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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莫让年华付水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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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带着一脑门的官司进来的,谁知刚一进门,他便看见屋内的三个人正在大眼对小眼,一个比一个表情更凝重。而本该是座上宾的那人,却已不知去向。
“怎么一个个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韩陵呢?”
“我说玄大人,说话别这么难听行不行?什么如丧考妣!”本就心情不好,听到这不中听的话,羽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么不通人情世故的家伙,真亏雪兰芳能受得了他,听听这说的叫什么话!
“韩陵在卧室。他因心蛊发作,头痛难忍,昏过去了。”令狐西华淡淡地回答。
玄天煞愣了一下,想不到就自己沐浴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怎么好端端的便会心蛊发作,是什么引起了它的发作?难道是和自己的情蛊一样,也是隔段时间就要来上一次?那心蛊发作起来,又是什么症状?看众人凝重的表情,他也猜得出,那一定是相当严重的状况。想想上次情蛊发作时的痛楚,即使强悍如他,也不禁心有余悸。
“我去看看他。”
他心中油然而生起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意,当下不再多说,径直向卧室走去。
韩陵正在昏睡之中,对于有人来到床边,丝毫也不能查觉。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微显苍白的脸色,想到此人方才与自己打斗时,还是那般精神焕发,此刻,却如同重疾缠身,虚弱无比,玄天煞不由暗自沉思。
“真厉害啊……”
眼前这人,可是中原武林著名的剑侠,却和自己一样,被一个小小的蛊虫,折磨得欲生欲死,想到此处,怎不令人心惊。
“小小的蛊虫,便能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便有再高的武功,也无济于事。这蛊术难道真的无法应付?真如此,五毒教岂不足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顺者昌,逆者亡。这么说来,我可真要小心提防了。”他暗暗思忖。
苗疆五毒门,与北疆玄冥宫,近年来在江湖上并称为南疆北疆两大门派,且都不是正道门派。但玄冥宫虽有魔宫之称,也只是行事乖张,黑白两道的帐都不买,得罪了某些人,被不负责任的乱道,事实上也并未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邪恶之事。在玄天煞看来,与这充满邪气的五毒门相比,自己的玄冥宫,简直就可以称为名门正派。
他身为玄冥宫的宫主,具有百毒不侵的体质,也无法幸免,在蛊术面前依然无能为力,怎么不让人胆寒?而这韩陵,素有中原剑侠之称,在中原青年高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却同样被蛊术所操控,连心性都迷失,细想起来,这五毒教的潜在威胁,令人不寒而栗。
这样想着,玄天煞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因着这意外之事,他的注意力已被彻底转移,把雪兰芳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此时,昏睡中的韩陵,已渐渐进入了梦境中。
“韩陵,韩陵!”
仿佛有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呼唤,茫然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雾气。他伸出手,擦了擦眼睛,再度睁开时,雾气已经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少女略带稚气的俊俏脸庞。
少女正微微侧着头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眸,闪动着明亮的光辉,看着他的眼睛,莞尔一笑。
“这个……给你。”
她双手往前一举,已将一物送到了他的面前。韩陵定睛看去,只见一枝如色同翠竹,造型古朴的玉笛,呈现在他面前。
“我知道你喜欢这笛子,我就把它送给你,俗话说的好,宝剑赠侠士,红粉赠佳人,这碧玉笛,也应当赠与知音人。”
他接过了碧玉笛,细细摩挲着,感受着那玉质的温润,良久,他才将其系在了腰间。随后低下头,伸出手,从自己颈上取下一个挂饰,将它放到了少女手中。
那是一个翡翠的挂件,以丝线穿起,正反面分别刻着平安如意四字。此刻,它静静地躺在少女手中,在阳光下,闪着艳丽的光泽。
“这是我自幼佩戴的护身符,从没离过身。你把碧玉笛给了我,我无以为报,这个,就送给你,请你收下。”
“谢谢。”接过犹带着他体温的挂件,少女美丽的脸上突然浮起了一丝红晕,说起话来,也多出了几分羞涩。
“韩陵,你,你可别忘了,明年……”
“我不会忘的。”韩陵笑道:“你放心,我回去,就会把我们的事禀明父母,明年……明年我就可以娶你为妻了。”
“可是,你爹娘……真的会同意我们的事吗?毕竟,你们家是公侯之府,我却是蛮夷之女,我怕……”想想两人的身份悬殊,苗月容便有些底气不足,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放心吧,我爹娘才没有那样的门户之见。”韩陵笑了起来。“比较起我来,我倒是比较担心你那师父……她似乎很不喜欢我,而且,看着我的眼神,还有些……”
那是一种厌恶的眼神,不但厌恶,而且,似乎还隐藏着某些难以琢磨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韩陵说不清,只知道,绝非善意。想到那女人的眼神,他便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是心上人面前,这些话说出来,太煞风景,想到这里,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别担心,我师父是最疼我的,我做什么,她都不会反对,你就别杞人忧天了,看你,眉头都皱起来了。”苗月容笑着,伸出手,抚平了他的眉宇,随后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摇晃,笑靥如花。
“我担心的只是你爹娘反对,如果你爹娘都没有问题的话,我师父就更不成问题了。别想这些了,韩陵,我们去登山好不好?我马上就要离开中原了,再不好好游玩,就会好久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如花少女,似风少年。欢颜犹在梦中,伊人已非斯人。
韩陵睁开了惘然的眼睛。
“你醒了?”
