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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谁说口哨也是乐器的一种 ...

  •   徐云疏去年酿好的青梅酒熟成的时候,八仙斋终于传了信来,七日后皇帝于庆禧宫设宴款待文武近臣和一众妃嫔,奏乐这一项便在宴会上比试。传信的小和尚告诉徐云疏,其他一律不用管,琴瑟笙鼓一应俱全,任君挑选,徐云疏只管出个人就行,可以说是相当体贴。

      带话的小和尚进门看见逸清尘,也没觉得惊奇,眼睛往上一翻就将他略过去了。谁都知道徐云疏近日领回来个清俊漂亮的年轻男性,容貌清冷,既不让干活,又不事劳动,天天就在一起打闹玩乐,俩大男人如此亲昵,共居一室,实在不妥,免不得让人在背后议论几句有的没的。

      逸清尘听传信的人走远,才收起温和有礼的模样,大大咧咧地探身去够桌子另一边的酒壶,满满地斟了一杯,打趣道:“之前来你院子的人,见到我没有不面红耳赤的,都得夸我一句好看。今天这半大小孩脸不红心不跳,我坐着都比他站着高,还仰头踮脚想拿鼻孔瞧我。”

      徐云疏说:“讲讲道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和尚,打娘胎里练出来的是纯阳童子功夫,甭说男色了,连女色都不近,旁人天天说咱俩小话,你还指望他拿正眼瞧你?”

      “行吧。”逸清尘转转眼珠,又道,“他情况特殊,那你怎么也没事儿人似的?”

      徐云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初见确实觉得惊艳,但再好看的人相处时间久了也得有抵抗力不是,这说明从陌生人转为朋友了。若是日日表现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那还了得。

      于是他胡乱应付:“你这辈分都跟我爷爷并齐了。”

      逸清尘正要反驳心理年龄和生理年龄如何混为一谈,净棠院的木门便被人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小王爷秦辽抱着一个半人高的葫芦状盒子走进院内,门被踹得翻了个圆弧,惨兮兮地撞在砖墙上,裂了个巴掌大的缝儿。

      徐云疏看着心疼得吱哇乱叫:“哎哟!你下次来能不能别踹门!用手推一下不行吗,你的前肢是摆设不成!这一脚使用寿命起码缩短了十年啊!”

      秦辽完全不当回事,十分财大气粗:“踹坏了我给你换个嘛!”

      徐云疏五官都皱成一团,愁眉苦脸地说:“那你换个铁的吧,要实心的。”

      逸清尘插嘴:“为什么?”

      徐云疏哼了一声:“让他老实长长记性,省得天天踹它,再踹那就是踢到真铁板了。”

      秦辽满不在乎的模样,大大咧咧地说:“去去去,我这不是抱着东西、双手都占着嘛,这回是特殊情况。我一片好心提东西来的,你这样凶我,下次我不来了你就高兴了。算了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秦辽正要掀开盒子,才注意到围过来凑热闹的逸清尘,小脸通红,嘴上斥道:“呔!妖怪!!”

      逸清尘怒了:“老子是你爷爷。”

      如此缥缈出尘的青衣仙子竟出言如此粗鲁,反差太过巨大,秦辽木然定在原处,“你……你”、“我……我”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徐云疏纳闷,戳了戳秦辽问:“你如何知道他是妖怪?”

      秦辽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毕竟他是个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王爷,先皇最宠爱的小儿子,地位稳当当地摆在那里,从小到大没人敢骂他,连教书的师傅也不敢过度指点,生怕惹了他不高兴。如今逸清尘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竟把他训出泪花了。

      秦辽吸了吸鼻子,绞着衣袖嗫嚅道:“娘亲说过,太过好看的人都是狐狸变的,要骗人心挖出来吃的。”

      “倒也没错,告诉你无妨,我还真是狐狸变的。”逸清尘玩心大起,张牙舞爪地扑向秦辽,见他真吓着了又感到无趣,递了手绢给他,“是我错了,唉,别哭啦,我也不大会哄人,你自己控制一下情绪吧。”

      秦辽用袖子胡乱抹了抹眼泪,坚决不接帕子,哽咽着说:“娘亲说也不能随便收受别人的帕子,这些都是贴身的物件,是定情信物,不能随随便便给人的。”

      逸清尘不高兴了:“哎哟你这小兔崽子真麻烦,我不哄了,你自生自灭吧。”

      徐云疏叹气:“你三四百岁的老狐狸,跟他一小孩计较什么呢!秦弟你给我带什么了,让我看看。”

      说到正事,秦辽又兴奋起来,本来也没几滴的眼泪消失了个干净,献宝似的把桃花木盒子往桌上一摆:“这可是你爷爷当年自创的乐器,吉他,当年他奏得一曲,连弹带唱,满座皆惊,先帝欢喜得很。可惜他走后这乐器就在库房落灰了。徐爷爷一定教过你一两手,去吧徐哥,就凭这个震惊四座吧!”

