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病呻吟》瓦瓜

10、第 10 章

　　校运会这天非常热，太阳毒得要死，学校领导倒是坐在阴凉的主席台上，两边还有大风扇在吹。
　　九点准时开始，但我们要求七点半集合，再演练一次。不就是跳几个动作，我不解为何要这么紧张。而且方阵又不影响学院成绩。
　　但参与这个活动的好处是让我能够好好欣赏他。
　　让我怦然又怦然的一个人。
　　他就站在我们的前面。经济学院和管理学院挨在一起，很好。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合适，经院那个？还是自习室那个？不知道一个人的名字很麻烦。
　　女孩们穿着长裙，个个精致又漂亮，但也忍耐不了长久的等待，大家都席地而坐，屁股下垫着提前准备好的报纸或者课本。
　　林思苗很善良地分享给我两张报纸。我忍不住问她：“你认识经院那个举旗的吗？”
　　林思苗诧异地看我：“怎么，你也看上他了？”
　　我反问：“什么是也看上了？”
　　林思苗咳了咳，说：“看上他的人多了。”
　　我问：“我也像会看上他的吗？我看起来是会喜欢男人的吗？”
　　林思苗开始仔细端详我，摇摇头：“不像弯的。但是……也不直。像无性恋。”
　　我笑林思苗，她真是一点不和我客气。明明对施阳又有礼貌又小心翼翼，对我怎么没有一点“尊敬”的感觉。
　　林思苗又说：“而且看上何礼航有什么不正常的？你是不是不刷校园树洞？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
　　“他叫什么？何什么？校园树洞是什么？”
　　林思苗朝我叹气：“他叫，何，礼，航。为何的何，礼貌的礼，航行的航。校园树洞你都不知道？你落伍了。”
　　我不服气：“施阳肯定也不知道。”
　　“施阳学长知道！施阳学长还可关注树洞了。”说罢，林思苗将树洞的网址分享给我。
　　林思苗又说：“不过你不知道也正常，这个树洞刚开没多久，影响力还不是很大。”
　　我点开林思苗分享给我的链接，页面很简洁，有几个专栏，每个专栏下都有一些贴子，有点像贴吧。
　　我问：“那个何礼航，怎么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
　　林思苗理所当然：“因为他好看啊。”
　　旁边的女孩听到我们在聊何礼航，也加入了进来，我听到林思苗喊她笑笑。
　　笑笑和林思苗很像，感觉对人都没什么距离感。她穿的蓝色的长裙，眼影也是蓝色的，很衬她的白皮肤。
　　提到何礼航，笑笑的眼睛就放光。
　　“他的瓜可多了！人帅是帅，就是风流。听说女朋友半个月就换了三个！”笑笑捂着嘴，凑近我和林思苗，很小声地说。
　　我又想到他那次在餐厅，后面跟着的一个姑娘。
　　林思苗说：“半个月三个？这是谈恋爱还是找炮友啊？”
　　她们俩真敢说。
　　笑笑又说：“谁知道呢。但是啊，好像说只有他追人，没人能追到他。追他的人排到法国去了，都不看一眼。”
　　林思苗咯咯笑：“就是不喜欢舔狗呗。那就是说，要拿下何礼航，就得欲擒故纵，让他来追我，对吧？”
　　笑笑也笑：“然后谈三天就分手，也算不亏。”
　　我听得莫名心烦，一想到他身边都是女孩，就更烦了。何礼航，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我看向他，他站的离我有点远，我发现他不怎么和身边的人说话。也不像大家一样坐下来，就静静地站着，倚着墙。
　　“你看啊，他们那一片人都不和他聊天，他人缘好像不太行。”笑笑又在和林思苗窃窃私语。
　　“没有，刚刚他才和他们那个举牌的说话呢，还有说有笑的，你没注意。”
　　笑笑惊诧：“那个举牌的好像就是他前女友啊，分手了还可以这么和谐，厉害了。”
　　“谁说分手就得你死我活的。看何礼航那样，就像是很会处理人际关系的人。”
　　笑笑说：“也是，他好像还是院学生会的。”
　　林思苗说：“对啊，要竞选主席的，你看他们经院学生会公众号，有一些关于他的推送。你看哦，金融一班班长，现任学生会部长团，前三个学期绩点综合第一，buff叠满。”
　　笑笑摇头：“虽然人设和小说男主一样，却不是深情好男人。而且能把学生工作和成绩搞到这么极致的人啊，多半都是那种精致的利己主义，很有目标，对自己也很狠的那种人。”
