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影》壶粥

12、第12章 视察

　　素商和缀羽本是假意视察，不太了解具体流程。
　　好在矿区这边已经非常熟悉如何接待特派员，也用不着她们多费心。

　　踏进恒明矿业隐涯分公司的金属大门，就能看见三辆摆放好的走地观光车。
　　车型不大，却刚好坐得下她们一行人。

　　观光车未设司机，全由智能系统操控。
　　素商和缀羽自然跟孟矿长同乘一车，居于三车中间，其余十几名高管则按照性别平均分布于左右。

　　但车辆启动后，三辆观光车却始终并驾齐驱，以便各个高管跟矿长打好配合，及时向商、羽二人介绍自己负责的板块。

　　然而素商和缀羽这个瞳级的影人，早已练就一心多用的能力。
　　她俩看似在认真倾听，时不时还会出声附和几句，实际主要心思却放在彼此仍未关闭视讯功能的密聊频道上。

　　巡陆府的科技和设备并不逊于司恒局，方才坐在换乘的战车上，缀羽还是憋着一些话，这会她终于能够倾吐：[“这一路过来，那两个坠子都没啥反应么？你不是说收到不明信号都是上个月的事，那个信号源会不会已经转移了？”]

　　素商明面上仍在跟矿长寒暄，不敢有太大动作，闻言只垂眸瞥了一眼已被她藏在斗篷和制服之下的双坠项链：[“没有。但我确信那个信号源还在南隐区，因为我已经趁周末把其余几区都排查过一遍。”]

　　好家伙，感情她在歌厅浪的时候，这人还在自主加班。
　　缀羽暗自感叹，随即继续提出猜想：[“能够匹配师娘的弦鎏信号却不是我们主动添加过的设备，信号源长时间没移动，此前又只给你发过一个含有感叹号的讯息就再也联系不上……”]
　　[“会不会是这里的哪个矿工在什么地方捡到了师娘曾经用过的私人终端，而这人在意外误触后，发现它居然还能正常使用就直接把设备关机了呢？当年师娘她们调查越狱案，肯定得经过这片区域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虽然素商心里还有少许不现实的念想，但她已经不会再把这种念想毫无保留地表露出来，害得自己身边每个相熟之人都为其所累。
　　[“我回来那天问过师娘，她承认她们确实还有别的随身终端，但出于某些个人原因以前并未告诉过我们。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得先把矿区走一遍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缀羽赞同：[“成，反正都已经骑虎难下了。咱们要没把特派员演好，多辜负这群人的热情啊。”]

　　*

　　整个南部矿区都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透明屏障之下。
　　这个屏障能够阻挡外部弥漫的风沙，却隔绝不了内部机械的喧嚣。

　　不知是因为素商和缀羽跑来突击视察，还是因为一贯如此，刚过七点，矿区各大区域都已经在有条不紊地运转之中。

　　离大门最近的本是物流区，但配送司机和运输货物都没什么好看，观光车只载着素商一行人进去绕了一圈，又迅速离开。

　　跟物流区相邻的正是孟令聪准备带着素商和缀羽慢慢逛一逛的加工区。
　　这里也是大门附近最喧嚣的地带，各式器械仿佛变成交响乐器，或哐当哐当，或呲呲作响，虽不悦耳，却同样富有节奏。

　　而跟物流区里显得有些局促的配送司机们不同，加工区的工人们似乎已经习惯时不时会有访客前来，顶多在素商一行人经过时抬头微笑示意一下，就继续埋头忙碌。

　　“两位长官肯定比我们这些常人更清楚弦鎏的妙用。”孟令聪一边领着素商和缀羽，走向加工完的成品展示柜，一边无比自豪地介绍，“我们矿区虽然只产用途单一的黑鎏天弦石和白鎏天弦石，但覆盖面却一定是七种天弦石中最广的。”
　　“无论是市面上的哪家企业想要批量生产最物美价廉的鎏刻品，都得首先考虑到我们矿区来进货。”

　　这种场合，素商肯定不会做那个扫兴之人，她立时颔首附和：“白昼映黑鎏，黑夜映白鎏。没有黑鎏白鎏做基础，即使是用途最丰富的紫鎏天弦石也难以发挥全效，就像我们幽人也必须从黑瞳白瞳一步步往上攀登一样。”

　　[“黑鎏和白鎏混合在一起，不就是一个全天适用的长效电池嘛？鎏刻品没普及之前的普通电池也做得到，还不会一到早上或晚上就突然少一半的电。没必要把它们捧得那么高吧，咱们幽瞳还只能引黑鎏或白鎏的时候不也只能搞搞内勤么。”]
　　缀羽这个当了许多年内勤人员的司恒官一点不敢苟同，但她的牢骚只能让素商一个人听，以免破坏她给自己定的“傻乐型跟班”人设。

