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立稻北观中学超自然研究会的怪谈手札》往侑不往佐

10、残缺的[天命]（1）

　　[猎协]本部位于稻北观的津川区，与持明院家所在的观业区相邻，不破就是从那里转学过来。除此之外，还有包括首都的数座城市存在[猎协]分部。
　　[猎协]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就是不破的私人管家，本多真部。他四十岁出头，总是西装革履，不苟言笑，有时让人觉得比起那位幽默风趣、手段雷厉的财团话事人，他更像是不破的父亲。
　　自从不破转学后，他空闲的时间稍微增多了一些，在[猎协]看到乙羽，便停下脚步招待一下他少爷的同学。根据不破昨晚所言，如果没有乙羽和持明院的帮忙，他可能得露宿街头。
　　“这么说来，您是由于持明院先生的建议，来向[猎协]报备登记您的异常情况的。”他简单概括了一下乙羽的话。
　　“没错，请问我需要做什么吗？”
　　本多并没有直接回答，他思虑了一番，在眼镜要滑下之际单手推了一下。“依照正常的流程，只需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填写信息即可，不过，乙羽先生，在对于您[天命]传承这方面，我们尚存一点疑问，可否请您到会客室详谈？”
　　用“您”来称呼他，总叫乙羽不太自在，“当然没问题，这是我该做的，本多先生，您不用对我这么尊敬的。”
　　“您这边请。”本多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带着乙羽往会客室走，路上向乙羽说道：“像您这样礼貌的[猎手]并不多见。”
　　乙羽有些困惑，他犹豫地问道：“是我太拘谨了吗？”问完这句话他就想到了持明院。脾气虽然不暴躁，但看上去的确是难以相与的。
　　本多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的神色并无变化，语调也很平淡，“[传说猎手]不被世人所知，又要直面不可预知的危险，身心都有可能受到重大创伤，会因此情绪不稳定或是言行过激实属正常，[猎协]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很感激他们的付出。”
　　乙羽没有接话。他总觉得这是一种很高级的骂人方式。
　　“我们到了，乙羽先生，您先请。”
　　会客室内，乙羽稍作等候，本多将一杯果汁和几本文件夹带了进来。
　　所有[猎手]的资料都会被单独归档至一本文件夹，一条传承关系的将会被放在同一个保险柜，乙羽是其中的特例。
　　乙羽作为孤儿长大，其双亲的信息由于孤儿院的迁址已经找不到了，成长至今，在获得[天命]之前，似乎也找不到和[天命者]相处过的证据。所以在乙羽拜持明院顺光为师后，他的档案就放在了持明院风华的后面。
　　“那个，请问是出了什么问题？”乙羽接过果汁，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是这样的，我们一直没有找到您[天命]的被传承者是谁。这本该是由我们负责的事情，但由于您在进入福利院之前并没有户籍，我们未能找到和您有关的[天命者]。”
　　本多将几本文件夹展示于桌上。“原本我们将在今日晚上登门拜访，但刚才被您告知，您是异类[天命者]，这种特殊情况让我们意识到从最近五十年稻北观失去[天命]的人入手是错误的，但也因祸得福地减少了我们的工作量。”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作为被您传承了残缺[天命]的人而言，他仍能够感知[传说]和[天命者]，但无法被[传说]和[天命者]感知，也无法对[传说]造成影响。而根据您获得[天命]的时间和过往履历推测，此人必然也居住在稻北观，也就是说，只要找出稻北观登记在册却无法被感知到的‘伪天命者’，就能找出目标。”
　　“我明白了，你们需要我来帮忙确认那个人对吗？”
　　“感谢您的善解人意。稻北观[猎协]唯一的[天命者]负责人有外务在身，暂时无法回来，而在其他人中，您最值得信赖。我们将尽量在一个月之内召回稻北观所有[天命者]，届时恐怕需要您多跑几趟，前来确认。”
　　本多起身向乙羽鞠了一躬，乙羽自当回礼过去。在这待得太过拘谨，好在之后本多并未留他。直到离开，那杯果汁也没入口。
　　午休时乙羽赶了回去，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准备午餐。持明院吃完肉松面包回来时，他正和凸守、结城分着两人份的午饭。
　　“不是我说，吉新你这手艺怎么敢自己做午饭的啊？”结城吐槽着凸守皮开肉绽的稻荷寿司。
