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夏》问泫

6、第 6 章

　　殷嘉瑞抬头，眼前的盛夏站在路口，皱紧了眉头，死死盯着陆韩。

　　“他妈你又是谁啊？”陆韩不耐烦地转身，“有他妈你的事吗？”
　　“你欺负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盛夏接近陆韩。
　　“谁他妈欺负人！”陆韩绷得紧紧的手指指着旁边站起来的殷嘉瑞，“是这人多管闲事！别人甩了我大哥他还要帮那个人！”
　　“我不了解那个事。”殷嘉瑞说。
　　“不了解你就别插手！搞得自己像英雄救美一样，我靠，蒋奕算个屁！当时在哪里就应该被打死！”陆韩冲殷嘉瑞喊，眼球布满了血丝。

　　殷嘉瑞别过头，不再说上一句话。

　　“有事情不能好好说吗？对别人动手动脚干什么？他了解了也可以去帮助别人。”盛夏走上前护住殷嘉瑞。

　　殷嘉瑞被盛夏挡住，他看了看盛夏，腰间还系着自己的外套。

　　“妈的。”陆韩无话可说，“跟你这种傻逼讲话真费劲！”

　　盛夏看着陆韩离开，又转身看向殷嘉瑞，整个人瞬间变得温和。
　　“我带你去校医室。”盛夏指了指殷嘉瑞胳膊受伤的地方，“消个毒。”

　　殷嘉瑞垂下眼，扔了句“谢谢”就离开了。
　　盛夏立马跟上去，走在他后面，距离很近：“你和他是什么情况啊？”

　　殷嘉瑞摇头，他不想说话。

　　校医室里没人，但好在碘伏和医用棉签都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盛夏从桌上拿了两根棉签和碘伏走到殷嘉瑞面前：“需要我帮你涂吗？”

　　殷嘉瑞还是摇头，他接过了棉签和碘伏。
　　殷嘉瑞生病后的感知能力忽快忽慢，此时消毒的他一点痛觉都感受不到，整个人没有一点表情起伏。

　　“走吧。”殷嘉瑞起身，还是垂着眼。
　　盛夏已经看出了殷嘉瑞的情绪不高，他默默地跟在旁边。

　　殷嘉瑞的脑子里一直有一个设想。
　　如果当初不帮她呢？
　　那确实对他来说没什么害处，帮助了反而不被领情，甚至还要挨一脚踢。

　　“我上周五看到刚才那个男生和几个人欺负一个女生，我拍下来发给老师了，今天被他知道了。”殷嘉瑞突然对盛夏说。
　　“那刚才那个人说女生也有错？”盛夏问。
　　“嗯。”

　　“但是你没有错。”盛夏看向殷嘉瑞，“他们之间的过节你肯定不知道，但是你当时看到的是那样，你举报的原因也只是你看到的那样，你也不是为了多管闲事，你是对的。”
　　“嗯。”
　　盛夏叹了口气，又说：“如果我是你的话，也会这么做，而且不会后悔。”

　　“你的方法也是对的，只是遇到了他这种不讲理的人，完全就是他的错。”

　　就是倒霉。殷嘉瑞在心里想。

　　他是天生的断眉，小时候总有长辈说，这孩子会给人带来霉运，自己过得也不会很好。
　　林瑞之所以想给他把空缺的那一块补上去，那时候殷嘉瑞觉得断眉很帅，不肯补上。
　　虽说是封建迷信，可后来真的就像那些老人家所说。

　　回到教室时，张曦远递给了殷嘉瑞一瓶饮料：“我看你半天都没水喝，你不渴吗？”

　　殷嘉瑞把买的水放在课桌上。

　　张曦远：“……”

　　“你喝吧，兑水也行。”张曦远开玩笑道。

　　殷嘉瑞：“……”

　　“头一次见可乐兑水喝，你看教室里这么冷，要不加热一下？”肖知柳笑了。

　　“猜到了，你妈让你热可乐是吧？”张曦远笑了一声。

　　肖知柳点点头：“真的，昨天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我妈说太冰了要不加热一下。”

　　“牛逼。”

　　殷嘉瑞从柜子里拿出一本漫画书，坐到了位置上看。
　　他现在看不进去密密麻麻的文字，这种简简单单的漫画书刚刚好。

　　“你柜子里那么多书你怎么一本都不给我看啊？里面藏金子了？”张曦远看了过来。
　　“我给你你又看不进去。”
　　张曦远：“……”

