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Cypresses》煙色記憶

1、Volume.1

　　咔嚓——咔嚓——
　　这是相机快门的声音。

　　有着一头酒红色大|波浪长卷发的女子一手托着一只巨大的尼康，手指锁定在对焦环上，另一只手里攥着快门线，在网球场边来回移动，努力寻找着最好的角度和光线。
　　女子的一只眼睛紧贴着取景器，另一只眼睛里满是兴奋、激动、沸腾的情绪，整个人充满了激情。哪怕只是站在场边手捧相机等待时机，也有一种蓄势待发的蓬勃生气，像是在寻觅猎物的豹子一样。

　　她身材极好，一米七十五的身高加上厚底登山鞋，几乎快要达到一米八十；紧身T恤下的腰肢纤细有力，紧绷的牛仔裤裹住一双线条匀称的长腿。一头大|波浪卷发用发带高高束起，酒红色的发丝随着她的腾挪移动在阳光下翩然起舞。
　　激动人心的网球比赛，浑身充满不羁气味的女摄影师，这一幕让站在队员休息区的几个少年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

　　千岁千里刚刚结束比赛，正在把一瓶矿泉水往头上浇——他的这一动作在看到眼前的女子时停顿了一下，然后整整一瓶水全部被倒进了自己的领口里。
　　少年没所谓地耸耸肩，把空瓶子扔进背包里，伸手打算脱衣服。

　　咔嚓——咔嚓——
　　把正选球衣从肩膀上撩过头顶时，他听见了耳畔响起快门声。
　　少年把衣服搭在肩上，双手随意地插|进裤兜里，抬起眉毛看着她。然后他听见略带沙哑的低沉女声紧贴着耳朵响起：

　　“哟，少年。腹肌真不错。结束之后姐姐请你喝咖啡怎么样？”

　　Volume.1 千森绘里：少年，姐姐请你喝咖啡怎么样？

　　千森绘里，东京大学三年级。
　　人不如其名。
　　颇为文静的名字，却是一个极其张扬的人。
　　永远的紧身T恤搭配牛仔裤，有时候加一件风衣；永远的金框墨绿色飞行员太阳镜，搭配她酒红色的长发，色彩跳脱；永远的硕大尼康相机包，笑容似火行走如风；永远的铁三角樱花木耳机和黑色Ipod，以及各种蓝调摇滚；永远的红色硬壳万宝路香烟和磨砂黄铜zippo打火机……还有，永远不离口的调笑和调戏。
　　就是这样一个人，有着“千森绘里”这样文静温柔的名字。

　　最常穿的衣服是Armani Jeans和Burberry;
　　最常用的香水是安霓·古特的哈德良之夜[1]；
　　最喜欢的作家是海明威；
　　最喜欢的书是凯鲁亚克的《在路上》；
　　最大的爱好是行走，和摄影；
　　最爱的人……好吧，千森绘里至今都还没有找到那个人，相机和镜头就是她的情人，也许还有三脚架和外接闪光灯。你问调戏？那只是小小爱好而已，她如是说。

　　“哪，待会儿请你喝咖啡，或者你更喜欢红茶？”——这是她对迹部景吾说的第一句话。
　　“帅哥，晚上请我喝一杯怎么样？”——五分钟后，对象换成忍足侑士。

　　而这两位少年的反应非常具有象征性：

　　一种是恼羞成怒地回避问题：哈？我认识你吗？！
　　另一种则是反过来调戏回去：好哇，美女，我听说银座新开了一间PUB调酒师很不错。
　　至于所谓正常的礼貌的拒绝？抱歉，不存在这种可能。因为当任何一个男人被女生轻佻地用手指挑起下巴的时候，他们总是没办法礼貌拒绝的。更何况，千森绘里本就是愈挫愈勇知难而上的人。不过她喜欢这样。就如同她喜欢拍摄快速运动的人像，捕捉网球场上少年们脸上千分之一秒闪现出的表情——她喜欢挑战，一向如此。

　　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千森曾在网球周刊实习过一段时间，作为摄影记者跟踪拍摄了那一年的全国大赛……顺便，将各大国中的网球选手们调戏了一个遍。其中自然包括上面所说的两位，甚至她还和那位忍足君短暂地暧昧过一段时间，不过分开时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而从此之后，她爱上了拍摄网球这种运动：
　　“那些网球选手们身上有种能够破开一切腾空而起的爆发力，让我很向往。”她这样说，“更别提还有各种帅气男生了，运动中的男孩子总是特别有魅力。”

