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还得防着被掰弯》susanlt

42、“那我就去找别人，上床。”

　　44的后门通向一处低矮的居民楼，羊肠小道蜿蜒曲折，四下灯火全灭。巷口逼仄，只有几丝清朗月光铺在窄巷，落在青石板上。

　　霍攸挑了挑眉，倏忽嗤了一声，“你倒是挺抢手的，刚进酒吧，就有女人贴上来。”

　　“我可什么也没干…”，顾熠摊摊手委屈道，“良家妇男。”

　　霍攸扯了扯唇，刚刚点燃的烟火放在唇侧，他吸了一口，呼出的灰蓝烟圈缓缓喷薄在顾熠脸颊，“我不管，再让我看到有女人黏着你…”

　　他微微一顿，故意轻慢道，“那我就去找别人，上床。”
　　顾熠气急反笑，一把捉住霍攸衣领，“你敢。”

　　霍攸轻笑一声，于是两人便自然地结束了这支小插曲。继而步履匆匆，飞速踏过石板，穿过窄巷，直至眼前出现了一方小湖。湖边杨柳依依，细长柳枝垂缀湖面。夜风吹拂，漾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对了，这次周颖怎么也来了？”

　　周颖微微抬眸，指了指小杨儿，“小杨儿联系我的，说是有要事相商。”

　　未及小杨儿启声，一旁的覃川已然忍不住了，“小杨儿，到底怎么回事？”

　　漆黑夜幕下，杨柳树影随风摇曳，斑斑驳驳。

　　“应该是和霍懿有关吧”，一旁沉默着的霍攸倏忽启唇，“能把我和周颖联系在一起的，不就只有霍懿了么？”

　　他眉头一蹙，面色一白。而下一瞬，冰凉指尖倏忽涌过一丝暖意。他微微敛眸，才发现顾熠一双温热手掌，紧紧将他握住了。

　　“没错”，小杨儿敛眸，轻叹一声，“你们还记得秋山道地下仓库，查到了实验室真正所在地么？”

　　“福爱医院？”

　　“对。所以我们当时拿到消息，就去申请查抄福爱医院了。但是局里明显有人按着，不允许派人。”

　　“这个情况我们知道，但是…”覃川已然憋不住了，“这和霍懿有什么关系啊？”

　　小杨儿眼神微微一闪，“霍懿知道以后，他…他打算挟持福爱医院的医师周正，用这个办法逼警局出警！”

　　“挟持？！”覃川诧异道。
　　“没错。”

　　“我靠！”覃川双眸猛睁，“好聪明！这样一来，即便没有了查抄令，福爱医院出了这样人命关天的大事，也不得不分派警力过去，查抄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随即，覃川沉默了，“不过这样一来，霍懿是少不了…要担责的。”

　　“可是”，一直沉默的霍攸倏忽启声，“霍懿，不是疯了么？”
　　问题一出，空气一瞬凝滞。

　　半晌，小杨儿才面露难色，“霍攸，其实是…霍懿做卧底得罪了太多毒贩，警局才建议…建议装疯，反而…对你、对他都更安全些。”

　　“既然装疯安全，为什么现在又要答应他挟持周正？”霍攸眉头一蹙，一瞬冷了声，“况且挟持的是周正，他可是秋山道毒贩的眼线，你们警局这不是…要把霍懿往死里推么？”

　　小杨儿哑然，半晌她扁了扁嘴有口难言，“我知道。其实…我也这么劝过霍懿，但是他根本不听！他只是通知我们，今晚他就要行动了，压根…压根就不是商量啊！”

　　“今晚？”
　　小杨儿艰难地点了点头，“他不让我乱说。可是我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总害怕会出些乱子…”

　　顾熠猛然抬眸，声线一沉，“打电话。”
　　小杨儿一怔，“什么？”

　　覃川恨铁不成钢道，“打电话！给福爱医院打电话！他们肯定知道最新消息，我现在就打车，我们立马往福爱医院赶，但愿霍懿别出什么事！”

　　可是下一瞬，霍攸却倏忽伸手，他唇瓣苍白，几乎失了血色，“别打。”
　　“为什么？”

　　“我哥想做的，让他做吧。我从小就是他的绊脚石，到现在了…我不能再做他的绊脚石了”，霍攸覆在手机的手掌微微颤抖，“我希望他能做一次自己。”

　　可是显然，霍攸的话语来得太迟，手机已经接通，“杨姐？”
　　小杨儿微微一怔，“你们那儿一切正常吧？”

