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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逃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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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行珂眼睛猛的瞪大:“您这是……”“你现在身受重伤,留在这里反倒让我无法放手一搏。”高天乔语气听不出喜怒。“我……”行珂张张嘴想反驳,但发现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是了,他武功稀松平常,夹在一众高手中束手束脚,高叔顾及他,现在反而成了拖累。要不是他逞强想为那群灾民报仇,高叔也不会被那贼人所伤。想到这里,不由得目光黯淡。
高天乔见他面色,终是于心不忍。抬手摸了摸少年头顶:“珂儿,你既信我,那就听话上马,剩下的交给我们。你高叔纵横江湖的时候,那烂脸人还没出生呢!”
行珂依旧面色忧愁。但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了,那王二随时可能杀回来,远处蒋勤的打斗声也逐渐靠近,想来是另一个黑衣人把他们往一处驱赶想要一并格杀。
随即,行珂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起身快步走到车旁,把两匹马解了下来。翻身上其中的一匹,他借着月光将前路看了个大概。
“少爷。”高天乔望着他背影:“我借了你的剑,定会亲手交还。”“嗯。”行珂低低应了一声。“高叔务必小心。”
高天乔闭了闭眼,运功掌上,猝不及防间一掌拍向马屁股。那老马猝然间受惊仿佛被打清醒了,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前蹄腾空一声嘶鸣,载着行珂疾驰出去。“公子!切勿忘记和友人的约定!”高天乔哈哈大笑,那声音以内力催动,很轻易地就送到行珂耳旁。
那个和他藏锋山庄见的约定。行珂心下一片了然,这是在确定将来碰头的地点,心中不由微微一动。他猛夹马腹,借着山间月光分辨道路,往西边去了。
听着马蹄声由大变小直至消失,高天乔松了一口气。他世间最放心不下的存在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他要做的,就是给他拖延尽可能多的时间。
目光移向身侧须臾剑,断掌轻柔的拂过剑身。“天歌,总算也……不负所托。”他眼前好像闪过了当年宝剑出锋,他亲手把它交到那人手里的样子。
“好一场主仆情深。”黑暗中有人拍掌:“佩服,佩服!”。惨白月光下,一张面目全非的人脸浮现出来,地狱爬出的恶鬼借了人类躯壳重返人间。
高天乔静静盘坐在原地。晚风猎猎刮起,吹动老人凌乱的头发,白的耀眼。他解开缠在手中的布条,将须臾剑牢牢捆在右手掌心。他惯用手现在失了五指,只能以这种方式继续战斗。
王二望向方才行珂逃走的方向,叹了一口气:“老人家,这又是何必?洛州早就有我们的布控,他去了只是插翅难飞。还不如让我早早送他去投胎,免得落到别人手里再受折磨。”高天鹤听他疯言疯语,内心轻蔑一笑。
说话间,远处打斗声逐渐靠近。蒋勤凌空跳起,重重踏上双钩。再借由对手发力,一个纵跃翻身到了高天乔身侧。
两人无言对视。
在皇子府中时他们二人便很不对付,高天乔总要寻机会损他两句,但眼下情况容不得二人再各自为政了。
沉默片刻。“殿下走了?”蒋勤往地上啐了一口血。他面色铁青,身上也没比高天乔好到哪里去,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尤其大腿侧创伤深可见骨。“嗯。他先行离开,我们断后。”“这样也好。”蒋勤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芸娘也稳住身形,急匆匆地去找王二身影:“二哥!你可无事?”王二始终提防着高天乔,双目未曾离开过他:“我无事。我们目标已经脱逃。芸娘,你寻机会甩开这二人,往西追他。”“什么?!”芸娘听说行珂跑了,咬牙恨恨道:“我当他是什么正人君子,没想到还是更爱惜自己性命,丢下又老又傻的逃命去了!”
“呸!”蒋勤大声说:“对付你们这两瓣蒜,根本不用我家主人出手!”行珂离开,想必也是为了不成为他们的拖累。蒋勤心下了然。
“嘴硬!”芸娘轻斥一声,率先抢攻。见她疾驰而来,蒋勤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持刀应战。
一旁高天乔对上的自然是王二。
二人对阵,皆是不露声色。王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面闭目盘坐的老者。方才相战时他便发现此人武功能为颇深,内力深不见底,就算被斩断五指也不动声色。“观阁下能为,不像是一个普通家仆。”王二出言:“莫非是同道中人?”
高天乔轻蔑一笑:“不敢和阁下相提并论,老夫可干不来谋财害命的勾当!”王二倒是不恼:“凭本事干活混口饭吃,阁下使得,我也使得。”说着,手慢慢搭在腰间弯刀:“阁下武功颇为罡烈,虽说使的掌法,但路数倒是像把双掌当成钢刀来用一般。”他顿了顿,目光移向高天乔右手中牢牢绑住的长剑。“莫非阁下惯用的是刀法?”
