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杀的人》非藉秋风

2、第 2 章

　　剩下三个混混见状立即加入战斗中，开始还能听到双方的攻击声，再后来，只能听到齐齐的拳打脚踢和混混不堪入耳的辱骂声。

　　同学们齐齐地站在窗边，眼睁睁看着官宇被群殴，谁也不敢劝架。

　　“你们住手！”依小落爬到窗边大喊。

　　“哟，老大你看，学霸不高兴了。”

　　其中一个黄色头发的混混摆了摆手，殴打随之停止。

　　“小子，今天看在小学霸的面子上，饶过你，下次记住跟我大哥说话客气点！”

　　三个混混围到窗边冲依小落坏笑：“刚才踢到你抱歉啊，谁叫我们老大看上你了！”

　　依小落又气又恼，刚要跳下去扶官宇，班主任进来了。

　　混混们见老师来了，对着依小落做出飞吻的表情，一边笑一边跑远了。

　　第二天，富岳与小芳都来了。

　　“小落，对不起。”

　　依小落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回了句“没事”。

　　小芳听了，依旧没有停止道歉。

　　“小落，你知道我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只不过昨天我肚子痛，没有来学校呀，富岳他……他家里也是临时有事，昨天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如果我们来了，是一定不会让任何同学欺负你的！”

　　“谢谢。”官宇还在医院里，依小落根本没心思听同桌小芳无缘由的道歉。

　　小芳听出依小落并不想多谈，自己反而变成了话唠：“别这么客气嘛，平时你、我还有富岳，我们都处得像哥们儿一样，你这样是不是怪我们啊？哎，听说昨天有混混跟你表白了，真的假的啊？你有混混朋友怎么不跟我们说啊？这以后看谁还敢欺负我们……”

　　“下节是数学课，你作业做完了吗？”依小落问完，小芳的脸瞬间黑了一半，僵硬得像石头。

　　学习是小芳和富岳永远的痛，也正因如此，他们俩才缠着依小落讲解各种科目的习题，其实他们俩与依小落关系并不是很要好，平时说话也不算投机，如果不算问习题的关系，他们甚至都算不上朋友。

　　依小落把橡皮放到小芳的桌子上：“上次借你的，谢谢。”

　　“不用还不用还，我这儿还有，不用还……”小芳局促地推脱。

　　依小落见状，也明白了十之八九，索性收下了那块橡皮。

　　她怕悔气，依小落想。

　　数学老师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班主任。

　　随着一声沉闷的关门声，接着是高跟鞋嗒、嗒的节奏，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学生们很会看脸色，上次班主任出现这种脸色，还是她父亲去世的时候。

　　“所有男生，起立。”班主任的声音不高，但压迫感十足。

　　整个初中三班四十人左右，男女比例还算均衡，细算男生可能还比女生要多几个。

　　正值青春期长身体的时候，男同学一个个高挑挺拔，但这次站起来似乎没什么底气，好像知道什么结局，在等老师发落。

　　“昨天官宇被打的时候，谁不在场，坐下。”随着赦令下发，四个男同学应声坐下。

　　“说理由，说证人。”班主任摆手示意他们重新站起来，随手指向一个。

　　“老师昨天我去奶奶家，奶奶过大寿，爸爸妈妈提前跟您请假了的。”

　　“坐下。”说完，班主任又指向另一个。

　　“老师，我昨天去参加市体育竞赛了……”班主任摆手示意可以坐下。

　　“你们俩呢？”班主任看向富岳和另一个男生。

　　“老师我……我……在走廊，没看到……”

　　“站着。”班主任冷冷地说。

　　“老师，我昨天不舒服，在家里躺着，爸爸可以作证。”富岳说。

　　班主任停顿了一下，示意他坐下。

　　片刻沉默后，班主任对剩下的同学说：“所有站着的，五圈。”

　　班主任每次在作出处罚决定后，有几个人总是不配合，要么跟班主任讨要公平，要么质疑班主任，只有这次，所有站着的男生一声没吭，齐齐地走出教室。

　　操场上，正在上体育课的同学也不上课了，站成一排欣赏三班被罚跑的排男生。

　　有些同学没有坚持跑完，但班主任没有强求，见大家都弯着腰气喘吁吁，班主任对富岳说：“把他们喊进来。”

　　“是。”富岳似离弦之箭跑向操场。

　　跑回来的每位同学进教室时都带着怨气，可能是对班主任，也可能是对没被罚的那些男生。

　　不一会儿，教室里遍布喘粗气的声音。

　　“知道为什么罚你们吗？”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尖锐地说。

　　“别班同学到咱们班门口来打咱们班的同学，你们就站在那儿看热闹！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喘息声渐渐平息。

　　“一个班，就是一个集体，班里每位同学都是你们的同伴，同伴被欺负，你们竟然无动于衷！”

　　依小落想起官宇被打的那一幕，此刻依旧心惊胆战。

　　“我不是撺掇你们打架，现在你们还小，等你们长大了，有你们要保护的人，他们被人欺负了，你们也像昨天那样站着看吗？”

　　班主任扔下手中的卷子：“如果被打的是你们的亲兄弟，围观的是一群只知道站着看的人，不可怕吗！”

　　“昨天事情缘由我也调查过了，依小落，你的头没事吧？”