　　因此从大一到大三，她没有落下过任何一场网球全国大赛，并且打算将这一点继续保持下去。至于能够保持到什么时候？
　　——“也许到我厌倦了为止。”
　　千森绘里有时候很矛盾。一方面，她很容易对某种东西感到厌倦：比如少女时期很喜欢的浪漫诗歌，比如国中时候暗恋的同班男孩；另一方面，对于那些难以舍弃的东西，她的爱可以保持很久：比如十一岁时第一次摸相机，再比如十六岁时第一次开腔调戏他人……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某场网球赛的赛场边，从千岁千里的身后轻轻靠过来，贴在他耳边说：

　　“哟，少年。腹肌真不错。结束之后姐姐请你喝咖啡怎么样？”

　　而她听到的回答却不同于先前听到的任何一个。那个少年略带窘迫地回过头，脸颊几乎擦到她的嘴唇：

　　“那个，比赛结束之后可以让我先冲个澡吗？”

　　千森稍微诧异了一下。

　　说实话，她并没有指望对方答应。
　　这么些网球少年里，除了那个反过来调戏她的忍足侑士之外，剩下的无一例外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她的约会提议，而且她并不觉得眼前这位有着健康古铜色皮肤和黑色微卷头发的少年比忍足侑士更加跳脱。
　　不过所谓惊诧也只是稍微挑挑眉而已，千叶绘里不是个容易吃惊的人，当然，她也并没有多么严肃地对待少年的答复——在点头一笑之后，年轻女子再次举起相机回到了属于她的前线。

　　不过，真正令千森诧异的却是在比赛结束的时候。
　　彼时，她正坐在网球场外的花坛边将先前拍摄的相片一张一张看过去。酒红色的长卷发已经散落下来，被风吹得像个鸟窝。

　　“小姐，”披着四天宝寺学校正选制服的少年站在她面前，一米九十多的身高几乎将她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我觉得……”他说，“还是我请小姐您喝茶比较好。千岁千里，”少年伸出手。

　　“千森绘里。”两只同样布满老茧的手握在一起。

　　Chitose Senri，Chimori Eri——以同一个音开头，又以同一个音结尾。
　　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有一种很微妙的平衡感。

　　“千森小姐是独生女吧？”
　　“哎？你怎么看出来的？”
　　“没什么。这是我的特技哟！”
　　“教我吧，听起来好神奇。”
　　“－绝－密！”
　　“喂……”

　　两个看起来有些不搭调的人就这样说笑着走了一路，一点也看不出他们只认识了还不到一小时。他们已经了解了很多有关对方的事，虽然多半杂七杂八无关紧要，但是也足以跳出“素不相识”的范畴。
　　少年始终走在人行道的外侧，蹬了木屐后接近两米的身高将千森挡得严严实实——对于千岁千里来说，千森一米七十五的身高实在不值一哂。
　　她走在他旁边，有一种特别难得的安全感。和一般男生走在一起，千森总会有一种自己才是保护者的错觉，不完全是因为身高的原因，而是作为一个长期爱好摄影的人，她已经太习惯为了捕捉瞬间的美景而将自己置于任何可能发生危险的境地，因此常常会觉得靠外的一侧才是她理所当然的位置。不过显然，和这个刚刚认识不超过一小时的少年相处时事实并非如此：千岁千里始终走在她的外侧，在人行道上时如此，过马路时则更甚——他会在走到马路中间的时候换到千叶的另一边去，直面车来的方向。

　　这样微小简单的体贴令人很是窝心。

　　在转过又一个街角时，千岁终于忍不住问道：“千森小姐？”
　　只不过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酒红色卷发的女子挥挥手，推起鼻梁上的太阳镜，“叫我绘里吧。千森小姐什么的，听起来就不适合我。是不是，千岁君？”她一字一顿地说出“千岁君”三个字，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戏谑的味道，还有些许调戏的调调。
　　“好像也是。那么绘里也不需要用敬语。不过我想问的是，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