　　这件事情在蒋奕那边开始发酵，到月底的运动会，事还没结束。

　　“最近这个天气我真的服了。”张曦远买了两瓶冰可乐，另外一瓶递给殷嘉瑞，“这好不容易出了十几天太阳，后天又要下雨，而且吧，这两天温度都快奔四十了，你猜过两天怎么着？直接降到二十七度。”
　　“没办法。”殷嘉瑞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男子一千米去检录了！”肖知柳拿着一个大喇叭喊道。
　　“肖知柳你真是社交匪悍啊。”何欢无奈地笑了。

　　“盛夏！你要去比赛了！”张曦远转身对盛夏喊道。

　　盛夏取下单反跑了过来，把单反递给殷嘉瑞：“你可以帮我拍一下吗？点这个就可以了。”
　　殷嘉瑞点头答应，张曦远看向盛夏：“为什么！不让我拍？”

　　盛夏没回答，只是笑呵呵地看了眼张曦远。

　　就在这时，殷嘉瑞拿起相机对着盛夏，咔嚓拍了一张，恰好捕捉到了他的笑容。

　　阳光投射到头顶，照片里的盛夏笑得就像太阳一样温暖。

　　“走了！”盛夏挥了挥手，小跑到跑道旁边检录。

　　张曦远凑了过来：“你什么时候拍的？”
　　“刚刚。”殷嘉瑞又举起相机对在眼睛旁，但没有拍。
　　“我靠你等会儿不会拍我吧？”
　　“不拍你。”
　　“……”

　　“哎，你视频删了没有？”蒋奕挡住了殷嘉瑞的镜头。
　　殷嘉瑞抬起头：“什么视频？”
　　“你是健忘吗？你说呢？”蒋奕感到诧异，“你怕不是收藏起来天天看吧？”

　　“哎哎哎，话不能这么说啊，人家都删掉了，事都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了。”张曦远怕俩人等会儿吵起来，或者是蒋奕单方面疯狂输出。
　　“事情过去了一个月，但是我过不去！”蒋奕的嗓音变大，“欠都不道一个。”
　　“不是？为什么要道歉？他又不欠你的。”张曦远站了起来，“讲点理吧。”

　　“哇塞这不是高三八班超绝敏感肌蒋奕吗？”肖知柳跑了过来，“来，说说，这次想干嘛？”
　　“我不管你们怎么说，殷嘉瑞必须给我道歉。”蒋奕理直气壮。
　　“哇塞！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啊，啧，哎呀，突然想到了一个故事，叫什么来着？噢，想起来了，农夫与蛇。”肖知柳开始演，随后她又笑道，“我发现你真的很像那个蛇诶，那你们俩都是人，人怎么会不懂得感恩呢？”

　　“就是。”张曦远附和道。

　　殷嘉瑞也站了起来，他低声道：“对不起。”

　　肖知柳对殷嘉瑞的行为有些失望，甚至还有些生气：“哎，我问你，你到底做错什么了？你帮他你还有错了。”
　　张曦远叹了口气，又坐下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行吗。”殷嘉瑞又开口。

　　“怎么可能到此为止！大家现在议论的是我，我被发现谈恋爱的时候挨了好久骂，如果你没有拍的话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蒋奕瞪大眼睛。

　　殷嘉瑞不想回复她。

　　“蒋奕，你别闹了好吗？”谢小满走了过来。
　　“我不闹？你身为班长你干什么吃了？到处都在传，你管了什么？”蒋奕瞪着谢小满。

　　“班长自己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嘞，高三了谁有那么多功夫去管你？你是什么值得关心的人吗？”肖知柳服了这种人。

　　“你再狗叫一句信不信我再给你这只手搞折？”蒋奕指向肖知柳。
　　“行啊，反正我爸妈不会骂我，钱也是你家里出，至于你会不会挨骂我就不知道了。”肖知柳根本不带怕。

　　“痛击伤口乘二。”李沁在旁边小声道。

　　肖知柳：“？”

　　殷嘉瑞坐到了椅子上，忽然刮来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殷嘉瑞今天好不容易精神了一点，心情也没有特别差，可就在一瞬间又被打回到原点。

　　“那你少作，这件事就可以沉下去，你看看你闹了多少回了？”谢小满叹气，“这事情每次稍微落下去一点你就要把它作回来。”
　　“又是我的问题了？”
　　“这件事情确实别人有问题，比如说陆韩，对吧？但是你看，他闹一下，你也要闹一下，不传得到处都是几乎不可能啊？”