　　对端倏忽哑了声，半晌，在一片嘈杂下，那带着电流微颤的嗓音传来，像是沾染了太多情绪，“杨姐…好消息是，我们已经成功进入了福爱医院，掌握了实验室证据。坏消息是…”他微微一顿，“就在你打来电话前不久，霍懿…不幸被狙击手当场击毙了。”

　　“什么？”小杨儿失声尖叫。一旁的霍攸面色惨白，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周正和霍懿扭打了起来，那些狙击手…那些狙击手，应该是受过指令…”

　　霍攸双目眩晕，电话中的话语，先是在脑袋不断放大，而后倏忽变得渺远。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急促的呼喊“霍攸，霍攸！”，可是霍攸都无暇理会。他感觉自己心尖儿似乎缺了一块，而他无论如何，都找寻不到、拼凑不回。

　　双颊倏忽滑过一丝热烫，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白雾茫茫。在一片苍茫的雾气中，霍攸似乎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他一下便认出，那是霍懿。

　　他张了张口，奋力想喊出声。可是，无论他如何奔跑，却始终够不到那人一丝一毫。无论他如何呼喊，却始终发不出一言一语。
　　“哥…是你吗？你要走了，所以才来看看我是么？”

　　“那你回回头，你回回头，再看我一眼啊，我是霍攸，是霍攸啊…”

　　片刻，那身影似乎微微松动，“小攸…剿灭毒枭，原本就是我的使命。这下，哥哥终于不用再装疯，不用胆战心惊害怕他们伤害你了，哥哥…觉得很开心。所以，请你也不要难过，好不好？”

　　说罢，那人原本准备离开。可是终究，他还是不放心地回了头，“好好活着，连着哥哥的份儿，好好活着。”

　　霍攸动了动唇，他想说“你走了，还让我怎么好好活”，想说“为什么走的是你，为什么总是你，为什么警局对你如此不公平，为什么命运对你如此不公平？”，可是他的唇瓣像是被眼泪封缄，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半晌，他猛然一挣，却倏忽从梦中挣醒了。

　　哦，原来是一场梦啊。冬日暖阳，跃动的日光洒在大理石窗阶。窗外静悄悄地飘落了一片黄叶，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涌入鼻喉，霍攸指尖微微一动，一扭头，便瞥见了守在身旁的顾熠。

　　黎城的秋，终归还是尽了，冬，终归还是到了。

　　顾熠似乎有所察觉，终于睁开了眼，目光所及，霍攸单薄的身躯，困顿在医院白墙，蜷缩在洁净床单上。顾熠微微蹙眉，他见识过霍攸许多种模样，可是唯独此刻的霍攸双眸涣散，安静得像具人偶。

　　顾熠动了动唇，却又生怕惊扰到他，声音放得极轻，“你还好吗？”

　　半晌，霍攸迟缓地转过头，像是终于察觉顾熠醒了，“顾熠，我…没有亲人了。”

　　他微微一顿，倏忽低下了头，盯着医院的格纹床单发起呆来，一对嶙峋的肩骨微微耸起，像是一只振翅而飞的蝴蝶，单薄又脆弱。

　　顾熠一怔。

　　下一瞬，两行清泪倏忽从霍攸脸颊滑落，掉入棉质床单，转瞬便消逝了。

　　顾熠忍不住起身，将霍攸揽入怀中，温热唇瓣落在霍攸额角，妄图留下哪怕一丝余温，“我不是你的亲人么？”

　　他伸手，握住霍攸冰凉手掌，“以后，我的爸爸会成为你的爸爸，我的妈妈也会成为你的妈妈。谁说你没有亲人了？”

　　霍攸闻言，指尖一动。他原本便不知该如何作答，奈何顾熠摊牌，言语愈发直白，“等你身体好些，霍懿的事情也了了，我想带你回家。”

　　霍攸抬眸。透过顾熠那双深邃瞳孔，他好似望见了漫天星火。那星火微微闪烁，火烧火燎着，呛得霍攸鼻头一酸，他微微哽咽着，半晌才启了声，“好”。

　　于是，在一片温暖中，他放任自己寻找了一处更舒适的位置，静静阖上双眼，“哥哥，我会好好活着。连带你的那份，连带你那份整日提心吊胆、从未真正拥有过的人生，一并好好活下去。”

　　他倏忽抬眸，望向窗外。外面人来人往，热闹叫卖着的摊贩、公园嬉笑着的孩童、坐在石凳等待夕阳缓缓下陷的老人、行色匆匆的青年。

　　“哥哥，你看到了么？这是你用生命在守护着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