　　“哦——没事。”依小落受宠若惊，此刻班主任竟然还惦记着她。

　　“那几个混混，如果再来，大家不要跟他们动手，先通知老师。知道吗？”

　　说完，班主任将手里的卷纸发下去，让大家做题。

　　“依小落，你出来一下。”没等依小落回应，班主任便开门走了出去。

　　依小落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走到讲台，又走下去，打开教室的门，又关上。

　　她听到在门关上的那一刹，教室里立刻响起了沸腾之声。

　　长长的走廊，只有班主任跟依小落。

　　班主任还没有结婚，刚刚参加工作，这是她教师生涯带的第一届学生。

　　班主任的手轻轻放在依小落的肩膀上：“小落，家里的事如果有需要老师帮忙的，要跟老师说。”

　　依小落沉默着点点头。

　　“最近压力是不是太大了？如果需要请假，可以批你几天假。”

　　“不用，我正常上课就可以。”

　　“同学们的风言风语，你不用在意也不用解释，有些事你还小，不知道怎么处理，但只要你自己不在乎，其他人就没有那么想看你的笑话了。我若总是强调你不是杀人犯，大家反而听着奇怪，你就安心上课好了。”

　　“是，谢谢老师……”依小落忍住眼泪，老师的信任触及她心里最柔软的那根弦。

　　班主任再没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回去。

　　当天晚上放学后，依小落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回家，富岳与小芳推着自行车在她后面嘀咕着什么，见她回头，两人不自然地冲她笑笑。

　　依小落能看懂那种笑容，是不欢迎被打扰的意思。

　　依小落加快速度，过了一会儿再往后看，富岳与小芳很快变成两个小点。

　　很快到她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一段只能容下一台自行车的长长的窄路，两边被茂密的树木围住。

　　这段路由一座桥为开端，长路边是一片密林，那座桥有一个浪漫的名字：恋桥。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依小落只想快点经过这里。

　　自行车来到小路中间的位置，依小落抬头望着晚霞，许着只能在心里说的愿望。

　　一个不留神，自行车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车头朝着旁边的杨树撞去。

　　“砰！”

　　依小落感到重心倾斜时，整个人已经被压在自行车底了。

　　就在此时，让她感到恐慌的声音响起：“哟，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来来，快扶一把……”

　　是昨天那四个混混。那个领头的黄毛混混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一个劲地笑。

　　他们竟然没有被派出所带走，现在还出现在这里。

　　“不用，谢谢。”依小落用力将自行车扶起，双手紧紧抓住把手以保持平衡，她试着迈步，还好没有伤到腿。

　　“哎哎别走啊——”几个混混迅速将她围住。

　　“让开。”

　　“啧啧，这么大脾气呢？我们老大有事儿问你，问完就让你走。”

　　依小落不想端详，奈何那个黄毛混混把脸凑到她面前，满脸的痘和一股浓浓的烟味迎面袭来。

　　“你好啊小落，我叫陈文。我问你啊，昨天那个班长，跟你有事儿？”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旁边的混混看不下去，插了句：“喂，我们老大尊敬学习好的人，但你也别不知好歹，好好答话，知道吗？”

　　依小落的心跳加速，这个时间该回家的同学都差不多回家了，她自己一个姑娘，面对这四个混混，恐慌极了。

　　“你们俩确认关系了？”

　　“走开，我要回家。”依小落的脸涨得通红，想硬着头皮冲出一条路，但混混们瞬间将她围得紧紧的。

　　陈文看出依小落的紧张：“啧啧，你只知道学习，应该还没有，那我宣布，今天起，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上学不能谈恋爱，你们让开。”依小落一板一眼地说。

　　“哈哈哈哈！就喜欢你这单纯的样子，不能谈恋爱？你知道你们班有一对昨天还在这里……嗨！说了你也不懂，让我抓到个正着呢。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知道你走这条路呢？”陈文说。

　　依小落呆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一对，在这里，我们班，昨天没上学……

　　几块破碎的记忆拼凑几个回合，最后，富岳与小芳的名字闪现出来。

　　是他们俩出卖了自己回家的路径，让小混混们截路？！

　　想到这里，依小落后背的汗直直地流出。

　　“不说别人了，以后我每天会接你上学，等我哦！”

　　依小落想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逃离这里。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推着车要走。

　　“等等！”陈文拦住了她，“书包给我。”

　　依小落试图挣脱，陈文一把抢过来：“明天要跟我一起上学，否则，就见不到你的书包了。”

　　“还给我！”依小落跳起来抢书包，里面，还有官宇给她的画。

　　“你要答应，明天跟我一起上学才行！”

　　“我不跟你一起上学！还我书包！！！”

　　陈文不再笑嘻嘻，他从兜里掏出一只打火机，对准那书包：“你跟不跟？”

　　打火机开关被扣动，火苗闪现。

　　依小落被其他三个混混拦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书包被烧着。

　　她的头用力向前探出，嘴巴半张着，无声地呐喊：画——

　　书包最里层……那张在她最需要慰藉的时刻，官宇用一节课给她画的画……

　　依小落蹲在地上一个劲地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记得陈文志在必得的一句话：

　　“你要是不应，明天早上我就去你家门口堵你。”

　　陈文始终没有去堵依小落。

　　因为当天晚上，陈文的尸体就出现在村口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