衣炮弹击中。
“后天?那我们也才认识三天。”
“对。如果你同意,我们就定在后天领证。婚礼可能来不及,要往后延期几个月。”
车子重新启动。
刮过苏原的脸的风依然冷冽,却再也无法让苏原保持理智。
徐经徽同意了他的求婚。
但他甚至没问一问徐经徽的年纪,万一,他比自己还小……
“我今年二十八,国内大学毕业。在宠物店做医生是为了钱,但我没有走投无路,”徐经徽似乎有读心术,兀自介绍起来,“哦,我有一个前任,如你所见已分手,后续会尽快处理干净,不让你受影响。”
“那你和前任之间……”苏原知道自己想问什么。
徐经徽也知道他想问什么,“没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