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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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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了消息跪在乾心殿门口请求昭锦开恩...
天上下了朦胧的秋雨,雨丝冰冰凉。
逐渐加大,雨声错落迭起,将我的衣服湿透,又落在青石板砖上乱了节奏,好生热闹。
我来这里快一年了,恰逢晴妃娘娘进去给皇上送小食,路过我的面前看了我一眼。
“我头一次觉得你这么可怜。”
我没那个功夫理她,我跪了如此的久,久到膝盖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一般,昭锦去上朝的时候,从殿内出来,我得以见他一面,抓住他的袍角,“他不是妖。”
不,不能这样说,“他若死了,我也会走...”
我那气息弱得很,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觉得这样说能威胁到昭锦。
“起来!”
我岿然不动。
“我叫你起来!”
我的腿跪的时间太长,试图站了几次都又重重的跪下去,反反复复尝试无果,昭锦将我拦腰打横抱起来去了朝堂。
朝堂上百里送离在中间跪着,被两个侍卫押解着,身上被道士贴了一堆他们自认为压制妖力的符纸。
我从昭锦身上跳下来,就那么遥遥的看着他。
道士说他没有觉察出百里送离身上的妖气,大概是到了修为极高的地步能掩盖这样的气息。
“不让他死,却让他失信于人。”昭锦为了我终是保住了百里送离一命。
有朝臣不满起来,“老臣认为,此等祸害无需留其性命。”
昭锦欲盖弥彰的解释道,“现在百姓间都说百里送离战无不胜,奉其为神的不在少数,难道我要杀掉他们认为的神仙吗!”他怒吼着,“届时,天下何时归心!不过是又多了一些朕无能的谈资罢了。”
那老道士说,“陛下,臣有一计,民间话本儿常说不管是妖是神洞穿四肢,便可阻断灵流变成一个废人,到时候百姓看见百里将军变成了一个废人,定会好奇这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何要用这样少见的妖刑,我们这些道士再对外宣传百里送离是只妖吞并四国一统凡间的妖物,是陛下圣明发现了这一秘密。”
真真是个老狐狸,此法不但解决了问题,又让昭锦重获民心。
我看他那高大的身子蜷缩在一起,看着他的头颅沉沉的垂下,心里一紧,接着席卷上来阵阵揪痛。
九神谷常年氤氲着缭缭雾霭。
“爹,你说这计谋行吗?”欢碧虽然看起来蛇蝎样子的冰美人且和百里送离一样是个中年女神仙但在爹爹面前却像个小女孩儿。
她急着问道,“我们故意让秋稼茗看见送离哥哥,送离哥哥不会有事儿吧。”
昊川笑骂她,“没出息,不是你当时看见百里送离同姜错声在悲灵庙之后,都要气炸了非得跑到秋稼茗眼前说有扳倒素妃的办法吗?”
“那还不是冲动了吗?要是没有可儿被发现,哥哥也离开她,她就只能给昭锦侍寝了。”
“你放心好了,他成了一个废人被发配北疆,等姜错声和把昭锦的帝气吸干,彻霄归顺,我们把他的魂魄渡过来,他指定得求我们给他神息,你的神息和他最匹配,到时候你就可以成亲要挟他,再给他喂了忘情丹,他就还得乖乖的回到你身边。”
欢碧自然能算到百里送离什么时候最虚弱,在最虚弱的这几天阴了他一把,欢碧心里不好受的很。
“现在为什么不能将他的魂魄渡回来。”
昊川点了点她的脑门儿,“你傻啊,他现在对外就是个凡人,哪有人突然就死了的,得在流放中慢慢死才有说服力。”
百里送离在我眼前带走,我曾爬去找他,我曾磕头求过昭锦,但我依旧看他浑身血淋淋的被押解了,昭锦狂笑道,“你们还真是痴情。”
他冷睨了百里送离一眼,“你为我国建功立业功不可没,我问你,在走之前想要什么。”
他的手腕脚踝用锁链洞穿,该是多疼,他用气音忍痛说,“臣想...”他深深地看着我,我那睫毛上的泪掉在地上。
“素妃娘娘,不能死。”
昭锦笑得更加开怀,“你放心,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我是在还没有勇气注视他离开城门的时候就晕过去了。
他走了,我不晓得昭锦对我着了什么魔,我竟然没有被打入冷宫。
可我的精神越发消沉下去,有一天我玉心给我梳头,这几天昭锦心情不好,没来我宫里,可我怕他过来,那我必将只有一死。
“我想要一把剪刀...”我对玉心说,我看她有些错愕解释给她听,“我前几日看小福子的鞋破了,我想给他缝一缝。”
她这才放心的给我,我拿到了剪刀就放在枕头下。
犹记得当时我山洞里瑟瑟缩缩的拿着根棒子来随时打蛇,现在手里却一直握着剪刀,那是来随时刺向自己的。
一到夜晚入睡满脑子都是那日可儿死了,我赤身在他掌下的景象如何都挥之不去,一想到他那佝偻的身子,难闻的味道和肚子上松懈下来的鸡皮我都毛骨悚然,夜夜不能寐。
不乏还有一些关于百里送离的梦境,那种梦往往很简单,因为只有一种结局,那便是他在流放的途中死了...