话音未落,王二拔刀劈出,饮血带着风声凌空斩来。刹那间寒光一闪,高天乔手中须臾剑好像被激活了一般,周身泛着莹莹的蓝光直直对上。以剑身使刀法,只听?的巨响,两把宝刀在空中交锋了。
一者阴寒,一者罡煞。
须臾剑在这时才发挥出它真正的实力。只见剑身笼着一层雾气,强大的内力灌输刀身,就连它周围的空气也被罡气撕扯的模糊了。
澎湃的真气灌入四肢百骸,高天乔觉得从来没有像这样清醒过。闭上眼,他静静感受着内力的流淌。他修习这刀法五十余年,虽有小成,但仍觉得未窥得内中更深的门道。但此时,他对自己招式无比自信----
“第一式,心在身内。”
王二觉得眼前的剑格外的慢。
面前老人依旧双目紧闭,那一刀好像就是随手一划,轻松到就像站在午□□院里挥扇驱蚊,但刀锋裹挟的刚劲之气让他汗毛倒竖,咬牙继续将手中兵器挥出,甫一相交,便觉得那煞气瞬时随着交锋点传递过来,冲的他整条手臂都胀痛不已!
他内心一惊,险些弃了手中弯刀。但不容他反应,第二刀紧跟着向他斩来。
“第二式,心在身外。”
这一招顿时快了起来,来势凌厉,就像在写一篇行书名作,轻重缓急间变化无穷。那刀来的太快,王二只来得及单膝跪地,双手撑着弯刀硬扛一击。
登时只听一声脆响,饮血刀承受不住两方真气相拼,竟从中间断开了!
“第三式,心分明暗。”
饮血刀断,并没有影响到须臾劈下的速度。那削铁如泥的名锋势头不减,直直砍向王二头顶!眼看自己就要命丧黄泉,王二竭力扭转身体侧向一旁,左手向前挥出,躲避剑身寒光。
一阵剧痛,王二险险避过致命剑锋,但还是被砍中肩膀,痛的他“嗷”的大叫起来。
“第四式……心潜眼根。”
原本这第四式只需向左横劈,就能挫断对方喉骨,但剑身行进到一半却停了。
高天乔睁开眼睛,面上浮现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这一招……我终究是还是没能看清。”
他低头向下看去,王二缺了刀尖的断刀正直直插入他小腹。
滴答,滴答。滚烫的鲜血顺着破口喷涌而出,将地面染成暗红的泥泞。
高天乔感觉力气在飞速地流失,刚才石破天惊的三招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力,内府一片空空荡荡。后退两步,左手抚上自己小腹,他摸到了自己内脏的温度。
“哈哈哈哈!”委顿在地上的王二发出一阵狂笑:“老东西,就你还敢杀我?!”他一边肩膀快给劈断了,但是自觉杀个强弩之末的高天乔轻而易举。“你这等高手,还不是败在我手下!”他眯起眼睛,狞笑道:“你砍了我一旁手臂,我就赏你个五马分尸的死法如何?”他抬起断刀。
高天乔试图凝聚余力,一手笼着伤口,却感觉手脚疲软,不由得跪倒在地。将须臾剑插在地面强撑起身,他面上颜色灰败的厉害,珂儿……这回可能要食言了。他心中一片苍凉,下定决心一般再提真气准备放手一搏。
剑拔弩张之际,两人突然听到一声轻笑。
那声音极轻,但是是以内力送出,分明是要他们听见。两人猝不及防的抬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不远处的大树上,正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身量不大,体格纤细,穿着一件看不清颜色的素服,脸上带着一只造型诡异的傩面。那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他们鹬蚌相争了多久。
他是谁?是敌?是友?是帮手?还是变故?树下两人心中不由暗暗想到。
“阁下好兴致,深更半夜跑到这里隔山观虎斗。”王二阴恻恻开口。六皇子府中并没有这样的门人,此次的行动也只有他和芸娘二人知情。所以此人大概率是敌非友,就是不知道他意图。若也是个想要得利的渔翁,那事情就不好处理了。
高天乔也皱眉看着树上之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人的出现带来的变故也只能去赌了。他选择静观其变。
树上那人沉默了片刻,像是在仔细打量他们。接着施展轻功,像一片秋叶一样轻飘飘地落下,停在高天乔不远处,侧头看他。
正当两人迟疑不解,僵持在原地的时候,那人出声了。
“我识得你的刀法。”她开口轻而冷,是个女子的声音:“我见过你。那时,你还在使刀。”
高天乔一惊。他年轻时在江湖飘荡,结下不少仇家。此人莫不是前来寻仇的?但听她声音相当年轻,年纪应该不大,他退隐多年世事不谙,早已埋葬前尘往事,始终记不起生命里还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他面上神色疑云重重,牢牢盯着那女子透过傩面露出的冷淡双眼:“不知姑娘今日前来是想叙旧?还是寻仇?”他强撑精神,双手搭在剑身却微微颤抖。
那女子看着他的眼神似乎缓和了一些,缓缓开口:“……二十年前,一大波流窜的家丁被追杀至荣城近郊。”她看了看如临大敌的王二。“正如今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