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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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宗不设长老虚名。
师父不管作为宗主师弟，还是凭他自己七品大圆满的修为，在剑宗都称得上一句德高望重。剑宗小辈多少受过其指点，有这么半份师恩在，接风宴其实就是把亲近一些的弟子们叫过来一起，大家热热闹闹地吃过，庆祝他平安回宗，就算给师父接风洗尘了。
剑宗的厨子水准一般，剑修也不重口欲，大多拿没滋没味的辟谷丹当饭吃的。
温秋叶心里有事，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结果抬头就看到那个鲛人。
话本男主，确实生的一副好相貌。
温秋叶惊鸿一瞥，看到他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面生，还真没往日后的人奸上想。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面生的青年就是话本里说的那个，与魔族勾搭、实施万人枯、让整个修真界生灵涂炭的恶鬼。
封居胥。
真是个野心勃勃的名字。
温秋叶在嘴巴里咀嚼着这三个字，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下首席末那个略微垂首的青年。
他身量确实好，在席上端坐，腰背挺直，倒是有八分君子模样。她没收敛自己的视线，毕竟这以后会是自己的亲师弟，多看两眼也符合她好奇疑惑甚至审视的状态。
封居胥有所察觉地抬头，带着点紧张和畏缩，视线快速在殿内扫了一圈。
温秋叶基本肯定，他应当发现她在看他了，但这不重要，她就是为了让他抬头，好看清他的脸。
不得不承认，封居胥有张正派得令人心生好感的脸，他五官端正得恰到好处，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偏红、形状流畅，不笑的时候也像带了点微末笑意，显得人温和有加。
只是他的瞳色比较特殊，是如碧海一般的蓝色，暗含些许深绿，若非他眼神清澈甚至称得上单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深潭幽邃，进而怀疑此人心机深沉。
所以是不是在装傻呢。
温秋叶正想着怎么试探他一下，刚重新提起筷子，不经然看到旁边的师妹。
师妹面色红润，藏不住地两眼放光，肉眼可见的兴奋，不同以往。
她坐的位置与师妹有段距离，二人视线相撞，师妹果断传音与她。
“师姐，你看到师弟了吗！就那边！超正的那个，你看到没，他眼睛是蓝色的！”
这饭是有点吃不下去了。温秋叶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
“师妹，”她顿了顿，语气无奈，“出息点。”
“如果不是宗门规矩我现在就要变尖叫鸡了，”师妹传音鬼哭狼嚎，“他是人类吧，是人吧，不能是妖吧，哎，没听说过妖族能出先天剑骨的，所以应该是人类吧，但他这个蓝眼睛，啧！”师妹语气意犹未尽。
温秋叶感觉自己脑袋嗡嗡的。
但确实，妖在法术上的天赋比人高太多，因此妖族清一色的全是法修。话本里说，封居胥作为先天剑骨，剑宗出于理所当然的印象，根本没怀疑过他不是人。直到他给七师叔下毒，被师妹阴差阳错挡了一灾，事情败露后逃出剑宗，大家才察觉此人古怪。
细节上有些东西，那话本也是三两句盖过没说清楚，温秋叶有心记住，感觉又要隐隐头疼了。
“师姐，你说他这个长相，在宗里能不能算到前三？”
“前三？那另外两人是谁？宗主和你自己吗。”
倒也不能否认，封居胥的长相确实十分过关。
“我还差的远呢，你见过七师叔吗？七师叔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姚春风自谦，咂了咂嘴，也没藏着掖着。
“师父之前带我见过七师叔的。他说，哎呀你们先天剑骨多交流交流，啊，我们这些天赋普通的剑修是不会懂你们这些天才的修行窍门啦~比如，万一你们看到棵树，悟道了，摸到柄古剑，悟道了，吃了顿饭，哎又悟道了，是不是？悟道突破如喝水，我们不懂呢，我们天赋太弱啦，我们只能好~羡~慕~”
师妹学师父讲话阴阳怪气的，不知道有多少添油加醋在里面，逗得温秋叶差点没绷住一张冷脸。
上首的师父好像看了她们一眼，温秋叶轻咳一声，心情倒是被师妹的表演带好了一些。
还是需要拜见一下七师叔，她想。
本来以为七师叔也是师父这种老头，或者是古板苛刻连面相都板正严肃的六师叔那种人，师妹一说，连带她也生了点好奇。
不妥，怎么被师妹带跑了。
考校了几个弟子的剑术，打发他们离开后，宗主和师父便领着三人前往宗门祠堂。
姚春风已然知道师弟的名字，一路也反常地没黏着师姐聊天，她贴着封居胥讲话，一句接一句，藏不住兴奋的神色，像个飞来飞去的绿蝴蝶。
温秋叶一个人走一边，不免有丝不合时宜的萧索心酸，但还是认真地留心着他们的交谈。
封居胥把“脑子不太灵光”演得滴水不露，姚春风问什么他答什么，但反应很慢，拖半天才讲话，而且三两字就没了。
温秋叶是不信的，话本里的男主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怎么会轻易变成傻子？