　　林思苗同意：“也是，他确实有一种金融男的气质。金融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对于女孩们的聊天所关注的内容实在是没法听懂，她们说得板上钉钉头头是道，我也不懂她们对金融男的偏见从何而来。
　　林思苗和笑笑又围绕着何礼航聊了半天，把话头又转向我：“诶，学长，你问何礼航，是对他有意思吗？”
　　我第一反应是摇头：“当然没有。我只是老见他，好奇。”
　　结果林思苗和笑笑却对视一眼后都笑了，笑得不明不白，我又不懂了。
　　笑笑摸着下巴，端详着我，和林思苗说：“嗯，这么看，外形上，还是很配的……”
　　这里我懂了，她们最喜欢乱嗑cp。
　　之前贝糖也说我和施阳很好嗑。她们的心里并不真的认为我们两个男的是一对，或者会在一起，但是只要有点关联或者互动，就要品味一下。像现在这样。
　　我实在没办法加入林思苗和笑笑的谈话，即使我的好朋友大多是是女生，我也没有办法真正理解她们。
　　我发现施阳在演练之后就走了，一直没回来。他好像不用受命令的管束，想来就来的那种。有时候，我会觉得他是命令的化身。和我们其他人都不一样。
　　然后我看到何礼航也走了，我没有人可欣赏。我并不想让自己无事可做，只要一没事，我就会陷入无尽的回忆，又想到之前很多不好的事情。但我又觉得，可能那些不好的事情里还是有一些好事的，比如爱啊快乐啊幸福啊什么的，所以我才会恋恋不舍。
　　施阳很适时地回来了，他带着两个男生，拎着几大袋子奶茶，浩浩荡荡——“每人一杯，学院请大家的。大家辛苦了！”
　　我听到大家微微的惊叹。
　　我看到施阳额头上留下细细密密的汗水，衬衫已经有点被打湿了，额前的碎发也有些凌乱，我想给他理理。但这样的施阳很帅气。
　　大家都上前拿奶茶，我看到其他学院的人也往我们这边看，我看到何礼航也抬头看了一眼，仍然是没什么表情。
　　“赵只，你过来。”施阳叫我，我向他走去。
　　他朝我靠近，用我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个单独用保温袋装起来的，你拿走，你一会儿结束帮我送给金金吧。”
　　我挤出笑容，问施阳：“你怎么给金金也买？”
　　施阳说：“我答应她要请她喝奶茶。但是一会结束我还要去学院办公室，没法找她。她现在过来拿奶茶也不合适，金金过来这些人又要吵吵了。你结束的时候和她约个地点给她就行了。我估摸她十一点才能起床，差不多那时候我们也结束了。”
　　我好像什么也没法说，感觉有东西卡住了我的嗓子。我点点头，把单独用保温袋装起来的那杯拿了出来。
　　“谢了啊！”
　　我看着保温袋发呆。施阳给金金点的奶茶和给我们的是不一样的，是特意给金金点的。葡萄果茶、少冰、不另外加糖，我们都知道，金金喜欢喝葡萄味的东西。金金还很喜欢喝很冰的东西，然后不喜欢喝糖。
　　我们吐槽金金就是喜欢有点葡萄味的冰水。但施阳看到金金点多冰的时候，每次都皱着眉头说：“金金你少喝点冰的吧。”
　　我发着呆。
　　施阳又对着我说：“你怎么不喝？你不喜欢杨枝甘露了嘛？我特地点的都是杨枝甘露呢。”
　　上一秒我还很难过，下一秒我就好了。这就是施阳的魅力。施阳也记得我喜欢喝什么。他对我也如此。
　　我在施阳的注视下拆开吸管，扎破奶茶杯的纸盖子，大喝了一口：“好喝。”是真的好喝。
　　因为施阳，更好喝了一点。
　　施阳得意地朝我笑。
　　“大家准备准备，快进场了！到时候咱们走完方阵还得站在草坪中间一段时间，后边武术队开始表演了咱就能撤了，都清楚吧？奶茶赶紧多喝几口，外面又晒又闷的待会。”施阳很难不忙。
　　明明组织方阵的工作不属于他，但不知不觉他又成了这群人的指挥者。大家也都很听信于施阳，以林思苗为首的还是施阳的捧哏，施阳指哪打哪。
　　“多喝几口多喝几口！”林思苗拍我的肩膀。
　　我偏要叛逆：“喝多了待会想上厕所了。”
　　林思苗惊呼：“你说的有理！但我已经喝好多了。就这样吧，想上厕所总比渴死好。”

　　开幕式结束已经快中午了，散场后我们回到体育馆，属于金金的奶茶还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我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二十，按照施阳的说法，金金应该刚起床。
