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白季夏》橙子加冰

3、秋躁

　　金秋九月，高二开学。
　　这是第二个秋天，季焱瘦了很多，他带着夏天残余的热浪，成为了很多人青春的悸动。
　　我也迎来了我迟来的青春期，猛蹿的竹节、躁动的艳阳和低沉的琴瑟。冬雪依旧雪白，只是更加凌冽。
　　分班那天，我姗姗来迟，我拉开椅子，坐在了他的旁边。
　　我熟练地把手伸进他的课桌里，拿了他的抽纸擦了额间的汗。
　　“好久不见呀。”
　　“好久不见。”
　　陌生的客气和安静的空气，让我噗嗤一笑，接着笑意从我脸上传染到他脸上。
　　熟悉的面孔让我们在尚还陌生的环境找到了莫名的踏实感，距离也更靠近了一点。
　　“哎，季焱。一个暑假不见，你怎么变帅了这么多？真让人嫉妒。”起初我是偷偷地打量他，后来索性托着下巴光明正大地瞧他。
　　如果说高一时候的季焱是可可爱爱的白雪馒头，那么现在的季焱就是身高腿长、轮廓分明的玉面公子。其英俊程度完全不逊色于我。
　　“无聊。”他故作冷漠地回应着，又开始忙忙碌碌地翻着练习册。
　　嗯，还是那么容易害羞。
　　一颗、两颗、三颗......我开始无聊地数起他身上的痣。耳垂一粒，眼尾一粒，锁骨靠上一粒，在往下被衣服遮住了。
　　怎么遮住了。刚刚数到哪了？到底多少颗啊？扒开看看好了。
　　许是我的目光太炽烈，他拿起练习册盖住了我的脸，连同着我那蠢蠢欲动的手一起被漆黑压住了。
　　“别看了，老师进来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讲台，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
　　新班主任是位很年轻的女老师，姓邹，名校毕业，教数学。性格很是豪爽。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邹，随你们怎么叫，外号怎么起。我只一条成绩别给我掉，尤其数学。总成绩掉出年级前40，数学单科没到130的，做好心理准备。
　　好了，自习吧。”说完，她就坐在讲台上，做教案了。
　　这就是邹姐给我们上的第一节班会课，用时不到三分钟。尽管她看上去很凶，但大家都很喜欢她。
　　她对所有学生都一视同仁，尽心尽力。每一个要做好心理准备的学生，从她办公室出来都会得到一张满满当当由红笔构成的错题分析，以及一大包零食，我们笑称为“最后的晚餐”。
　　作为文科清北班的我们，压力确实很大。这一年，我收敛了自己课上的天马行空，立志要考年级第一。
　　然而道阻且长，行也难至。
　　时常横亘在我第一道路上的除了季焱，还有一个名叫段茵茵的女生。
　　我就这么稳居着第三的宝座，看着他们两个你来我往地在第一名上厮杀。很显然，季焱输多赢少。
　　于是我俩共同联手，结成了夺取第一的联盟。
　　因为我们班男生少，我和季焱成功分到了一间宿舍。我俩都是上铺，床铺紧挨在一起。我们每天一起起床、晨跑、吃饭、晚自习......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好景不长，善妒的夏炽很快成为第三者扩大了我们的队伍。
　　“小白白～唉，他人呢”虽然我和夏炽不在一个班，但还在一个楼层，左右不过是一面墙壁的距离，所以夏炽经常一下课就来我们班找我。
　　“哦，他和季焱去上厕所了吧。”班里的同学对他的到来见怪不怪。
　　于是正当我系好裤带转身的时候，就看见了洋溢着诡异笑容的夏炽。
　　我以及不知道把眼睛放哪里的季焱：......
　　“等着。”话语一撂，夏炽便背对着我解裤带。
　　我反手对着他屁股就是一拍，拉过季焱在厕所廊道外等他。
　　“中午一起吃饭。”夏炽对着我甩手上的水。
　　我故作嫌弃地往身上拍了拍，无奈道“好哦。”
　　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挤在我和季焱中间，甚是亲热地搭着我俩地肩回了课室。
　　低着头想装作无人认识的季焱：......
