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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拜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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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传说中的天阶离开,王一痴痴傻傻,如丢了魂魄一般,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
周冗拉着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停下来就原地发呆,不知心神飘往了哪里。
而这样呆傻的,还不只王一一人。
周冗听人说,武学上讲究一个悟字,姜十三这惊天动地的一式里所融合的武道是许多人穷极一生都瞧不见的境界。
只是姜十三太过年幼,虽然大道已成,内力却不足,若不是玉兰岛主及时打断,他也就为这一招殉葬了。
周冗对这些不关心,但他很担心王一是不是真傻了。
要是恢复不了可怎么办?多糟心啊,看个热闹人还傻了。
同屋和周冗争了两句的老叟见了这个情况,跟周冗说:“你这弟弟这是得了大机缘在悟道啊!听说那姜十三使出的一招连天地都惊动了,你弟弟受了他的道了。”
周冗犯愁:“什么道不道的?他还能正常吗?”
老叟摇头晃脑:“道可道,非常道。大道之途,高深莫测。若想得道,自然也得经过旁人不知之险境,踏过则从此鹏程万里,踏不过折在其中也正常。”
周冗幽怨地瞧了他一眼:“老伯,你讲的玄了。我只是觉着,他不吃不喝的,可能被饿死或者渴死。”
那老叟本也就一瓶子水半瓶子晃荡,这明晃晃的问题一出,他立时吐不出话了,憋的一张老脸通红,没什么底气地训道:“小子也太肤浅!”
周冗翻了个白眼,没心情跟他耍嘴皮子。
那老叟想了想,又说:“要不,把他嘴掰开给他灌点水?”
周冗惊了,还能有这么荒唐的主意?
和那老叟对视片刻,周冗越来越觉得这主意可行,于是一老一少在对视中确定了什么,竟真的打起配合来。
周冗摁住王一的头掰开他的嘴,老爷子往葫芦瓢里装了水,直接开灌。
王一终于有了反应,呜呜地挣扎,头往过一歪,大半瓢水都泼在了他的脸上,流进了衣裳里。
他劲儿大,周冗那点力度直接就被他挣开了,他身子歪在一边,被呛得连连咳嗽。
周冗和老爷子都有些心虚地往后退。
王一再抬起头来时,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我要做玉兰岛弟子!”
……
王一清醒过来了,但周冗觉得他的脑子还是不太好使。
既没有做生意的心思了,也不去打探玉兰岛收徒的门道,就是每天睁着一双不大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瞧。
周冗被盯得毛骨悚然,仿佛身后有人索命。
他接手了王一的生意,每日在大街上晃,一个丑孔雀改了四五日也没改完。
王一就在旁边跟着他一条路一条路的走,话是一句不说,吩咐是一样不落。
终于有一日,周冗揽住了他的肩膀:“还想拜师吗?”
王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周冗寻思这事就是执念太大,一时傻了,只要实现了这执念,人就能正常了。
于是他朝着前面点点下巴:“看见那是谁了吗?”
王一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是姽婳。
姽婳正坐在前面的房顶上,吊着一条腿晃悠,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咬的嘎嘣脆,丝毫不在意糖渍糊在嘴边,瞪着那双大眼睛打量着他们。
看见他们看过来的时候,还毫无形象可言地吐飞了几粒山楂籽,然后一口啃下了另一半糖葫芦。
周冗咽了口唾沫,觉得牙酸。
盯着姽婳直勾勾的目光,他跟王一说:“兄弟,我再救你一次,去找姽婳,无论如何求她收你为徒,否则你性命不保。”
王一就跟中了咒似的,跟着指令做动作,愣愣地走到那房屋底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弟子王一,求师父收留。”
姽婳嘴巴停了一下,才重新嚼起了那口糖葫芦,说:“我不收徒。”
“求师父收我!”王一头也不抬。
“不收,别乱叫。”
“师父!”
“不收。”
“师父!”
“……”
姽婳吞下了最后一口山楂肉,把核剔出来往外一吐,拿着那根签就飞到了看乐子的周冗面前,尖锐的那端离几乎挨上了周冗脖子,吓得周冗一屁股坐在推车上,同时,那竹签也追了过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姽婳逼问道。
周冗吞了口唾沫,不敢说话。
与此同时,姽婳身后响起了响亮的一声:“师父!”
