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影》壶粥

11、第11章 开悟

　　安检通道后方连接着许多个不同规格的换乘厅。
　　以往的矿区视察都是形式大于实际意义，但在明面的配置待遇上依然称得上高规格。

　　通过公务岗亭的证件检查，素商和缀羽的天环终端都同时接收到了一份能够打开近名哨站最高规格的00号换乘厅的临时密钥。

　　刚踏入换乘厅，素商和缀羽就看到一名迫真全副武装的巡陆警正端着一把鎏刻机枪，伫立在一辆紫轮紫窗的重型战车门边，静候着她俩。

　　这名巡陆警同样戴着全包头盔，表情没有外露。
　　缀羽乍见还觉得他态度恭敬，但当她尝试跟这人搭话，却立马遇冷。

　　“这位警官怎么称……”

　　“我们值勤期间不准闲聊！”

　　用词跟语调都跟先前那个管不住嘴巴的岗亭巡陆警相近，一看他们就已经串通一气，怪不得连自己警号都不肯露出来。

　　“呵呵。”

　　缀羽闻言直接讥笑出声，如果她刚才排队时没有望见那几名岗警说笑的场景，差点真信他们有这么忠于职守。

　　缀羽故意笑出声就是为了气她面前的武警，被面甲外侧的变声器加工过的粗犷笑声听上去更是嘲讽味十足。
　　只见这名武警果然身躯一僵，但又碍于缀羽此行身份不敢发作，只是端了端手中机枪，用着更加凶狠的语调违心宣读：“……还请两位特派员上车，我和司机会护送两位到矿区入口。”

　　嘴瘾过够，本应回归正事。
　　但缀羽前两次乘坐眼前这种巡陆府最高安全规格的重型战车，体验都极其糟糕，时至今日她还是心有抵触，下意识顿在了原地。

　　从安检通道出来后，素商又变得异常沉默。
　　此时她也像是回想起什么，蓦然在密聊频道里提议：[“我叫他们换辆车吧。”]

　　其实缀羽不爱搬出分手前后的那些事拿乔，但偏偏素商这人就爱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没好气地回绝：[“上次我那么不想坐，也没见你叫他们换车。”]
　　说罢便立时大步向前，先于素商踏上车厢。

　　素商和那名武警都紧跟缀羽落座。
　　缀羽和素商相邻，那名武警则保持端枪姿势坐在她俩对面。

　　这种重型战车的车厢能够容纳十余人，虽然宽敞，但在缀羽眼里，其余在座之人都只能互相比烂，没哪个能让她心无芥蒂。

　　驾驶舱跟后方车厢隔着一块钢板，缀羽顶多只能透过气窗瞄见司机的脑袋，还得在那名武警换位置坐的前提下。
　　但司机本身也是巡陆警兼职，料想也好不到哪去。

　　或许是听过那些岗警的转述，心有不忿。
　　那名武警落座后便把全包头盔切换成方便巡陆警平时补水进食的半包模式，故意露出他紧绷的下半张脸，似在无声强调：“我才没口臭。”
　　但他被防护眼镜遮挡的目光依然在对面二人身上来回扫视，可惜他的这点小动作根本瞒不过任何一个天映级的影人。

　　有这些个巡陆警做对比，缀羽再看同样在车里扮演闷葫芦的素商都觉得眉清目秀起来。
　　还有一段车程，又不能跟司机和武警侃大山，缀羽索性打开密聊频道的视讯功能，借着彼此面甲内侧的副屏，跟身旁的素商“面对面”地闲聊起来：[“你看他们多小气，防我们跟防贼一样，但又不是我们先挑的事。”]

　　素商现在没有了训导缀羽的底气，只能神情平和地陈述：[“以前都是巡陆军派人来视察，我们算是抢了他们内部的活计，被针对也是难免。”]

　　[“他们倒挺团结！”]听素商这么一说，缀羽反而上火。
　　趁着引擎轰鸣，她连忙转头，假装眺望窗外风景，以免被对面武警察觉：[“先不提维护社会治安和维护地界秩序哪个更不容易，司恒跟巡陆的人员规模又能不能直接划等号。以前我们当奴隶的时候，没见他们为幽人发过声，我们受苦受辱他们却在忙着划清界限，好继续享受朝暮政府的各种招安政策。”]

　　[“等我们终于熬来翻身机会，这群蛀虫倒像是想起自己的户籍还挂在我们恒明，一听民众呼吁巡陆改革，就爱四处嚷嚷什么‘司恒局全都是女人，凭啥咱们巡陆府就不能全是男人’，什么‘常人女性还有变成幽人的可能，我们男性又做不到，可不能再让她们挤压我们的生存空间’。]
　　[“都把他们以前谈之色变的‘幽人身份’当成啥香馍馍了，可他们也不想想，咱们恒明州一开始有任何男的存在么？他们在朝暮两国的推波助澜下逐渐侵占纯血恒明人应有的生存空间，倒从来没觉得愧疚，稍微让他们归还点权益，却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居然还有脸拿着‘人权’和‘平等’说事。”]

