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Cypresses》煙色記憶

2、Volume.2

　　“啊啊，果然下雨天最讨厌了。”

　　千森绘里一边嘟囔着，一边用外套罩住她的宝贝相机，食指飞快地按着快门。

　　“可是讨厌的下雨天能拍出好片……太矛盾了。”她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索性T恤是很深很深的藏青色，这才不至于走光。

　　快门的速度控制得刚刚好。
　　细细的雨丝连成一条银线，在地面上溅起水花。古老的建筑在雨水中若隐若现——不会太快，那样无法呈现梦幻的雨点；亦不能过缓，那会导致整个画面水雾升腾。古色古香的砖瓦，银光闪闪的雨线，淡淡的几缕雾气，色调清淡极了。不得不说，对于摄影，千森的确有一种奇妙的敏锐和直觉。

　　不过在拍摄照片时，她对于其他事物的敏感度可就差多了。直到开始抱怨为什么光线突然暗了下来时，她才发觉，自己的头顶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大伞……

　　Volume.2 千岁千里：原来你也在这里

　　这是周二的下午。
　　从中午开始，天空便阴沉沉的，让人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千岁千里趟在学校后山的草地上，手臂枕在脑袋底下，一头乱发活像个鸟窝。他听着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只觉得睡意一阵接一阵。
　　不过并没有昏昏欲睡很久，因为很快，雨点落了下来。
　　少年伸手摸摸脸上的水渍，费劲地睁开眼睛。

　　“又下雨了啊。这个天气……干脆回家吧。”他把仍在一旁的外套拾起来，从包里摸出一把伞。这时候，他听见了身后不远处悉悉索索的声音。

　　千岁有点好奇。
　　学校后山向来是他的地盘。别说这时候还是上课时间，哪怕是课后，这里也鲜有人迹。其实他挺不能理解这一点——虽然小山包不高，不过视野很是开阔，站在山坡顶上将学校和不远处的寺庙收入眼底绰绰有余。尤其是烟雨蒙蒙的天气，从山坡上看下去一片云遮雾照的景象。天际线上的高楼大厦都看不见了，只剩学校和寺庙里古老建筑的琉璃瓦顶，被雨水冲刷得亮闪闪的。像是穿越了回了江户时代一样。
　　千岁揉揉后脑勺，想了想，还是打算去山顶看看。也许是只迷路的小猫也说不定。他这样想着。

　　绕过一小片灌木丛，落入眼帘的确是这样的景象：

　　身材高挑的女孩子紧紧皱着眉头，一只镜头从她手中一团衣服的包裹中露出来。女子那头漂亮的大卷发此刻正滴着水，无精打采地趴在她的脑袋上。她穿着一件单薄的深色T恤，因为雨水而紧紧地贴在身上。衣服的领口很大，能够看到精致的锁骨和胸|部美好的形状。
　　此刻，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手中的镜头上，甚至都没注意到有人靠近过来。
　　千岁千里蹑手蹑脚地绕到她的背后，举起了伞。

　　雨打树叶的声音还有相机快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明明不是很安静的场景，但是千岁却觉得此刻静得惊人。
　　世上没有什么比专心于眼前更加安静的事了。
　　她在专心拍摄，而他则在专心打伞。

　　“怎么突然暗下来了……”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女摄影师小声抱怨道。她抬起头，这才发现了身后站着的少年。
　　他们离得很近。千岁的下巴几乎已经搁在了她的头顶上。
　　千森绘里眨了眨眼睛。

　　千岁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女子露出迷糊的表情。
　　“原来你也在这里啊。”他笑起来，“我以为是迷路的小猫，原来是迷路的绘里。”
　　千森将相机收起来，然后皱起鼻子抱怨：“我没有迷路啊。一直在找地方拍四天王寺的全景来着。你是这间学校的？”
　　“你不知道么？那天比赛的时候制服上明明有写。”
　　“是是，不过有那么多美少年，哪里还有心情看球衣？”女子坦率地承认自己的花痴。她将相机包重又背好，抖落抖落透湿的外套，打算重新披起来。她身后的少年不赞成地摇摇头。