　　夏炽是一个爱屋及乌的人，只要是我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哪怕兴趣爱好沾点边，他也会另眼相看。他和段茵茵就是这么认识的。
　　“你也是文科1班的？”夏炽捡起地上散乱的练习册，瞥了眼封面清秀的字迹。
　　“啊，对。”半蹲的少女撩起耳鬓滑落的头发，不慌不忙地将地上的课本一本本拾起。
　　段茵茵抬头看见的是少年人站在晴空下发光的发尾，和语调一起轻旸的眉毛。
　　“你的天空晴朗吗？”那一刻段茵茵想起书本上的一句话。
　　他的天空应该很晴朗，她这么想到。
　　“你也看人类学的书籍啊？我有个顶好的哥们也爱看。”夏炽颇感自豪地说道，仿佛爱看人类学的书籍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白颂知吗？”
　　“对！你们一个班的。”
　　“我认识你，你常来找他。”
　　夏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把拾起的书递还给段茵茵。
　　“谢谢你。我叫段茵茵。”
　　“小事儿，叫我夏炽就行。”
　　缘分有时候和天空一样阴晴不定、琢磨不透。那天来图书馆找我自习的夏炽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遇上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附中的校图书馆很大，有很多空的自习室和图书角供学生自习，很自然这里成为了我和季焱的常驻地之一。
　　“肯定是你错了，我算给你看。”
　　“算就算，你绝对是自找苦吃！”
　　我一脸不服气地把草稿纸推给季焱，准备看他出洋相。
　　季焱淡定地接过草稿纸，开始验算起来。我凑身上前，右臂贴着他的左臂。为了方便我看，他把草稿纸挪了挪，好让我看得更清楚一些。
　　我百无聊懒地看着他重复着相同的步骤，脑海跟着眼神开始巡游。
　　灯光好亮，风扇嘎吱嘎吱的好响。它会不会突然掉下来呢！？不过还好，它不在我们头顶，按照方位掉下来也砸不到我们。
　　我松了口气，眼神从天上划到眼前。
　　季焱为什么一个暑假就变瘦那么多？他吃了减肥药吗？这个角度看还是挺帅的，虽然比小爷我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咦！他锁骨也有一枚痣，要是往下再有一颗就可以和上面的几颗组成北斗七星了！
　　“看到了吗？”
　　“没啊，你得再往下点。”
　　季焱：？
　　我：？
　　季焱把草稿纸递到我面前，笔尖敲了敲，难得露出了些许得意的光彩。
　　“我算出来的才是对的。”
　　“放屁，我看看，怎么可能嘛！”少年人特有的好胜心让我迅速回神，看着草稿纸上清晰的计算过程啪啪地打着我的脸。
　　我不信邪地重新代入再算了一次，实践出真知，小爷确实是粗心没算对。
　　然而嘴上是不能服输的，“那什么我过程思路什么的都是对的，就是不小心看错数而已啦。”
　　季焱耸耸肩，颇为欠揍地点点头，“是了，你只是眼神不太好而已。”
　　“找打。”羞恼的我马上上下其手地挠季焱的痒痒穴。
　　季焱只得笑着向我求饶。
　　“咔嚓，咔嚓。”这个深绿色吊扇摇摇欲坠的秋日，定格了我们在这里度过的无数个午后。
　　附中的晚自习九点半结束，教学楼十点半关门。我和季焱为了夺取第一名，时常留到保安来催。原本晚自习一结束就走的夏炽，为了等我也常常到我们教室自习。不知道是不是也感受到了追兵的压力，段茵茵也经常留到最后。
　　“十点半了，走吧。”我拿起几本练习册戳了戳同桌的季焱。
　　季焱抬头看看钟，也拿起几本练习册，低头嗯了一声。
　　我敲了敲鸠占鹊巢坐在后桌的夏炽，提醒他走了，接着环顾四周，除了我们，教室里就只剩下坐在窗边的段茵茵了。
　　廊道的灯已经熄了，黑漆漆的一片很适合惊悚游戏，我看了下段茵茵，思忖了一下，朝她扬声道
　　“段茵茵，我们要走了。你跟我们一起吗？”
　　“好。”段茵茵点点头，拿了本练习册先我们出了教室。
　　“夏炽，你关灯哈。”我跟着季焱出了教室，把练习册滴到季焱手里，打开kindle，然后向季焱和段茵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季焱：......