      “……”徐云疏摸了摸琴柄,不知从何下手,为难道,“难为你找过来。我还真不会这个,有人弹给我听,我自己为何要学啊。”

      逸清尘把吉他抱过来调了音,很潇洒地扫了两把琴弦,表示认同:“东西是老的,很开门,就是没用。拿下去沉淀吧,这弦都锈了。”

      秦辽叹了口气:“唉,我想也是,徐兄可是藏不住事儿的,要有这能耐早天天显摆了,哪能深藏不露到今天。行吧,你就留着当个纪念吧。我跟母后特意求来的呢,她当年可喜欢听徐爷弹这个了,徐府抄家的时候特意差暗卫偷偷拿回来的。好歹也是徐爷爷留下的东西,也算是物归原主。”

      逸清尘扫了一个弦,抬头惊讶道:“啊?你家还被抄过?”

      “咳咳,都是过去了。”徐云疏给了秦辽一眼刀,暗暗踩了他一脚,小声道,“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啊。”

      秦辽连忙轻拍了自己两嘴巴:“是我多嘴。”

      眼瞧着距宴会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徐云疏全无临阵抱佛脚的意思,平日里做什么,如今仍做什么,雷打不动地去皇帝跟前点个卯,秦辽问什么,他都说心里有数。他自己正经有些工作要做,隔三差五有人来算卦求签,每逢初一十五还要去高门大户做法事,也不算特别清闲。

      逸清尘和秦辽两个无所事事的倒是成天出去玩耍,好不自在,时间久了也开始没大没小地称兄道弟。叫徐云疏上街三次能应一次,叫他吃酒倒是逢叫必去,于是日日喊他去吃酒。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眼看着比试在即,每天总拉着备考的亲友玩耍,两个人于心不安。

      逸清尘端起长辈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之前说不想输了校验的是你,说无论如何不能离宫的也是你,如今临考连装个样子骗骗自己都不肯,像什么话。我当年要有你这么好的心态,读大一就得挂满学分强制退学。”

      “哎哟祖宗,我都不着急,你紧张个什么呢?”徐云疏撂下画符咒的笔,“你看我给你算一笔账:这考校嘛总共八门,我胜八门和胜五门是同样的结果,最次打个平手也不能拿我怎样,也没人规定打平手我就得挨罚对吧?与其在心里没底的科目浪费功夫,不如就随心所欲玩一玩,让它输了去,这叫田忌赛马。”

      逸清尘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是这个理,但你不觉得八场全胜能装个大的吗?平时任人欺凌的小角色,突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打遍所有人的脸,帅的一匹。”

      “你等下,我也就活得低调了点,那叫不跟一般人见识,怎么也不至于惨到任人欺凌吧!照你那么干倒是一时爽了,要不要考虑一下以后啊,我这好歹也算是个铁饭碗吧,要干一辈子的啊,非重大错误不能辞职的,你让我一口气得罪完全部老同事,你作为观众倒是看得爽了,我这后半辈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尴尬呢!”

      逸清尘说:“嗨!你们关系不是本来也就那样吗!”

      徐云疏说:“那都是历史遗留问题,对事不对人好吧,换个人坐我这位子上照样被他们穿小鞋,但这要是撕破了脸皮,就冲我这势单力薄、身娇体弱的模样,不得被他们挤兑死。真有那天你俩也不能帮我,保不齐在那幸灾乐祸。”

      逸清尘非常不满:“你把我俩想得也太坏了!”

      徐云疏指着他的脸:“你把嘴角往下压一压再说话,真是的。”

      逸清尘:“嘿嘿。”

      逸清尘:“那你有自己的主意就好说,别玩脱了真卷铺盖让人踹出去就得。我俩也多余担心你,要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随时说啊。”

      “还真有。”徐云疏思索半晌,“我听说变化之术是狐妖基本上都会的吧?”