王一跟着跪了过来。
姽婳的脸色更黑了:“这小子怎么了?上次见他还不是这样子。”
周冗小心地露出一个讨好的表情:“听人说,他是受了贵岛少主那一招的点化,有些入道了,现在一心一意只想当玉兰岛弟子。姐姐就发发善心,收留他呗。”
周冗这些天见了玉兰岛不少人了。
姽婳虽然是唯一一个说看他不顺眼的,但也是身上气息最平和无害的一个。
他试着碰了碰姽婳的手,姽婳瞪他,但他觉得姽婳不像真要杀他的样子,于是壮着胆子往旁边挪了挪,冲她讨好地一笑。
姽婳眯了眯眼,又迅速地将手挪回了原位,那竹签重新卡在了周冗的喉口。
周冗的脖子往后仰的快断了,无奈地闭上了眼。
姽婳却在此时收了手,和他拉开了距离:“玉兰岛乃是非之地,及时回头。”
周冗直接躺到在了推车上,低声念叨:“这是我想回就能回的吗?”
姽婳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很快离开了。
那根签也被随意一丢扎在了地上。
周冗偏着头看了眼王一,这小子聪明劲儿犯了,跟着姽婳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了。
周冗一直都觉得命挺讨厌的,总是把人颠来倒去,半点由不得自己。
稀里糊涂地来了,自以为聪明地躲过了什么,结果回头一看,还在人家的五指山里颠簸。
他被抓起来了。
那晚训练有素的玉兰岛弟子光临了他所在的小破屋,他都不用人家动手,就自己站起来跟上了。
一路被提到了那比武天阶后面的高塔里,接着被丢进一间宽宽大大、已经塞满了人的隔间里。
他在这间隔间里看见了好几个熟面孔,包括杨子深。
杨子深应当在比武场上受了伤,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深邃滚圆的一双眼里布满了血丝,头皮上还挂着深色的血迹。
周冗一进来,他的目光就牢牢锁住了周冗,看着周冗云淡风轻、不吵不闹地坐在他旁边打了个哈欠,双眼一闭就要睡。
杨子深声音粗哑:“你也被抓来了?”
“废话!”周冗最烦的就是这个杨子深,要不是他,他现在应该在弄月姐喷香的床铺上躺着听她弹曲儿呢。
杨子深似乎有些困惑:“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周冗睁开一只眼,歪着嘴笑,一脸欠样:“你不是厉害吗?杨大侠,怎么连自己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
杨子深朝他握拳头:“小子,劝你放尊重点,在这里,你可不是什么皇族!再出言不逊,我要你好看!”
周冗懒得理他,拢拢衣服换了个方向靠着。
杨子深龇了半天牙,那拳头最后也没真落到周冗身上。
周冗见不得有人蠢成这样,好心给他做了解释:“都说玉兰岛隔绝世外,未必如此。”
“问题不出在岛上,而是出在上岛前。我们能想着往这里安插密探,岛上就不能往十国安插密探吗?”
“而这密探究竟是谁也值得细思。我来时特意与你们散开,你杨大侠不会注意我个小角色,也不知道我来没来,怎么来,来了又要做什么,但是我还是被那些玉兰弟子带来这里了。”
“上了船之后,我们也无法再与周地联络,我们具体的情形他们也不知道。那到底还有谁在留意并且真的能留意到我们每个人的动向呢?”
这番话说的隔间里许多人都看向了他。
有弟子就守在门口,但似乎完全不介意被他们知道真相,连头发丝都没有晃动一下。
杨子深咬牙道:“奸细在我们中间!”
周冗不说话了。
他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就是从姜十三那场比武上。
一入玉兰深似海,此言诚不欺我。
明明已看到了危险,却任他如何聪明卓绝也想不到逃脱之法。
岛外,就是苍茫大海,他总不能真去喂了鱼。
姜十三身上挂着的琉璃成色极好,阳光之下流光溢彩,粗粗一数,起码十二色,那样的技术只有周地有,造价也极高。
周冗这些天和王一一起走街串巷,也不曾见过售卖琉璃的商人。
因此,十有八九是有人特意拿来送给姜十三讨他欢心。
假设玉兰岛每年只开三月是不破的铁规,那就说明姜十三也是近日才得到这样东西,这就代表着奸细和他们一起上岛了……
这时也不是谁明谁暗的问题了,上岛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生死有命了。
王一和他以兄弟的身份上岛,或许会被他牵连。
求助于姽婳是他唯一的一线生机,这些天周冗拉着他在街上傻晃就是为了再次碰到姽婳,天地垂怜,还真在被抓之前让他们见到了。
但也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这个好运气抓住这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