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旧语[破镜重圆]》宜咏诗

3、咚声响

　　“这些年你小子确实变了不少，我刚开始见也不敢认。”

　　这话不知真假，但却也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气氛。

　　毕老师指了指前方一个小店，“到了。”

　　傍晚六点多，太阳仿佛也弱了几分威力，只是热意仍旧未减。

　　三人走进饭店，冷气席卷而来，这才感觉舒服不少。

　　“这家中餐馆，你们也很久没吃过了吧。”

　　毕老师感叹两句，问着两人意见点了几个招牌菜。

　　闲谈几句后还是不可避免地说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陈言，你们学校那边有看到‘茶学走进课堂’的文件吗？”

　　李陈言双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苦荞茶，“有的，我们学校可能会直接带着学生参与到种茶、采茶、制茶、泡茶、饮茶的全过程。”

　　“让学生在学习知识的过程中体会劳动的不易，同时加强他们对茶叶文化的了解。”

　　毕老师满意颔首，“景山那边有这条件就是应该利用起来，正巧学校和茶叶研究所合作这个项目，我拉你们过来也是想一起交流交流。”

　　景山县是李陈言的老家，她现在任教的学校就在景山县内一个小镇上。

　　而景山县素来以茶闻名，景山云雾更是已经有百年历史。

　　李陈言对此确实有些了解，但她下意识谦虚，“能和两位交流是我的荣幸。”

　　说完后这才自觉失言。

　　参加工作几年，李陈言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尤其这段时间在学校遇到许多喜欢胡搅蛮缠的家长，说话做事也多少带了点圆滑。

　　然而毕老师能把他们带到这餐馆来吃饭，显然是念着往日的师生情谊。

　　她这么一开口实在过于客套了。

　　果然，闻言毕老师愣了愣，一旁何岁寒也看了过来。

　　李陈言抿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带着麦香的茶水入喉，勉强压下她此刻的不自在。

　　所幸毕老师并没有在意，他摆了摆手，“什么荣幸不荣幸的，随意一点，畅所欲言。”

　　“说起来我确实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李陈言迅速进入正题。

　　“说说看。”

　　“两校联动，远程合作。”

　　十二中作为百年老校很有底蕴，但它地处老城区，占地面积不够大，学生的活动空间也有限。

　　纵使学校已经尽可能地利用多媒体等各种现代化手段去丰富学生的眼界，但仍然不够。

　　这些情况李陈言是很清楚的。

　　而景山那边的乡村学校位置偏远，交通不便，学校基础设施跟不上，学生获得的教育资源也很有限。

　　如果两边的学生能够进行交流学习那对两个学校都有好处。

　　李陈言之所以说这是个不成熟的想法倒不是自谦，任谁听了两校合作估计都会觉得是十二中吃亏。

　　有了这个机会就不同了。

　　现在是十二中需要他们学校帮忙。

　　“一片茶叶从种子成长到成熟采摘需要九个月左右的时间，想让十二中的学生亲自参与其中几乎不可能。”

　　李陈言打开手机云盘，找出已经被自己放进废弃文件夹里的计划书。

　　刚亮出手机，她电话就响了起来，屏幕上浮现来电人名字，江哲。

　　李陈言毫不犹豫挂断，对方又打了过来。

　　“我发给你们吧。”

　　“不急，你先接电话，说不定有急事。”

　　看了眼对方再次拨过来的电话，李陈言蹙了蹙眉，“没关系，我回个消息就好了。”

　　就江哲那家伙的磨人程度，接了电话肯定还得婆婆妈妈好一阵。

　　随意回了一个在忙的消息，李陈言把文件发给毕老师，正要开口让对方转发给何岁寒，就听他道：“李老师，你有我微信的吧，我微信名是Chihiro。”

　　李陈言准备点二维码的手停住，退出去点进了文件。

　　“没找到，毕老师，麻烦你发给何研究员一下。”

　　顺手的事，毕老师头也没抬，这边何岁寒的微信已经亮了。

　　被按灭的手机屏幕映照出何岁寒略带阴郁的眉眼，他点开文件，没再开口。

　　“如果由镇上学校的学生种植养护，再送到十二中让学生进行下一步工序，那么学生的体验感就能直线上升。”

　　李陈言详细讲解了自己的想法，最后补充道：“要是能一对一，或者二对一，效果可能会更好。”