*
“封居胥，敬了这杯茶，便是我剑宗内门弟子。此后你师从徐杨，凭先天剑骨之姿，即使空误流年、错过幼年入道，若肯吃苦，勤能补拙，日后必然有所作为。”
徐杨是师父的名字。
封居胥半垂着头给师父敬了茶，师父接过，面色稍松。
这事其实是剑宗做的霸道了些，图他先天剑骨未来可期，趁人家脑子不清醒，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骗进了宗门。
温秋叶在旁看得一清二楚。
这分愧疚，若是被男主察觉，想必会加以利用吧。
“从今日起，你与剑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望你不要辜负剑骨，早日晋入三品，免得落人口实，万一有弟子逞口舌之快。”宗主多提了一句内门规矩，就领他到剑宗前代的师祖牌位前。
按理说此时弟子应行跪礼，但一路上任人摆布的青年好像突然倔了起来，那膝盖硬如金铁不弯，死活不肯跪。
宗主不解之余略带了三分怒容，她稍微祭出一丝威压，封居胥便嘴唇泛白，手都抖了起来，但他梗着脖子，偏就不肯跪。
宗主皱眉：“祖宗之礼不可废。”
还想说点什么，师父稍微拉了她一下。宗主收声，但紧紧抿住嘴唇。
之后拜师仪式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宗主没再讲话，拂袖离开。
“你说你，怎么不该犟的时候是一点都不低头呢。”师父出了祠堂就捏住青年耳朵，恨铁不成钢地说他。
封居胥憋了半天，表情似还有些委屈，他眼神暗淡，不清不楚地说了几个字。
“什么？”师父也没听清。
“不想跪。”他又重复了一遍。
“师姐，你说师弟不会是个刺头吧……”姚春风有点担心。
“我会看着他。”
温秋叶更觉此人怕不是在装傻。
他既然认定七师叔是灭鲛人满门的凶手，必然连带着对剑宗也深恶痛绝。进剑宗是为了接近七师叔，若要避免跪拜仇人的宗门，装傻充愣糊弄过去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
“师妹，万万不能被人皮相诱惑。”
她到底还是说出了这句隐晦的提醒。
“啊？啊，好。”师妹也觉得这话突兀，但还是乖巧应下，“我知道的师姐。”
师父交代了几句就要离开，他跟温秋叶说其他的你看着安排。
温秋叶恭敬询问能否把他安排在秋叶居隔壁，师父出于对大师姐的信任，完全没往别的地方想。
“那正好，你带带他，该看的剑谱你帮他从剑阁挑一挑，平日里基本功你跟小风一起先带他练着，我抽空来。”
师父的剑砍了三年快要卷边，他得去问问老五，需要什么珍奇材料赶紧修补一下。老四的情况他也得亲眼看过，总之就是暂时没空带徒弟。
“你跟着师姐，好好练，赶紧入道，我教你打最厉害的剑招。”这对剑修的吸引力仅次于获得神兵宝剑，师父拍了下封居胥的肩膀，像是哄孩子，“我不在的时候别犯倔，啊。”
温秋叶端详着他的表情，感觉师父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他觉得自己把封居胥带回来就要负这份责任，觉得相处这些天，青年会信任师父、会听师父的话。
但封居胥会甘心练剑吗？
会舍弃他的法修天赋，沉下心来每天枯燥无味地挥剑、读剑谱、跟人切磋挨揍吗？
“师姐。”封居胥先叫了她。温秋叶“嗯”了一声。
“姚…师姐。”他又叫了师妹。师妹笑得鼻子不是眼睛：“嗳~”
温秋叶想扶额。
“我带你转一下宗门。”她正色说。
其实这事应该交给姚春风干，但没办法，大师姐乍一见着人，实在不放心，生怕一个没盯住，此人就要把师妹拐走。
姚春风是没觉得什么，最多感觉师姐今天事情不多，很有闲心。
反倒是封居胥，用他坦荡的眼神多看了一眼温秋叶，这才应声。
晚上温秋叶先目送姚春风离开，转身带着封居胥进屋。
“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住隔壁秋叶居。”她客客气气地说，“这间院子以后便属于你了，你可以想个名字挂个牌匾。如果想在门口设点拦蚊虫或者拦人的阵法都可以找我。”以前师弟师妹有类似琐事常来找她，次次帮忙、熟能生巧便会了些手艺。
“是，师姐。”
屋内不亮，封居胥的表情有些看不清。他这一天装下来毫无破绽，看得温秋叶都累。
“明早我来叫你练剑，早点休息。”
为了防止他说点什么还得她花费心神应付，温秋叶抢过话头，说完就走。结果替人关门的动作稍微仓促了些，那门年久失修，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动静。
直到掩上秋叶居的门，温秋叶平静的表情隐隐开裂。
不能这样下去。
感觉观察他一天，还要藏住自己，比挥剑三千次还折磨人。
温秋叶深呼吸，已经完全意识到问题所在。
封居胥从鲛人灭族后一直在到处流浪，按照话本里的时间线，他此时已经混入魔域，和魔族打成一片，表演、伪装，这都是他信手拈来的技能。但温秋叶不行，这些年她大多数时候在宗门里，不需要怎么装模作样，虽然对所有事都反应平平，但也全是真情流露，无需与人虚与委蛇。
直到今天。
得知话本一事后她心潮难平，看到封居胥就像在看那个灭世魔头，难免想到话本里的人间惨状。
但任何情绪波动都需要藏住，万一被他察觉，只是逃走倒是简单，若是魔族的计划变动，她也就失去了窥见话本的先机。
须得想个办法。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