　　千森愣了一下，然后反问道：“不是千岁你一直在带路么？”
　　据说一直在“带路”的少年摊摊手，“可是不是你提议喝咖啡的么？而且……我这么走的时候你也一直没反对啊。”
　　“呃……”千森揉揉眉心，然后顺手将太阳眼睛再次拉下来，她扫了一眼路边的标志，“我记得转过这条街有一间小店的特调黑森林咖啡做得很好。你说呢？”
　　千岁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为了看路标站在了人行道边缘的女子拉到自己身后靠里侧的位置，之后才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不如我们去自动贩售机买罐装咖啡去公园喝吧，怎么样？”
　　千森再次愣怔——自从“调戏”了这个男孩子以来，她诧异的次数好像太多了一点。当捧着味道甜腻异常的听装雀巢坐在公园的草坪上时，她依然这么想。

　　原本，第一次“约会”的两个人都保持沉默是一件颇为尴尬的事，可是千岁和千森两人却似乎异常能够自得其乐：
　　千森绘里靠着树坐在地上看照片，毫不在意自己价格不菲的仔裤沾上泥土；
　　千岁千里则蹲在不远处，用一根狗尾巴草逗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黑猫。

　　女子一头红发垂在胸前，墨镜被架在额头上，满脸满足的样子。在看到其中某一张时，她忍不住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照片上，皮肤微黑头发微卷的高个少年握着球拍，脸上是略显懒散又蓄势待发的表情，像是懒洋洋地觅食的野兽——她没有意识到，这个表情和自己摄影时的有多么相似。

　　千森绘里忍不住抬起头。

　　眼前不远处，千岁蹲在地上，弯着腰，笑嘻嘻地挥舞着一根狗尾巴草。不知为什么，千森觉得这个少年看上去特别温暖。
　　她果断地换上一只AF-S85mm定焦镜头[2]，然后又是咔嚓几声。
　　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斑驳的树影落在少年微曲的头发上，整个画面意外的和谐。千森纤细的手指快速转动着对焦环，却再次挑起了眉。因为她惊讶地发现无论怎样对焦都是合适的——那个少年好像天生就是属于自然的，他甚至能和草地一起作为背景而丝毫不显得突兀。
　　“真好。”女子喃喃自语。

　　“什么？”蹲在草坪上的少年回过头来问道，他用力抬高手臂，让小猫跳来跳去想要抓住他手中的狗尾巴草。

　　千森看着他的这一动作，忍不住大笑起来：
　　难怪这个少年在被调戏时显得那么淡定，原来也是同道中人——只不过，他调戏的对象换成了猫而已。

　　千岁摸不着头脑地看着笑得不可自抑的年轻女人。
　　他很少看到女孩子这样放肆地笑。
　　他熟识的女生不多，除了妹妹也只有个别班里同学而已。她们常常用手掩住嘴，微笑却不出声。而眼前这个女人却是截然相反的。她大笑着，露出漂亮整齐的牙齿。一边笑，她还一边用拳头捶着身边的草地——真疼，千岁替小草呼了一声痛。

　　没过多久，千岁千里便再次见识到了这个女子肆意张扬的笑容。

　　那时，他们站在电车站台边上——千森送他过来。

　　少年摸着口袋里仅剩的几枚硬币，诚实地说：“绘里可以借我几枚硬币吗？”

　　“哎？”

　　“那啥，其实之前是因为我带的零钱不够请你去咖啡馆喝咖啡，而我又不小心这么答应了，所以才提议请你喝自动贩售机的咖啡来着，很抱歉。不过结果……我好像还是算错价格了。
　　“下次请你吃饭啊，绘里。”

　　听见千岁实诚得近乎滑稽的言语，千森绘里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1]哈德良之夜 ：Les Nuits D' Hadrien，夜间使用的柑橘花香香水，受到来自托斯卡纳日落眩彩景象激发灵感。散发迷幻和暖的辛香和感性气息。前调为佛手柑，西西里亚柠檬，绿柑橘；中调为地中海落羽杉，罗勒叶，莓果。基调为檀香木，琥珀，广藿香，香草。
　　分男香和女香，但是个人觉得香谱男女通用，非常美好清新的味道。

　　[2]尼康AS-F·85mm·F/1.4G镜头：我的新宠，据说是尼康的金牌人像镜头。不过这里有个小小的BUG，这款镜头是这两年新出的，请大家忽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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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开新坑。这篇文会比较轻松。但是也不会是单纯的搞笑，还是会有想要表达的东西的。
嗯，具体见文案。
题目Cypresses，梵高的丝柏。
无论新老读者，都敬请支持哟～鞠躬！
伪更改口口，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