　　我发消息给金金，金金很快地回复“刚醒”。
　　嚯。
　　我感慨施阳对金金的了解。
　　金金问：“施阳是不是给我买奶茶了？我一会儿去找你。”
　　我和金金约在了理综楼。我们总是习惯在理综楼学习的。
　　可是我又看到施阳朝我走过来，同时我手里的手机嗡嗡响。
　　施阳脸上带着笑，在烈日下站了两个小时，这回他是真的湿透了。
　　他走来，说：“施阳，不用了，我再去给金金。刚老师说我不用去了。”
　　我再看看手机，金金说，没事儿了，施阳再给我带过来。
　　我好像被耍了一样，无名的怒火从我的脑海里蹿出来。其实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但是我很委屈，也很生气。
　　不过我看起来肯定没有任何异样，施阳只是接过我手里的奶茶，和我道别，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了。
　　我生气也没用，我不会对施阳发火，更不会对金金置气，可能我更气我自己，我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不高兴？而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应该把情绪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面。
　　我慢吞吞地收拾落在体育馆里的东西，我们院铺的报纸零零散散布满了一地，直接走掉实在有点不太文明，我决定自己今天要当一名文明使者，树立一个优良的管理学院学生的形象。
　　这种劳动虽然很繁琐，却也让我挺快乐的，干这种无聊、没有创造性的机械工作可以让我的大脑放松下来。
　　如果未来我找不到工作，进工厂拧螺丝也许真的很适合我。
　　可是文明使者今天实在是倒霉，我走出体育馆，在把零碎的报纸拿到垃圾桶的路上，我马上就要把手伸出去，报纸也马上就要进入垃圾桶了。
　　就在这一瞬间。一声“小心”在我身后响起
　　——旋即，我闻到甜腻的香气、头顶感受到液体的冲击，我的眼睛和嘴巴本能地紧闭，双肩耸起，手不知道是抬起来了还是落下。我在想，这个时候我的动作肯定很丑，我的表情肯定很丑，液体散落在我身上的那瞬间，我肯定很狼狈，可是这是在室外，我不知道周围有多少人，想必人不会少，会不会有人驻足看热闹，甚至拍照拍视频？
　　我闭上眼睛的那几秒钟，我的脑海划过了很多画面。和现在的场景都很类似，都很羞辱。我感受到当时被打的时候火辣辣的疼痛，我感受到摄像机朝着我的闪光，我感受到滚烫粗壮的东西捣鼓着，我感受到有人在喊我贱人。
　　最终，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睁开眼，仍然站在原地，我往下看，我看着我手里那一团被纂成团的报纸，我看到乳白色的点滴粘在灰白色的报纸上，像雨点打下，而我是这团报纸的雨伞。
　　我的眼睛、嘴巴、身体都很粘腻。我本来就很热，出了很多汗。
　　那一瞬间，我害怕我的眼泪也一起掉下来，让我的脸更湿更模糊，让我看起来更狼狈。后面的人赶紧朝我跑过来，在我的身侧连连道歉，再后面又跑来了一个人，对着我身侧的那个人连连道歉，又对着我连连道歉。
　　我不想看他们，不想听他们解释，无意的有意的也好，我现在湿哒哒的现状已经成为事实，我的狼狈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
　　“没事。你们也小心点以后。”我实在不想生气，生气和他们的解释一样，都很无力，甚至生气会让我看起来更狼狈。
　　两个男生像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傻愣愣地站着看着我，彼此看向对方，又看看我，却不说话，还围着我，我后面是垃圾桶，前面是他们两个，我走也走不了。
　　“怎么了？”
　　我隔着湿漉漉的头发，看到一个人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