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宋江北

11、安哥拉兔

　　破相和痛苦和丢人之间，明显后者让苏怡更难以忍受。但是也不能不去上学，只好带了个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八字刘海撇两下，基本上也看不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童淼淼看见苏怡这全副武装，过来找她，“我听说了……我当时不在，我要是在，肯定跟你一起干一架。不过……你就这么忍了？”

　　“那我能怎么办？咱俩一起去再打一架？”

　　“嘿嘿，我让白序给你出出气？”

　　“那真不用……”苏怡赶紧拦住童淼淼那喜笑颜开的恋爱脑。事情不需要更复杂了，再说，她已经想好了，她可以自己解决。

　　吃饭的时候，她俩专门到学校外的饭馆找了个包间，苏怡摘下口罩，童淼淼一看没忍住先笑了出来，接着又是无比的心疼，“她们也太不讲武德了吧。”

　　“她们说的那些，你都听过吗。”苏怡只是想真诚地摸底一下自己的风评。

　　“……其实吧，你也别太在意……”童淼淼的吞吞吐吐让苏怡顿时懂了。

　　“为什么那么说我？我哪里让她们不舒服了？”苏怡是真的想知道哪里露了马脚。

　　“主要就是有豪车来接你，你又三天没回宿舍，你整天花钱大手大脚，又从没见过你家人……不过，你别在意，可能美女本身就是原罪吧……也可能你不爱跟大家一起玩，就容易觉得你装？”童淼淼絮絮叨叨给苏怡分析情况。

　　苏怡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粒也没吃到嘴里，只是突然知道：原来她们是这么看我的呀。

　　苏怡从小就在恶意里长大。贫穷就好像是原罪，让她在那个封闭的世界里总是低人一等。所以她一直想让自己变成一个有钱人，去更远的地方，去更大的世界。现在她发现，除了贫穷，不入尘埃的美貌更加罪孽深重。她以为自己已经和周围人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她以为大家表面的和气是真的善意，她甚至相信校园网上那些夸她的帖子同学们是真的在吹捧她。

　　原来，还是一样。她走了很远，走了很多年，变了很多，装的很好，但，还是一样。

　　但是她也没有很难过，就像是突然知道了一个事实，知道就知道好了，跟学会了1+1等于2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每个人都要上人生的牌桌。那些唧唧歪歪看她笑话的人如果真拿到她这一手牌的话，不一定能打的比她更好。她聪明，她知道的。不然贫穷加美貌这种天崩组合，她早输的裤衩子都没有了。

　　“那你信吗？”苏怡抬头认真地问童淼淼。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童淼淼极度想安抚她，用尽了说服的语气。

　　“可她们说的都是真的。我又穷，还出去卖。”苏怡说完看童淼淼不敢相信的眼神，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童淼淼看她是开玩笑，顿时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不过说好了，等专四考完那天晚上，咱们一起聚聚，就在绿洲山墅，白序家在那有房子，平时没人住，大家可以一起开party。”

　　苏怡笑笑说，“好。”

　　苏怡还是要联系徐森和了，从之前的犹犹豫豫，道德拉扯，到现在已经破釜沉舟了。

　　“尹哥，我想见他。”苏怡给尹凡发了消息。

　　尹凡没回她。她自然知道徐森和不会轻易再理她，毕竟她上周刚拒绝了徐森和的邀请。

　　“我在家等他。”这消息发的暧昧，像是两个人已经有了不少知心故事一样，尽管实际上，她和他不过才见过几面。

　　苏怡从酒店退了房，径直晃到徐森和在绿洲山墅的别墅门口。她摁了门铃，吴姐在视频里看见她，犹豫了一会，给她开了门。

　　苏怡什么也没说，就像回自己家一样自然，到二楼的小卧室里，摆开自己并不多的东西，把房间尽量收拾成适合自己居住的样子。

　　她等了很久，吴姐没有来赶她。那么，徐森和应该是默许了。

　　Yes！第一步，拿下！

　　苏怡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徐森和空空荡荡的别墅，像个等良人归家的小娘子，又带着些鸠占鹊巢的得意感。

　　周五的晚上，他还是没来。

　　“我想约他夜跑。”在等到晚上八点的时候，苏怡把消息发给尹凡。

　　一直等到十一点，徐森和还是没来，苏怡强大的美容觉生物钟开始发挥作用，她穿着黑色吊带裙趴在床上睡着了。

　　周六的白天，她想他也不会来。她笃定他早晚有一天会来，但是她知道他的白天不会属于她。她知道自己登堂入室像是胸有成竹，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属于夜里的一些不能启齿的秘密。