　　“喂！这可我妹教我的！”
　　“哦哦哦原来是妹妹啊，看来你学得不行，下回换我来学呗~”
　　“滚滚滚，少打我妹妹的注意！”
　　“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呀，”乙羽尝了一口，“作为新手来说，外观上确实有些欠缺，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你看看！清也都这么说了！我看你小子纯属找茬。”凸守对结城“指指点点”。
　　两人互相呛着嘴。一旁的乙羽注意到了持明院落座。
　　“那个、持明院，你不吃午饭吗？”
　　“哈？”
　　“……没有看到你的便当。”
　　“莫名其妙，我又不会做。”
　　没错，在乙羽搬入持明院家之前，持明院是没有便当的，她一直以来以面包饮料填饱肚子。
　　在乙羽搬来的第二天，他按照往常的作息乖巧地早起准备早餐，以及两人份的便当。然后他惊讶的发现了两个事实：持明院家除了上学的风华，没人会早起吃饭；持明院风华她，根本没有餐盒！
　　于是乙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跟同样需要上学的持明院说了一声后，骑着自行车到最近的营业中便利店买了一个新餐盒。
　　从那以后，乙羽都会给持明院准备午餐。持明院每天向他道一次“谢谢”，乙羽每天回一次“没关系”。
　　不过今天因为赶去[猎协]，没有时间准备，没想到持明院也就这么来了。乙羽甚至有些怀疑她没有好好吃早餐。
　　“那也应该好好吃午饭呀，冰箱里有我昨晚给师父做的草莓大福，你有没有看到？”
　　持明院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吃了吃了，别管我。”她怎么可能喜欢那种甜腻的东西啊？老混蛋再吃下去迟早牙都掉完。
　　“乙羽像个老妈子，而持明院是他的叛逆女儿。”结城凑到凸守耳边小声吐槽到。
　　“你这话要是被持明院听到，指不定拿刀砍死你。”
　　这边的乙羽泄了气，无奈地应道：“那好吧，我之后不会忘记便当的事了。”
　　“……我知道了，谢谢。”有些时候，持明院还真难以向乙羽这样好脾气的人继续甩脸色。
　　但乙羽觉得，他不太懂和持明院相处。
　　持明院点了点头，把注意力转移到手机上。刚才来了消息，是[猎协]的，才看一眼，就让他刚舒展的眉头又不爽地皱起来。
　　“啧，又来。”
　　“怎么了吗？”乙羽又问到。从跟持明院搭话开始，他就没怎么动过筷子。
　　“你的手机呢，能给我看看吗？”
　　“嗯，好。”乙羽拿出手机递给持明院，“密码0323。”
　　“谢谢。”
　　她拿到手以后直接点击信息界面——没有。那条信息没有发给乙羽。
　　她将手机还了回去，连同自己收到的“请所有传说猎手于本月底前任意一日的19点至21点，预约前往‘猎协本部’补完信息。”也展示给他。[传说猎手]每月补完信息是老规矩，但一向都是在最后一周通知的，持明院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次的异常。
　　“跟你有关，对不对？”
　　“嗯，准确来说，和师父昨晚说的事有关。‘他’，无法被我们感知。”[猎协]必须保密，乙羽知道。
　　持明院回想了一下，猜测道：“所以借此找到‘他’？”
　　“对，所以才会有这条消息。”
　　真有意思，被传承者有这样的特性，老混蛋昨天也没告诉她。“我就不去了，反正和你住在一起。”
　　持明院心情好了些，[猎协]太远了，这么麻烦的事她可不愿意干。
　　“好吧，我会告知他们的。”
　　“谢了。”
　　下午放学时，乙羽仍然跟上了先一步走出班级的持明院。对于乙羽而言，“同住一个屋檐的人一起上下学”这件事是应该的，他本人对这样的结伴而行一直向往着，自己甚至没意识到这一点。
　　持明院一开始就不太理解，她记得乙羽有一辆自行车，但没怎么看他骑过。不过她对“为什么要同行”并不是很在乎。
　　走到校门口时，横光远远地叫住了两人。她一路小跑到两人身前，有些喘气。她对短跑一向很苦恼。
　　“横光同学，怎么了吗？”乙羽开口问道。他记得上次高泽见说，他们每天都会留下来聊会天。
　　“那个，我其实有事想要问持明院同学……”横光有些扭捏，像她这样开朗自信的女生，很少会有这样的表现。
　　“说。”
　　“那个，其实就是……不破同学，今天怎么没有来呀？”横光尽力表现得从容一点，但眼神忍不住乱飘，“我看他一天都不在，作为班长，我有点担心。”
　　“我怎么知道？”如果不是横光问起来，她都不会注意到不破没来。
　　“因为持明院同学是班上和他最熟悉的人呀。”
　　持明院白了一眼，“谁和他熟。”
　　“这样啊。”横光顿时有些失望地低下头，但下一秒，又用平常的微笑看向两人，“打扰啦，两位拜拜。”