　　“拿着。”千岁将伞塞进女子手中，在后者颇为不解的眼神中脱下自己的外套。“穿上。”几乎以命令的口吻，他将外套披在千森的肩膀上，然后自觉地把伞和那件湿外套一起接过来。“你打算就这样回东京？乘电车？”少年的目光自千森的脸庞往下，视线停留在她的胸口上——因为雨水的关系，他几乎能够清楚地看见她透湿的T恤底下蕾丝内|衣花边的轮廓。
　　千森绘里毫不介意地摊手而笑，“不然怎样？”
　　“去我家吧。”
　　“哈？”
　　“去我家吧。”千岁又重复了一边，“然后我请你出去吃东西。”

　　于是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千森手捧着姜茶坐在门廊上。

　　“哪，千岁，你的姜茶怎么能做得这么好喝？完全没有辣味的。”女孩子双手握住茶杯，明显长出许多的袖子晃啊晃的。她颇为自得其乐的听着雨水打落在屋檐上的声音，摇晃着脑袋。
　　少年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故作高深地笑起来，“这也是我的特技呐。”他看见女子不爽地皱起了鼻子，笑着补充道：“不过，这回不是绝密，可以告诉你。煮姜茶不辣的特技就是——多放糖！”千岁竖起食指摇了摇，“这是只告诉绘里的特技哟。”
　　千森抬起眉毛，一脸无奈失笑表情。

　　女孩子裹着墨绿色的浴衣，脚下蹬着硕大的木屐。一头湿漉漉的卷发披在肩上，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她的眸子是很深很深的翠绿，深不见底的颜色，似一汪寒潭，又似上好的祖母绿，和浴衣相得益彰。
　　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紧身暴|露才是性|感。像是现在这样，纤细洁白的小腿从浴衣底下露出来，胸前一小片肌肤若隐若现，还有袖口一截皓腕——千岁千里觉得很奇怪。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将中规中矩的男式浴衣或者随意率性的T恤衫牛仔裤穿得这样妩媚过。眼前的这个女子，即使手里捧着一点也不浪漫的姜茶，也让人觉得浑身上下飘满罗曼蒂克的气息。
　　他知道，那种气息，叫做自由。

　　“绘里晚上想吃什么？”少年在她身边坐下，鸟窝状的乱发因为雨水而耷拉在脑袋上。
　　千森笑盈盈地望着他，“是说我想吃什么千岁都会请客么？那么我们去吃神户牛肉好了。”
　　“……晚上去吃杂菜煎饼吧，我知道一间做得很好吃的小店。”千岁千里完全无视了千森的话，自说自话地决定了他们的晚餐。千森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舒心。并不是怎样惊艳又魅惑的笑容，甚至谈不上温暖，但是她的笑容里总又一种能让人放松自如的特质，像是夏日艳阳底下飒飒的风，直让人想要陶醉地眯起眼。她笑起来的时候身体摇晃的幅度很大，常常边笑边用手拍打身边的任何东西——而今次，她手边最适合拍打的东西则是：少年的大腿。没有任何的不自然，千森绘里拍着千岁的腿，放声大笑着；千岁则用力挠着自己头上顶着的“鸟窝”，嘴角不自然地轻轻翘起来——就像他们其实是多年的好友一样。

　　“对了对了，”千森扭过头，“我给你看今天拍的照片。”她扭过身子，努力伸手去够摆在屋里茶几上的相机包。她的身体柔韧性很好。有那么一瞬间，千岁甚至有点担忧这样的动作会不会把她那把细腰扭断掉。女子熟练地将镜头卸下来，拧好盖子，将相机递到少年的手边。“按这个键，”她说。
　　鸟窝头少年一张一张翻开着相机里的照片，而大卷发女子则拿着刷子一点一点扫着镜头上的积灰，时不时拿麂皮擦拭一下。都是聚精会神的表情，仿佛手中捧着的相机或镜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风景。完全无法想象，这样无我忘神的两个人之前坐在阶前随意嬉笑的样子。