　　苏怡于是还是带着口罩，拎着书包去了图书馆。徐森和的房子很大，足够有她学习的地方。但是她总觉得那房子像是有个特定的女主人，她待得岿然不动但并不踏实。

　　图书馆是个很好的地方。每个人都试图把自己聒噪的外表和内心扎个绑带，做出表面的平和。苏怡有的时候能安安心心学下去，有时候只是表面看起来学得很认真。

　　她又点开高波的聊天对话框，看着高波有事没事给她发的模棱两可的调戏信息，回一句，“高老师，我兼职的维权搞定了吗？”口口声声高老师，实际上却像是领导检查工作进度一样高高在上。

　　高波回她一个白眼的表情。

　　她笑得很开心，惩治不怀好意的人的那种开心。

　　糊里糊涂在图书馆混了大半天，学也没有学下去多少。期间童淼淼给她发了个慰问信息，知道她又泡在图书馆的时候，恋爱脑都惊了。

　　童淼淼别看平时大大咧咧的，像个女汉子，一谈恋爱，还真上头，整天白序长，白序短，恨不得一天36个小时生活里全是白序。

　　也没什么奇怪，如果我能谈到那么好的人，我会比她更上头，苏怡想着走出了图书馆。

　　她打算回徐森和的别墅。绿洲山墅的最里面几幢独栋里中间的那栋，她甚至不知道具体门牌号，她只知道怎么走进去怎么走出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专门看了一眼门口立柱上的金色门牌，深深刻着几个字——绿洲山墅6A。哦，原来别墅的门牌号，这么简短。

　　苏怡的脸出现在视频里的时候，吴姐非常及时地给她打开了门禁，优雅地迎她进屋。“小姐，回来了。”

　　徐森和看着手机上跳出的弹窗，“绿洲有人按门铃”。他点开链接，打开摄像头记录的十秒画面，小丫头闪着水灵灵的眼睛，眼神里却没有情绪，脸是美的，却没有精神。

　　呵，还知道回来。徐森和轻哼一声，像是终于等到逃课回家的家长带着鄙夷又有着事情终于回归掌控的快感。

　　徐森和很难在他忙碌的人生里有精力察觉到，昨天他知道苏怡主动上门的时候，他心里的惊喜。他指挥尹凡给他手机连上绿洲山墅的监控提醒时，尹凡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以及，今天早上手机提醒，苏怡出门时，他迫切的惊慌。他害怕，她不愿意等了，他害怕，她跑掉了。

　　而现在，她回来了。她还是他的小猫，小狗，小兔子。谢晚最喜欢小兔子，养了很多年一只白色的安哥拉兔。徐森和买这个别墅的时候，还专门构想了哪块区域可以让她在哪里安置她的兔子。但是她上高中以后，就不喜欢兔子了，也可能是最喜欢的那只死掉了吧。

　　徐森和现在看苏怡就像谢晚曾经养过的那只安哥拉兔，白白的，柔软的，灵动的，娇俏的，又又小脾气的，偶尔还会故意让人怜爱一下。他最开始并不喜欢那只兔子，后来爱屋及乌，到最后失去的时候他的痛苦不比谢晚少，但他没表现出来，他安慰女儿，总会有这一天的。

　　徐森和跟尹凡说，“晚上的见面会我不去了。”今天是古诚新电影的首场路演，他本来答应为合业娱乐最近炙手可热的男演员去捧个场，但他现在不想去了。

　　他不想在场上看见谢颖心和小白脸卿卿我我，又一边和他装亲密无间。只是今晚谢晚也会来，他本来答应谢晚来给她最爱的男明星装场面的。算了，谢晚的喜欢，来的快去得快，过几天就有新的最爱的男明星了。

　　徐森和推掉了工作，不用尹凡跟着，要自己开车去绿洲山墅。

　　尹凡跟了徐森和很多年，从一毕业开始。他一直觉得徐森和跟其他的资本主义大佬不一样，他更纯粹，更自由，更浪漫化。虽然逢场作戏也有，但如今和其他男人一样也包了小情人，倒是第一次。或许男人都这样，或许是到年纪了吧。

　　尹凡把苏怡的资料递给徐森和，“徐总，苏小姐的资料。”尹凡其实两年前就整理过苏怡的资料，但是一直没派上用场，如今又充实完善了些，看起来是要用得上了。徐森和没提过，但他作为特助，总得有专业素养。

　　徐森和拿过来，随手翻了一下，并没有看什么。他放进最底层抽屉里，落了锁，拿着车钥匙，跟尹凡说了一句，“好。”

　　纸上得来有什么意思，他现在要去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