　　“唉，别管她了，这神经病。”张曦远拍了下殷嘉瑞的肩膀。
　　殷嘉瑞根本不作声，一直看向别处，经过的盛夏都没让他注意到。

　　盛夏跑了第一，正高高兴兴地跑回来，可看见放在旁边椅子上动也没动过的相机，还有一脸不高兴的殷嘉瑞，顿时收敛了一点。

　　“没拍吗？”盛夏小声问张曦远。
　　张曦远摇头。

　　“怎么了？”盛夏尽管觉得遗憾，但面前的殷嘉瑞看起来情绪不好，也不敢去抱怨。他拿起相机，坐在殷嘉瑞旁边。
　　殷嘉瑞摇头。

　　“蒋奕那个傻逼又来讨骂了。”肖知柳指了下不远处的和谢小满正吵着架的蒋奕，心情也有点烦躁，张口就开始骂人，“这个人给人印象真是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哈，看着挺漂亮的怎么干这么缺德的事？她都不用靠化妆穿搭减龄了，随便说出一句话就可以减个十岁……”

　　殷嘉瑞忽然低下了头，这个举动也让肖知柳闭上嘴。
　　张曦远把手放在脖子中间划了一下，作出“完了”的唇语。

　　盛夏本来想说点什么，结果看到张曦远直接弯下腰，从下面看殷嘉瑞，顿时就没话说了。

　　起来后，他松了口气：“没哭。”

　　殷嘉瑞又抬起头，一脸无语地看向张曦远。

　　张曦远：“……”

　　“你现在都不爱哭了。”张曦远又开口。

　　殷嘉瑞：“……”

　　盛夏打开相机，点进图库，两眼一亮，他把相机伸到殷嘉瑞面前：“这个是你拍的吗？”
　　殷嘉瑞看了眼照片里笑呵呵的盛夏，他点了点头。
　　“你拍照技术挺好的。”盛夏笑了，“到时候打印出来。”

　　“我要看看你相机里的照片。”张曦远凑了过来，肖知柳也跟在一起。
　　殷嘉瑞也偏过头看向盛夏的相机。

　　盛夏切换了下一张照片，里面是海，还有人在里面游泳，太阳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殷嘉瑞记忆里的海就是这样的。

　　盛夏手里是单反是个老相机，风景居多，各种地方都有，北京的天安门和颐和园，上海的陆家嘴，鱼子西的日照金山……
　　也有一些盛夏小时候的照片，那时候的盛夏要比现在开朗得多，每张照片都在笑。

　　殷嘉瑞想着要是把自己的照片拿出来，估计没几张在笑的。

　　“殷嘉瑞。”盛夏看向殷嘉瑞，“你拍照这么好看，是学过吗？”
　　“没有。”殷嘉瑞摇头，“我拍的都有点东倒西歪。”
　　“是吗？”盛夏重新点进那张照片，才发现确实有一些歪，可是整个画面并不受影响。
　　照片里的状态对比转学前，就像是重获新生一样。

　　不远处的蒋奕和谢小满也没有继续争吵，大家在自己班的位置坐着看比赛，盛夏举着单反跑到下面去拍照，张曦远去了三级跳比赛。
　　殷嘉瑞和伤员肖知柳坐在位置上一句话也没说，静静地看着下面的比赛。

　　两天运动会都没有晚自习，放学后殷嘉瑞也没往小道走。
　　盛夏来到了他身边：“你住哪里？”
　　殷嘉瑞回答了小区名，但是盛夏并没有听说过。
　　“我住得应该远一些，走一公里多。”盛夏看到了路边的小摊，“你想吃点什么吗？”
　　“不吃了。”殷嘉瑞回答，他没带钱。
　　“好吧，我也不吃了。”
　　“你想吃就去吃。”
　　“算了。”盛夏摇头。
　　“……”
　　“国庆节你去那里吗？”盛夏问。
　　“我不出去。”
　　“我要去我外婆那边。”盛夏叹了口气，“我不想去。”
　　“嗯。”殷嘉瑞想起自己的外婆好像也要来。

　　盛夏走了一公里多终于回到家，他来到桌前吃了一碗饭，立刻跑回了房间。
　　他的房间摆了一把木吉他和电吉他，还有一墙专辑和海报。
　　他坐在了角落的榻榻米上，拿起手机点进微信，看到了一条好友申请，名字有点好笑。

　　【张曦远最最最好的兄弟】

　　他通过了申请，并且问了对方是谁。

　　【张曦远最最最好的兄弟：殷嘉瑞。】

　　盛夏：“？”
　　这绝对是张曦远要求起的微信网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