　　[“要我说他们就是朝暮两国安排进来，从内部分裂我们恒明的间谍，要不他们怎么永远都跟着朝暮政府一个鼻孔出气？就连现在都还这么恬不知耻，遇到难应付的幽种秽灾时需要依靠我们幽人卖命，等过上几天安逸日子又开始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
　　[“而且你要是当面指出是他们先搞的歧视，他们还会装无辜说你诬陷反咬你一口，好让别人觉得好像是你在无理取闹，等你人一走，他们转个背又能跟自己的好兄弟们嘴贱。”]

　　缀羽数落够了这群道貌岸然的巡陆官，又想起素商身上藏着的秘密。
　　于是忽然挑了挑眉，直直盯着副屏上素商的脸：[“你若不信，待会就在车里留一个衍魄试试，反正你现在有躲过那些检测仪器的‘小妙招’。”]

　　素商也没掩饰自己身上藏着秘密，但还是跟分手前一样，她仅仅不自在地眨了眨眼，转瞬又恢复平静：[“‘小妙招’用多了就不灵验了。我相信你说的，因为我也有耳朵有眼睛。”]

　　[“嚯，你还知道自己没聋没瞎啊，怪不得刚刚都没吭声制止我呢！”]
　　缀羽被逗乐：[“你以前总觉得我不懂事，但我觉得天真的明明是你。以前要是听我说这种话，你高低得把我训一顿，还会把我看成试图破坏恒明内部团结的那个人，怎么去乘物一趟就开悟了，难道默许这些巡陆官仗势欺人的明大州长还能费力感化你不成？”]

　　素商很想直言“愿意费力感化我的人是你”，但她心里藏着太多事，自知说出来缀羽也不会信，只能效仿缀羽，侧首望向她那一边的车窗：[“见得多了，自然就悟了。”]

　　*

　　矿区入口在近名街道的最南段。
　　重型战车的行驶速度略逊于各式轻型车，但从最北段的近名屏轨站开往最南段的恒明矿业隐涯分公司，通常也只需要十分钟。

　　“两位准备离开的时候请提前告诉孟矿长，他会替两位呼叫我们。”

　　不管负责护送的巡陆警心里怎么想，这辆重型战车还是平稳地降落在了恒明矿业隐涯分公司的金属大门之外。
　　跟素商和缀羽同坐一个车厢的武警，在向她俩指认矿长之际又强调了一下返程事项，随即就转身招呼着他那名开车的同僚绝尘而去。

　　但缀羽这次却懒得点评这两名巡陆警急得像甩开什么包袱似的行为。
　　因为跟一路冷待她和素商的南隐区巡陆警不同，矿区这边明显要热情许多。

　　此时十几名穿着紫领高管制服的矿区人员正站在他们分公司大门两侧列队欢迎着素商和缀羽。
　　为首的孟令聪一见到她俩跳下车，旋即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欢迎欢迎，没想到这次竟是当年抗击秽灾的英杰代表们莅临敝司，真是让我们矿区蓬荜生辉。”

　　矿区配备的都是透明面罩，能够直视对方面容。
　　这名孟矿长看着没比素商和缀羽年长多少，却是一名标准的恒明籍杂血人。

　　他双眸为紫，短发为红，生父应是纯血的朝魄人。
　　然而从身高体型上来看，他没怎么遗传到朝魄人的高大健硕，整体阴柔瘦削不说，视线也堪堪跟缀羽齐平，还略矮素商分毫。
　　若非开腔自带市侩味，可能还会误以为他是一名大门不出的艺术家。

　　素商知道缀羽不爱打官腔，主动担起临时队长的职责，接握住孟令聪的手：“孟矿长你好，我俩也是第一次接到这种任务，如有冒昧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一定一定，不知两位长官怎么称呼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孟令聪握完素商，又把手自然地伸到缀羽面前。
　　缀羽再无视就不礼貌了，她重新把外侧变声器调回通用电子音，笑着抢答：“我叫‘续’她叫‘牵’。矿长你应该也听过，我们司恒的名称都只有一个字常用吧，放在前面充当姓氏的字说不定哪天就变了，还不如简单点方便你们记忆。”

　　——可你报的更像职称缩写，也不像常用名啊。
　　在场的矿区高管脑中都冒出同一个想法，但正如素商所料，司恒官的行事风格是出了名的怪诞不经，孟令聪闻言也只微微一愣，便收回右手，和善地引领着素商和缀羽进门：“那续长官、牵长官，请往里边走，我先带两位去看看我们公司的加工区和生活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