　　“嗯。”持明院应到，转身就走。
　　“啊、再见！”乙羽挥了挥手，也转身离开了。他刚才一直若有所思，横光看上去似乎对不破同学有想法，不过他的好友凸守似乎又喜欢着横光……
　　“你在想什么？走这么慢。”
　　持明院打断了乙羽的沉思，他摇了摇头，“我在想那位传承[天命]给我的人，我很确定我知道的[天命者]只有你和不破同学，对他毫无印象。”
　　“确实奇怪。”持明院答道，“我们首先假设他不是[猎手]。大多数普通[天命者]都希望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天命]一旦出现异样的可能，他们唯一能求助的就是[猎协]，没有理由时隔那么多天还不上报。更何况，[猎协]能在你生病几日后就找到你，又怎么可能捕捉不到已知[天命]的消失。
　　但如果是[猎手]，情况就要棘手得多。你获得[天命]已经有好几日了，在这段时间里，那个人一定发现了自己大病以后无法继续灭除[传说]，但他却没有向[猎协]坦白这一切。”
　　“[猎手]一直都会有工作吗？”
　　“我懂你的意思，但是[天命]得失伴随着一场大病，这是所有[天命者]都知道的事情，如果是你，你难道不会去确认自己的[天命]是否存在吗？而确认它是否存在最直接高效的方法，就是找到另一位[天命者]。”
　　乙羽沉思着，“那样他就会知道自己失去了[天命]，但如果他选择去找一个[传说]，比如说最近的‘通灵游戏’。”
　　“那他一定会遇到麻烦。我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在明知道有风险的情况下，谁会去这么做？正因为是[传说猎手]，才比别人更清楚[传说]的危险。”持明院微微眯起眼，“我的倾向是，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失去了[天命]，但他不愿意让[猎协]知道。”
　　“为什么？”乙羽很是不解，“那样以后派发下任务会让他遇到麻烦的。”
　　“为了每月十万的底薪，或者这个身份能为他提供某种便利，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持明院接着将话锋转向[猎协]，“[猎协]那边应该考虑到了这些情况。[传说猎手]每月都是需要去补完信息的，但一般在每月最后一周发消息，完全可以领薪后再去；而普通的[天命者]每半年才登记一次，你应该之前知道了。”
　　“嗯，在[猎协]找到我后，本多先生都跟我说了。”
　　“本多，嘁。”持明院不是很喜欢这位说话绕弯的先生，“我猜这次他们同样发了信息给普通[天命者]，时间也是为了方便你上学，不过或许会是打草惊蛇的一步。”
　　“那我岂不是给[猎协]添麻烦了？”
　　对于乙羽多余的自责，持明院白了一眼，“又不是你做的决定。”顿了顿，她继续道：“好了，瞎猜完了。”
　　“瞎猜？我觉得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呀。”
　　“也许吧。答案一定会被揭晓的，而揭晓答案的人会是你。”持明院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如果不是乙羽提起这件事，她其实没什么兴趣和别人分享这些推测。“今晚回去好好练刀，毕竟明天参加‘四角通灵’，我和你不在一起。”
　　“嗯，我明白了！”持明院并没有看向他，但乙羽还是朝着她微微一笑。
　　乙羽其实还是不太懂和持明院相处。
　　但他们好像相处得还不错？
　　“……”
　　他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在凌晨四点的深巷。
　　影子没有变多，没有任何动静回应他。他不修边幅很久了，若论外表猜职业的话，他或许是拾荒者的最底层。近日身体状态更是每况愈下，原因是他长期熬夜与带病不歇。
　　他的思想有些崩溃了。这是他按照论坛上的帖子尝试的第九个游戏的第二十七次，他很确信这是目前最火的帖子，可是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就是遇不到？！
　　[传说]！[传说]！[传说]！
　　他活着的意义正是不断去寻找[传说]！然后将它们全部灭除！
　　可现在他有些疲惫了，他无法接受现实的打击，只能加深对[传说]的偏执去麻木自己。他清楚自己的变化。
　　更清楚地知道，他一直在为“己所求”而疯狂，而非“她所求”。
　　但他还是去到了另一个无人的深巷。在以极其细微的声音念出自己的名字后，他终于无力地倒下。他其实先是双腿疲软，跪了下去，而后无力支撑身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