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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寻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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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鸟对面,宋辞捏着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似乎是嫌茶太苦,宋辞绣眉微皱,含着茶水,将茶杯推远了些。
看到青鸟回来,她才咽下了茶水,若无其事对着青鸟问道:
“如何?”
青鸟早将师姐的动作纳入眼里,憋笑憋的有些辛苦,故意问道:
“师姐也不是没听见,何故多此一问?”
遭宋辞轻飘飘地瞪了一眼,青鸟才忍着笑说道:“不逗你了不逗你了。关于老吕说的,师姐怎么看?”
宋辞抿了抿唇上的茶水,开口道:
“若他未说假话,除了晓得那位墨掌柜是位天赋出众、行事非常的画师以外,便也看不出其他。”
青鸟撅了撅嘴,嘀咕道:“也不能确定她就不是鬼吧...”
宋辞淡淡笑了一声,说道:
“她既能在城内待着么久,即便是鬼,大抵也不是什么凶恶的鬼。”
“可鬼就是鬼!”青鸟小声咕哝一声,神色怏怏地趴在茶桌上。
“不过我现在,倒有些怀疑自个儿可是看错了...”
“你怕么?”
宋辞挽起少女落在桌上的发丝,又任由它们从手中滑落。
青鸟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宋辞轻轻抚着少女的脑袋,温声道:
“无论她有无恶意,我总不会让她伤到你的。”
青鸟依旧没有抬起头,只是抓过宋辞的手,用脑袋轻轻抵住她的手。
宋辞微微勾起嘴角,一时也没有出声。她看了眼桌上被她推的有些远的那盏茶,犹豫片刻后,又端起茶杯,细细抿了一口。
依旧苦涩,但已没有初尝那般难以接受。
两人离开时,刚好与一位说书人擦肩而过。
青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往台上一站,茶楼中的坐客便纷纷将视线聚焦在他身上。
青鸟没有太在意,和师姐一同走出茶楼。
她们身后,在一阵阵闹腾声与嘘声中,那说书人先是满怀歉意地抱拳说道:
“前些日受楚老爷相邀,前往楚家讲书,实在抱歉没能照顾到各位,还请大伙多多海涵,多多海涵。”
又等了一阵,茶馆中终于安分下来,说书人比出手势,念处开场:
“上回书说到,戮剑仙孤剑斩五老!话说,在那平顶山上...”
……
天色尚早,青鸟走在街上却有些纠结。
她看出师姐有些心不在焉,大抵又是受那心魔困扰。但她又不愿将师姐一个人留在客栈里头,心里一时犯难。
宋辞捏了捏青鸟的手,有些无奈地劝慰道:“师妹不必总是顾虑我,我现下已好受许多。”
“可是...”青鸟看着师姐略显苍白的脸色,不是很赞同。
见青鸟还是放心不下,宋辞想了想,说道:“你随我来。”
她拉着青鸟的手,向着偏僻无人的角落走去。
青鸟亦步亦趋,随着宋辞停了下来。她左右粗略地瞄了一眼,看着宋辞,眼中忧色难掩。
宋辞没有说话,她的身体却开始逐渐被金灿灿的焰火包围。
青鸟睁大眼睛,看着师姐身上缠绕起越来越多的火焰,一时不知她想做什么。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松开师姐的手。
那火焰慢慢包裹住她们牵着的手,又进一步向着宋辞身上缠绕着。
宋辞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青鸟,将缠绕着火焰的手覆在青鸟的脸上,轻声说道:“莫怕。”
青鸟怔怔地点了点头。
那些火焰明明真是的存在着,触及她的身体时好似没有温度。
终于,当宋辞被金色火焰全然覆盖时,她忽地化作一阵金色的焰流,围绕着青鸟的身体旋转数圈后,一股脑儿地注入青鸟挂在腰间的青烛中。
青鸟下意识看向青烛,它的样式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灯座中原本熄灭的灯芯,此刻竟变作一朵缓缓旋转的金色火莲!
她将青烛举起,平视着它,惊疑不定问道:
“师姐...?”
“我在。”
火莲上微微泛起涟漪,传出青鸟熟悉的温和声音。
没等她继续发问,灯座中又传出一道声音:
“这是我的神通之一,名为‘化身为火’。如此一来,我既能陪着师妹,师妹也不必再担心我了罢?”
青鸟摩挲着青烛的灯身,不禁有些艳羡地感叹道:
“不愧是师姐呐...”
即便修行受阻,整日受心魔困扰。却仍能顺畅自如的习得神通,换作她大抵难以做到。
青鸟再次再次回到大街上时,已然放松许多。
师姐现下很是清净,外界的嘈杂甚少能够影响到青烛之中,只有挂着青烛的她能够与师姐交流。
这神通倒也并非全无缺点,比如要花费较长的准备时间、持续时间有限、短时间内无法连续施展等等。但就如今而言,它完美的解决了青鸟的顾虑。
走在街上时,常有路人对着她腰间的小灯投来好奇的目光,但也多半只是将它当做一件有趣的挂件。
青鸟一边上各种铺子买些零嘴,和一些她觉着有意思的小物件,一边向着店家们打听些关于世家、落花客栈的消息。
不知觉间太阳将要落下,少女坐在一家面馆中,独自喃喃低语:
“还真和老吕说的一样啊,城里根本没多少人晓得落花客栈的存在,少数那么几个听说过的人也根本不了解那神秘的墨掌柜...”