　　“看完了么？”过了好一会儿，千森绘里才慢悠悠地将镜头装回绒布套子里，然后凑过头去就着少年的手自我陶醉地看相片。她的脑袋几乎已经埋进了他的颈窝里，湿漉漉的头发带着清新的柠檬香气，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千岁僵硬地坐着，机械地按着相机。

　　当翻到某一张照片时，少年诧异地挑起了眉毛。
　　“咦？”他微微有些愣怔。照片中的自己半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露出干净的笑容。照片中，他的眼神很清澈，单纯得像个孩子。下午的阳光透过树荫照在他身上，树叶间有模糊的光晕。即使有着接近两米的身高，这样笑着的千岁依然像是个大男孩。而那一瞬间的单纯表情，则被女摄影师捕捉并凝固在相片中。
　　少年挠挠脑袋，“原来……我笑起来是这样的。”他讪讪地说。

　　“对啊，你笑起来是这样的。”千森抬起脸，仰望着少年的下巴，微笑着说。
　　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喷在他的脖子上，柔和的，有微微的暖意。
　　“去吃饭吗？”少年冷不丁地问道。
　　千森这才坐正过来，抬起手腕看看，发现手表在洗澡前被摘下扔在沙发里。她从少年手里那过相机瞥了一眼，问道：“四点多就去吃饭？你饿了么？”
　　千岁忙不迭地点头，女子狐疑地眨眨眼。

　　“我就……穿成这样出去？”千森站起来，木屐踢踢踏踏地响。她扯扯身上过分宽大的浴衣，笑问。
　　“……稍等。”

　　因此，当出现在街边小店里时，千森绘里呈现出的是更加趣怪的模样：
　　她身上披着千岁大得过分的运动服，下摆长及大腿，像是裙子一样。肥大的牛仔裤裤脚卷起来好几道，依然长得可以盖住脚面。与她一贯的利落形象完全不符，可是她却笑嘻嘻的，看起来乐在其中。
　　她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椅子上，面前金黄的煎饼在油锅里发出刺啦的声音，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千森闭着眼睛用力嗅着食物的香气，一脸餍足。千森绘里本就是容易满足的人。像是松柏一样，无论在什么季节或环境都能站得笔直。她素来容易适应环境，也极其擅长自娱自乐——此刻她正皱起鼻子对着刺啦作响的煎饼做着鬼脸。煎饼当然不会对她的鬼脸做出任何回应，可是千岁千里会：

　　“绘里现在的样子，像是小狗一样。”少年自觉地将自己和千森面前的煎饼翻了过来。
　　女子瞪起眼睛，做出生气的样子：“你才是小狗！”她一本正经地说着，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那好吧，我也是小狗，”千岁特意强调了那个“也”字，然后问道，“绘里喜欢我们学校后山么？今天一开始，我当真以为是迷路的小猫小狗之类。”
　　“嗯，很喜欢。”千森绕着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眼神淡淡地看向前方，“总觉得，在那个小山坡上整个人都变得清爽了。我喜欢把自己置身于大自然当中，好像自己就是一棵树一朵花什么的，那样的感觉才最真实。我喜欢古老的建筑，还有充满活力和激情的人。有时候经常会想，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东西那么多，要是都能够据为己有就好了。可惜我能做到的只是将那些美好的事物用镜头记录下来。真是……差太远了。”
　　少年耸耸肩，然后用食指点点自己的鼻子，“这么说，我也是美好的东西之一啰，因此可以留在绘里的镜头里？”
　　千森看看他，然后伸手揉了揉少年脑袋上的大鸟窝，“是啊，千岁是很美好的人。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对着小猫露出那么温暖的笑容，真好。”她肯定地说。
　　“是啊，真好。”千岁微笑着回答。

　　不知道他所谓的“真好”指的是什么。
　　可能是温暖的笑容，可能是迷路的小猫，也有可能是什么更加抽象的东西。

　　但是总之，在这样一个湿漉漉的天气，无论是雨水敲打屋檐的噼啪声，还是面前杂菜煎饼发出的香味，或者是身边漂亮的女孩子灿烂的笑容，这一切，都很好。

　　真好，你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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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JJ抽的要死，表示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