　　“好主意啊，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活泛。”

　　毕老师夸赞一番后又问了几个问题，李陈言都按照自己的想法一一给出了答案。

　　她闲暇时看过不少资料，回答对方的问题不难。

　　毕老师微微颔首，“岁寒，你一直没开口，说说你的想法吧。”

　　闻言李陈言也立马收敛神色看了过去。

　　何岁寒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转着茶杯，那茶杯在他手中显得十分小巧，杯中茶水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

　　他将杯子放下，“我觉得很好，茶叶用途很多，不仅可以冲泡饮用，还能用作食材及香氛制品，到时候学生自己加工反馈回去，很有意义。”

　　“没错没错，正向反馈提高学生积极性，我就知道找你们两个过来准没错。”

　　正巧这时服务员端菜上桌，三人也适时结束了话题。

　　何岁寒接过韭菜炒蛋，若无其事地放在了毕老师的跟前。

　　李陈言瞥他一眼，也跟着帮忙。

　　这家餐馆他们以前没少来。

　　葱葱鲫鱼、笋子炒肉、茄子煲、仔姜鸭，大部分都是李陈言爱吃的。

　　除了那道韭菜炒蛋，她不喜欢韭菜的味道。

　　其实经过刚才的一番讨论，李陈言感觉自在不少，只是她和何岁寒之间还是隔得有点远，两人保持着一个互相不易触碰的距离。

　　毕老师没发现两人之间的异常，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们搭着话，气氛一时倒是挺融洽。

　　只是没想到刚吃几口，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他起身出去，座位上只剩了李陈言两人。

　　饭店距离锦大也很近，暑假有许多学生留校，所以一到饭点，这餐厅内外都很热闹。

　　李陈言看向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感觉身后一直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有些呼吸不畅。

　　“我能看看Chihiro吗？”对方突然开口。

　　李陈言喝了口水，才转头与身侧的人对视。

　　“Chihiro，你说那条狗吗？”她明知故问，自认为表情也无可挑剔。

　　“早就送人了。”

　　被何岁寒注视着，李陈言心脏一缩一缩地发紧。

　　Chihiro是她送给何岁寒的20岁生日礼物。

　　时至今日，李陈言仍旧忘不了何岁寒初次看到Chihiro时那满眼星辰的样子。

　　那天，她第一次见到了何岁寒清冷假面下热情的滚烫的一面。

　　他们在玄关亲吻，做丨爱。

　　他从身后抱住她。

　　他把她抵在穿衣镜前。

　　镜子里，他眼中的烈火将身处潮湿的他们逐渐包裹。

　　-

　　李陈言咬了咬唇。

　　她不愿再陷入回忆，也不想再和对方有什么牵扯。

　　对方不说话，她也不开口。

　　两人僵持着，直到毕老师神情焦急地匆匆回来。

　　“抱歉，我可能得先走一步，孩子这两天有点发热。”

　　李陈言起身，“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毕老师年近四十，算是晚育，孩子生病，李陈言都替他揪心。

　　“没事没事，小孩子都这样，我去看看就行，你们慢吃，得了空再一起。”

　　他拿了东西不忘嘱咐，“岁寒，一会儿帮我把陈言送回去啊。”说完不待两人反应，风风火火地就走了。

　　何岁寒坐回原位，把李陈言困在了前后桌的角落里。

　　见他这样，李陈言心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于是她也跟着坐下继续吃饭。

　　只是满桌子的好菜，她却吃得味同嚼蜡。

　　如同置身一望无际的水域，往前会被淹没，往后却也没了退路。

　　就在她快要窒息时，何岁寒打破沉默。

　　语气平淡，毫无波澜。

　　“送哪去了？”

　　“不记得了。”李陈言垂下眼帘，余光落在他的手腕上。

　　价值不菲的名表戴在他的手上毫无违和感。

　　他拳头缓缓收紧，手背青筋清晰可见。

　　何岁寒应该是被她的话给气着了。

　　见状，李陈言视线挪开轻抿了一下唇。

　　当初是他忙着自己的事没顾得上Chihiro，总不至于现在要来抢。

　　没这个道理。

　　耳边传来“咚咚”两声闷响，两人齐齐往玻璃窗看去，瞬间都变了脸色。

　　窗外，江哲笑呵呵望着李陈言，而他怀里还抱着一只睁着大眼睛的比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