      逸清尘说:“也不尽然,也有那种笨到不开窍的,变个人一只手能长出七八个手指头。”

      徐云疏问:“那你技术如何?”

      “那自然是变什么像什么,惟妙惟肖。”逸清尘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超强的。”

      徐云疏拍手:“那太好了。这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也吃了我这么多饭了,小弟琴笙鼓瑟实在一窍不通,与其我临时抱佛脚蹂躏老秦的耳朵,不如您行行好,略微出手,化了我的模样去,替我去比试不就好了。”

      “是想让我替你去丢人吧?”逸清尘一语道破,“好啊,你要作弊,这样做是对的吗?我告诉你想都别想,没门儿。我也不会,说不定比你弹得还难听。”

      徐云疏惊讶道:“不是吧,你也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想过去学个乐器什么的?你在酒楼听曲儿的时候,就没有心生向往,顿感'他们会的我也得学'吗?”

      逸清尘皱了皱眉头:“打个比方,你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你穿越到我那儿,你会从头去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天给自己报八个补习班学数理化吗?”

      徐云疏自信道:“当然会啊,我要是穿过去肯定头悬梁锥刺股,不是上清华也是去北大啊。”

      逸清尘打趣道:“嚯,连这高端的词儿你都知道。”

      徐云疏不满:“别小瞧我好吧,就穿越者后代这一条,放哪个小说不是男主配置啊。”

      逸清尘说:“呵呵,你没有外出旅游背着一马车书本,想着趁闲暇一口气读完,结果原封不动搬回来,连绑竹简的麻绳都没拆开的经历吗?”

      徐云疏可怜兮兮地说:“我没出过远门,最远也就到过京城门口。”

      逸清尘表示痛心:“哦对,我忘了你不能离开京城了,太可怜了……不对,你就跟我抬杠吧。就一条,说什么都没用,我是不会帮你的,就算我想也帮不上忙。”

      徐云疏耷拉了脑袋:“唉,这样不行那也不行。办法我算是想尽了,没想到这出师就不利啊。那成吧,到那天我就抱着吉他去,乱划拉一气,狠狠丢人。”

      “为何不直接弃权?你本来也打算输一半场次的,非要去御前折磨皇上的耳朵,多大仇呢?滥竽充数的典故听没听过,那小子可是被重打四十大板,差点连头都被砍下去了。”

      “怕什么,这样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的活计可不是日日都有,难听怎么了,难听又不要命。皇上眼皮子底下,大家都得规规矩矩坐着听,还得听完,顶多骂我两句,没人敢在殿前冲我扔个烂菜帮什么的,想想就痛快。”

      逸清尘说:“……你是M吗?”

      徐云疏不解:“什么意思?”

      逸清尘睁着眼睛说瞎话:“夸你的,说你抗压能力强,面对质疑、诋毁和谩骂不动如山,甚至甘之如饴。这种精神实在让人佩服,佩服。”

      徐云疏不明所以:“我就当你在夸我了,谢谢啊。”

      逸清尘洋洋得意道:“不客气,以后我会经常用这种生僻词骂……不是,夸你的,你要习惯。”

      徐云疏不乐意了:“夸我几句你当我会飘啊?你讲话我都不放在心上的好嘛。”

      逸清尘说:“那就行,那我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徐云疏说:“既然事已至此,那我就硬着头皮上呗,到时候你要来啊,我在我旁边的席位给你留个位子,VIP专座,视角超清,保证你在最近的地方尽情享受我悦耳的琴声。”

      逸清尘:“呸。”

      徐云疏得寸进尺:“记得听完写观后感,不少于八百字。”

      逸清尘很烦躁地说:“滚滚滚,我才不去呢。”

      正当他们俩斗嘴斗个其乐无穷的时候,打门口进来个太监,只见他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说:

      “皇上刚才摆驾路过净棠院,隔墙听了这乐……这曲……这噪音,又听见你们大声密谈,龙颜大怒,差了小人和您说一声。你须得这几天勤加练习、不得怠慢,若是敢在殿前这样乱弹琴,折磨皇上的耳朵,必定要脱了你的裤子当众打开花不可,让你丢人就丢个大的。”

      徐云疏接了口谕,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逸清尘表情管理失败,捧腹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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