恐惧和忧虑两种情感充斥着,我连呼吸都觉得累,觉得多余。
我没有被打入冷宫,他总是会来的。我听见王德顺在门外喊着皇上驾到。我整个人跳起了一下,跌撞得从榻上爬下来一把拉住了玉心,“玉心姑姑,能不能说我病了,能不能让他走?”
玉心难得对我慈眉善目,却给我了两冰冷的字,“不能。”
我想那个时候玉心可能还不够懂我。
昭锦进来坐到我的身边,我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抖得根本无法思考。
“别怕,帮朕将衣服脱了...”他和蔼的命令。
我蜷缩在床脚眼睛血红,好像连哭都不会了。古往今来,女人作为政治工具用以牺牲,却甚少被歌之颂之。没人关心她们在异国深宫在承受什么。揭开来看,不过是名正言顺的奸辱。我又岂能像个荡‖妇一样打开自己,取悦这具行将就木的身体。
他又问我,“你怎么了?”
他似乎没啥耐心留给我了,换了句话“你若想百里送离死在北疆就继续在那里待着。”
我看着月隐殿明黄的灯,小心的伸手过去,他却直接向我扑过来,我那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哭喊的声音响彻月隐殿,他却用他的舌头封住了我的嘴,我只想作呕。
我没想到他那样瘦小的老头竟这样有力量,就在他要掰扯我的腿将他那东西塞进来,“真是个天生的淫器。”
我在巨大的恐惧中寻得了一丝清明,我摸到我枕头下那一把剪刀,深深地扎入我的心脏,鲜红的血染尽身下的褥子。
其实,凡间何尝不是三界最苦,神仙高高在上只管降妖除魔,可现今妖魔已然安定,更遑论有人间的道士相助,除去恶妖不是件难事儿。
可他们永远不会变通,不去懂凡人得这些无奈,自从我经历过灭门之痛,贡女之辱以后,哪怕是飞升之后我也从没有将自己当成神仙一类看待,众生太苦了...盘古开天有人记得,精卫填海有人记得,后羿射日有人记得,他们却没有额外的能力去对抗命运,他们无名无姓,辱了就是辱了,死了就是死了,谁会记得他们的不甘和信仰,谁会记得他们的善良和埋骨的土地,他们从千难万苦中踏来,却只为讨一杯羹粥。
这也就是我此番历劫的最大体悟,也是我成了上神之后屡次将功德渡进凡间,推行仁政的由头。
当然对于罪恶多端之人也是杀伐果断从不心慈手软。
一场情事成了闹剧,昭锦不来是给我养伤的时间。
我不知道的是,九神谷夜夜忧虑的镇龙息因着这场闹剧却只剩下最后一条。
其实,我刺的很深,太医来的时候已经说我没有了生命迹象...
就在那时,我感应到了我胸口温热的感觉,是浮屠花。
代表着百里送离爱意的浮屠花,我便觉得自己去死有些对不住他了。
结果也就是那花护着我,我一点一点又有了脉搏,那些太医擦擦一脑门子的汗松了一口气。
我用完午膳一回头,却啊的一声惊叫出来,连绵不绝的惨叫将玉心给唤了过来。
她焦急的扑到我身上,“娘娘...娘娘...你究竟怎么了娘娘...”
我将插着腊梅的夜光瓶抓起来,狠狠地砸在一片虚无中,“给我滚!”
他来了,他又要试图要将那秽物塞进来。
一想到他若塞进来,我都很不能就此腰斩。
我反手抓过玉心的胳膊,“玉心...”
却没有抓牢,我脱力跪在地上,“玉心姑姑...让他走...让他走!”
我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把玉心吓了一跳。
她可能是打算去找太医的。
我却死活抱着她的腿不肯松手,“玉心姑姑,让他走,你别走,你陪着我,你让昭锦走!”
我最后一句话嘶吼着喊出来,整个人癫狂着,状若疯妇。
“我会死的!”
我看着她那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不,玉心一直希望我讨好昭锦的,我松开抓她的手,抱住自己的双肩又抓起头发,揉到乱糟糟的,失望的语气与她说,“你也一样,不是我的人。”
我看着我掉落在地的大颗泪珠,为什么不能哭,百里送离,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哭,我却不能再咬着他的胳膊发泄着心里的愁苦,我忽地笑起来,又哭又笑把玉心搞得呆在那里。
对,我要去找他,我赤脚跑出去,“百里送离!百里送离!”
我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踩到了夜光瓶的碎片,碎片扎进我的脚心,我没跑远就跌落下来。
我没想到玉心跟我跑出来了,她用力的将我搂在怀里,我却在她怀里哭了起来。
“娘娘...娘娘...我们回去。”
我狠命的摇头,不能回去,不可以回去。
她摸着我的脸替我擦眼泪,“昭锦不在殿里,他已经被我赶走了。”
那时候她顺着我的意思说下去,让我没有察觉到自己精神已经不算正常,那语气就像我小的时候怕蛇,我娘说,声声,娘帮你把蛇打跑了。
可仔细的想她一个陪嫁的婢女怎的能把皇帝赶走,可我却愿意相信她。
因着欢碧没想到我能为了不合房而刺杀自己,那仅剩一条的镇龙息怎的也不肯被白猫吞掉。
这厢,原本两三个月就能达到目的的计划变得遥遥无期。
害人终究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