男子的声音响起,韩陵定睛一看,只见玄天煞正站在床前。
“我怎么了?”
他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一时有些茫然。
“你心蛊发作,痛昏了。”玄天煞答道。
“心蛊?”韩陵一愣!
玄天煞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说这个,对韩陵来说,其实并无任何意义,当下改口道:“我是说,你的头痛病,就和一种叫心蛊的蛊发作的症状差不多,没别的意思。”
韩陵沉默了一会儿,虽然实难相信他这蹩脚的解释,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此时,他已渐渐回想起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是头痛的旧疾又犯了。已经许久没有犯过了,因为惧怕那令人痛不如生的痛楚,他已不敢再试图回忆过去,然而方才,是什么,令他不顾一切的想要追寻回去?
只是,这次犯病,不似从前那样严重。往日,没有两个时辰的折磨,痛楚是无法止住的,而此次,似乎很快便止住了疼痛。究竟是什么,救了他?他记得,有一双温暖的手,覆在了额前,仿佛一阵清凉的风,吹进了自己的脑海,那疼痛,便如同阳光下的冰霜,瞬间消融。他还记得,在失去知觉之前,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然而,随之发生的事,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堂主您醒了?玄宫主,你也在?”
这时,女子温柔的声音响起,韩陵转脸看去,只见那名叫水蓉的女子,正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拉开窗帘,水蓉来到了他的床边。
“堂主,这药是刚刚熬好的,对您的头痛很有效,您趁热喝了吧。”
见他只是盯着自己发愣,却不接药盅,水蓉忽然一笑。“放心吧,这汤药不苦,不会吐的。”
韩陵闻言,脸上先是一红,随即却是一惊。
他生平便不能吃汤药,也不知为何,对那药的苦味极其敏感,只要一入喉,便会条件反射地呕吐出来。为此,在那段生病的日子里,令月非容伤透了脑筋,不得已,只能专为他配丸药。这水蓉姑娘,怎么会知道他不能吃汤药,而且还会一吃就吐?
转念一想,也便释然了。五圣教的人,传他的流言蜚语还少了么?这些事,恐怕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一个大男人,竟然怕吃药,说出来,还真有些让人脸上挂不住。看到玄天煞那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韩陵着实有些尴尬。
接过药盅,刚一揭开盖子,一股独特的清香,便扑鼻而来。他端起药盅,一口气喝了下去,果然没有那种令他作呕的古怪苦味,生平第一次,顺当地喝下了汤剂。
“谢谢。”送还药盅,他低声道谢。
“堂主,您现在头还痛么?”又递过一杯清茶,水蓉关心地问道。
“早就不痛了。”韩陵微微一笑。“都说药庐之人,济世救人,医术如神,我今天真是彻底信服了。往日我这头痛之疾,不犯便罢,一犯起来,没有两个时辰,是好不了的。可今天,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已止了痛,若非医术神奇,焉能如此?在下佩服之至,也感激之至。”
“这么说,堂主这病,是常常犯的?每次犯,都要痛上两个时辰?月非……容,就没有办法么?”水蓉语气古怪地问道。
没有在意她对月非容的直呼其名,韩陵摇了摇头。
“没有。教主告诉我,是因为头部受伤,内有淤血,因此,若过度回想往事,便会导致发作。她叫我不要去想,自然不会再犯。”韩陵苦笑了一声。“我也是被这病给弄怕了,最初失去记忆的时候,总是试图回忆,结果痛的死去活来,这样痛上四五次之后,我再不敢去尝试。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又犯了这个大忌,自讨苦吃。”
水蓉咬紧了下唇,身体因为某种异常的情绪,而轻轻颤抖。好一会儿,她才说道:“我听闻五圣教主,懂得各种奇异之术,我还以为,这小小的头痛之疾,对她并不在话下,可谁知,她却只能任堂主忍受发病时的痛苦,却爱莫能助。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如此受苦,想来她的心情,也不会好受吧。”
“人力有限,又能如何呢?”韩陵无奈地苦笑。“她只是圣教之主,又不是金蚕女神,岂能样样皆能,总有力所不逮之时。”
“她不是五毒教主吗,自然精通各种蛊术,怎么会无能为力?恐怕是非不能也,是不为也。”玄天煞冷笑了一声。
讶然抬起头来,韩陵惊愕地看着玄天煞,看到那人一双湛蓝眼眸中,分明尽是轻蔑的神色,然而,这轻蔑,却似非因为自己。他忽觉心中一阵剧烈的疼痛。玄天煞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我说,既然你头不痛了,就起来吧。大好时光,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睡掉了,实在可惜。” 说罢,玄天煞扬长而去。
韩陵如遭雷击,愣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