　　段茵茵：？。
　　“哦。”夏炽应声道，毫无防备地把后背交给了我们。
　　“哇！呜呜呜！！！”kindle照着我做的鬼脸，光影扭曲下，十分唬人。
　　“靠！”夏炽吓得没拿稳书本
　　“来抓我呀！略略略。”
　　“小白白，你等着。”
　　“白颂知，跑慢点。”季焱抱着我的书无奈道。
　　“那个书还要吗？”段茵茵捡起了夏炽掉在地上的练习册。
　　回应他们的是楼道里飞越的脚步声，和一道道追赶着少年的感应灯。
　　对于少年人来说，光阴四季都是躁动的，这个秋日也不例外。
　　附中一向秉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理念，在保持高重本率的同时，也绝不挪占学生们的体育课，反而特别重视学生的体质健康。学校为学生们开设了羽毛球课、乒乓球课、篮球课、网球课、游泳课等等课程，可谓是应有尽有，种类丰富。
　　为保证课程开展的有效性和学生的体验性，高二上学年的体育课为游泳课，且连续两节，几个班级一起上。
　　文理清北班分到了一起，在周一上午的最后两节。
　　夏炽一下课就拎着泳裤、拖鞋跑来我们班门口向我招手。
　　“走啊，小白白，季兄弟。”
　　因为要带的东西少不多，我又不想单独拿个袋子，所以理所当然地把我的泳裤、泳镜、泳帽什么的一骨碌全递给了季焱，装进他的袋子里。
　　当看见我不怀好意的笑容时，季焱就已了然地张开了自己的袋子，接过我的装备，用袋子把衣物和拖鞋单独隔开后，整整齐齐地摆好在编织袋里。
　　真是个居家小能手，我给季焱鼓起了大拇指。
　　抵达游泳馆门口，两班男女分开，分别由一男一女两个体育老师带队分组进行。
　　带领我们男生的是一个身材匀称的青年男教师。
　　“...大家要注意安全，然后先在洗浴处淋淋水。记住，不允许跑去隔壁女更衣室！”
　　底下男生们一阵揶揄，哈哈不断。
　　“...进去换衣服迅速点啊，不要留在里面比长度比深度啊。”男老师打趣地提醒着大家。
　　男生们这会儿更是笑声不断、眉来眼去、眉目传情、暗潮涌动......
　　“啪。”我倒吸一口凉气，感受着背后一阵火辣辣的酸麻。
　　不用猜我都知道是站在我左边的夏炽在弄鬼。他那贱兮兮的笑声顺着嘴缝都快溢出来了，别提有多难憋住了。
　　我忍住痛意，装作恼怒地将矛头指向了我右边的季焱
　　“是不是你？”
　　还没等季焱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清脆的“啪”声
　　“哼...”季焱睁大眼睛，国粹顺着呼吸道从双眼里呼之欲出，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别开头，忍不住低声笑。
　　“噗哈哈哈。”夏炽终于憋不住大笑出声。
　　笑笑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反手送回夏炽一啪。
　　“啊。”夏炽捂着臀部，脸部一半抽搐，一半笑着，做他脸可真难。我为他脸颊默哀一分钟。
　　“做什么，做什么”体育老师严肃地望向我们这边。
　　“报告老师，我们在进行深度交流。”我一本正经道。
　　“哈哈哈哈哈”全场男生爆笑不停。
　　玩笑着我们进了更衣室，很久后我才知道，早在这个时候，我就开始了自我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