青鸟惆怅地望着天空,青烛中的火莲泛起一丝涟漪,她知道那是师姐在安慰自己。
心中微暖,青鸟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想那么多。
关于世家的消息她倒是收获不少,知道光北城里大大小小的世家就有许多,其中包括已经打过交道的赵家在内,地位最高的世家有三个。
她还知道,城内百姓,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寻常修者,都对这些大世家怨言颇多,但又敢怒不敢言。
“好面来哩,客官请慢用!”
青鸟正漫无边际地想着时,店小二端着热腾腾的汤面送到她的桌上。
香气扑鼻而来,青鸟眼中顿时微亮。碗里清汤中飘着些许葱花,几块切得大小规整的牛肉躺在面上。
她低声调笑了一句:
“好香,可惜师姐吃不到呢~”
那青色小灯里头,金色的火莲慢悠悠地转着,一丝波动也无。
青鸟不禁失笑,不自觉摩挲着青烛。
正当她准备享用时,却听见从城门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些许人的叫喊声。
但距离尚远,青鸟听得有些模糊。
她放下筷子,好奇地走出面馆。
街上的行人慌忙躲向两边,脸上却都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一位老者步伐缓慢,没能及时退避,但飞奔的骏马却丝毫没有停滞的迹象。
那匹马高高扬起前蹄,掀起的阴影笼罩面色惊恐的老人。在它的背上,一人带着轻蔑地注视着一切发生,似乎有些期待将要发生的事。青鸟瞳孔微缩,身形一闪想要上前救下老者。
但许是她发现的太晚、许是骑马之人本就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想要践踏老者。
她慢了一步。
老人的胸口遭受马蹄重踏,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那马儿却好似还不满足,高扬马蹄,又要踏向挡在前方的青鸟。
青鸟银牙紧咬,一剑横斩而出。银白的锋芒丝毫不受阻碍,瞬间斩断两条马腿。
那匹马嘶鸣一声,身体不熟控制的前倾。青鸟心中怒火难消,一记旋身上踢,一腿连马带人一齐踢翻。
马匹主人在被压倒之前,将将地跳了开来。
“哪来的...!”
还不等他发作,一道剑锋直直地指着他的脑门,其上缠绕着的金色焰火摄人心神,令他一下没了别的想法。
在他后方、几匹马似是受惊,纷纷闪躲开来。
最后方的一匹马却丝毫未受影响,踏着悠哉的步伐,载着它的主人缓缓行至青鸟面前。
那人下了马背,丝毫没管顾倒在地上的人,对着青鸟行了一礼,温声问道:“在下楚家楚浔,敢问是何方道友?”
青鸟瞥了一眼,冷冷说道:“道坛。”
楚浔微微挑眉,随后笑着说道:“原来是道坛的朋友。方才似乎发生了些误会,在下的朋友疏于管教,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马。姑娘既也杀了他的马,这事便过去了,如何?”
青鸟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老者,摇了摇头,固执道:“方才我看得真切,分明是他故意纵马踩死那老人家。一命还一命,他该死!”
楚浔眯了眯眼,脸上笑意变得有些危险。
气氛凝滞片刻,见青鸟丝毫没有退让的样子,楚浔又开口道:
“既如此,在下代姑娘行罚。”
说罢,楚浔并指一挥,划出的指风瞬间将倒地之人的左臂斩下。
青鸟一怔,低头看了看。那人痛哼一声,却根本不敢看楚浔,只怨恨地看着青鸟。
楚浔微笑看着倒地之人,说道:“修士的一条手臂可比凡人命珍贵,姑娘满意了?杨兄弟,你也没有意见罢?”
那人本欲争辩,却在楚浔危险的目光中,沉默着点了点头。
楚浔满意地笑了笑,随后看着没有表示的青鸟,定定道:“姑娘也莫要得寸进尺,何况,这些事本就该护道府来处理。”
说罢,楚浔径自骑上马扬长而去。与他随行的几名世家公子,其中一人扶着倒地之人上了马,不多时便纷纷跟随楚浔而去。
青鸟握着剑,默默地看着离去的众人。
不多时,几名护道众不紧不慢地赶来。
那人瞥了眼老人凹陷的胸口,对手下的人吩咐道:“意外,带去埋了。”
青鸟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眼帘微垂,默默转身。
回到面馆,她看见掌柜摇头叹了口气,对这种事似乎习以为常。
青鸟伫立在桌前,看着凉透的面,留下三文钱便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