　　素商有些无奈：[“那我总不可能跟人家说‘你们也太会自抬身价了’吧，说了还能好好逛下去么？”]

　　[“哼！”]缀羽瘪瘪嘴，没继续挑刺，转而东张西望地打量起四周各式黑白天弦石加工打造而成的精美展品。

　　能够跟不明信号源产生微波感应的双坠项链没戴在缀羽身上。
　　她又怕自己说的实话惹恼矿区的人，所以能不公开说话就不说，反正遇事不决，装得像没啥见识就对了。

　　从加工区慢慢步入生活区，尽职尽责的孟令聪又开始介绍：“两位长官也知道弦鎏在昼夜的不同特性，我们只能让工人们两班倒才能完全覆盖它们的活跃期。但工人们平时的起居娱乐都能在生活区得到解决，我们周末也是轮流值班制，保证不克扣工人们应有的假期和福利。”

　　司恒官一般管不着劳动局的事，素商也不可能当场挑选一名矿工验证孟令聪所言真伪，便顺着他的话头赞扬：“遇到你们这样的领导是工人们的福气。”

　　缀羽则在就近一间卧室的门口杵了几秒后得出结论：[“看起来比我们宿舍楼的双人间大上不少，但却是大通铺布局，不好不坏吧。”]
　　嘴上却还在发出夸张惊叹：“哇好大的房子，你们对员工可真大方！”

　　逛完大门附近的几个区域，又得从近名街道奔赴更南方用于开采的近刑街道。
　　然而花了两三小时在所有正在投入使用的矿洞之间反复上下，几乎把矿区所有在职员工的脸都过了一遍，素商她们却还是一无所获。

　　从最后一个视察的矿洞出来，孟令聪顺势提议：“矿工们在开采期间都不太方便返回生活区，所以我们在这边也增设了几个临时据点，两位长官不妨跟我们一起在这边用完午餐再走。”

　　应是视察流程进入尾声，两名紫领高管也忽然蹿到素商和缀羽面前，满脸堆笑：“两位长官，这是我们携全体员工的赠礼，还请笑纳。”

　　这两人各捧着一个黑白撞色的精致金属长盒。
　　盒盖已被打开，里面则摆放着一根半臂长度的人造天弦柱，视线所及之处，都可见光芒闪烁。

　　[“果然走过场都免不了这一环。”]
　　缀羽早在加工区的展览柜前就猜出此刻发展，倘若不提暗中调查一事，她们此行也算没白来。

　　最南端还有一个近刑监狱，但那也不是南部矿区的矿长能够随意带人进出的地带。
　　何况在8年前的重刑犯集体执武越狱案发生后，近刑监狱在出入管理方面便已变得更加严格。

　　正当缀羽准备按照视察特派员应有的处理方式，接过摆在她面前的那个长盒，并规劝素商今日暂退，好让素商回去尝试能不能再讨来一份去监狱探监的活计时，全程都称得上极其配合的素商却先一步开口回绝：“矿长咱们先别急，不是还剩一个矿洞没有去么？”

　　正常投入使用的矿洞都已被排除，仅剩下的当然是那个早已废弃并且严禁外人涉足的零号矿洞。

　　在场高管们闻言都面面相觑，捧着长盒的两人更是不知所措地回望孟令聪。
　　孟令聪见状也脸色一变，连忙把素商拉到一旁，轻声劝说：“牵长官，以往的视察特派员都不会去零号矿洞啊。”

　　素商既然敢提，就已经想好了应对方式：“他们不去，我们才更要去。都过去二十多年了，秽蚀现象应该消退了不少，也是时候观测零号矿洞有无重启可能了。”

　　孟令聪还想挣扎：“两位长官本身是幽人肯定不缺自保手段，但矿区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员工可没有这种能耐。还是请长官三思，咱们就当没这个地儿存在不行么，要不两位下次再来，先让我问问上面意见？”

　　可惜素商不为所动，甚至搬出她的最大杀手锏：“实不相瞒，这次正是州长指派我们司恒前来视察，州长她本人也很关心零号矿洞的现状，毕竟在爆发秽灾之前，它可是南部矿区最大的弦鎏矿洞，总不可能受过一次秽鎏侵蚀就永远弃用吧。”
　　“所以这地方我们是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矿长你们要是不放心，就让我们自己进去吧，或者现在就拿两份‘安全免责承诺书’过来给我们签，真出什么事我们绝不会让你们负责。”

　　[“嚯，你想得倒挺周全，但咋没问问我的意见就把我的命给一起‘卖’了？”]缀羽耐着性子观摩半天，终于忍不住插嘴。

　　素商本就没有带着缀羽一起深入零号矿洞的想法，她刚打开密聊频道的话筒，准备向缀羽解释，却瞥到孟令聪突然咬了咬牙，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长官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推脱就显得矫情了。”

　　说着，他又猛一回头高声宣布：“其余高管都留在这里，我跟两位长官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