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病呻吟》瓦瓜

11、第 11 章

　　何礼航。他怎么在这？我下意识地转过身。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希望让他看见我这副样子。
　　他显然认识这两个男生。他们俩的目光从我转向了何礼航，小小声地说：“学长……”
　　然后他们两个开始向何礼航解释来龙去脉，大意就是其中一个男生跑过去的时候不长眼撞上了拿着奶茶的那个男生，那个男生一脱手奶茶就浇到了我的头上。我才发现，其中一个男生的裤子上有灰色的污渍，他大概摔得不轻。他们两个都是经济学院的方阵成员，听起来他们很“尊敬”何礼航。
　　听他们的解释来龙去脉，我觉得可笑至极，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居然发生在我的身上。
　　可能上天觉得我今天还不够倒霉，想要再让我难过一点。
　　我很想走，可是我自己没法动弹，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何礼航，我只是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但是一张开嘴，我可能就没有办法保持优雅。
　　我连让他们让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我只能低着头，尽量不让他看到我。
　　何礼航朝我递了一包纸，从他的兜里掏出来的。我想接过，却看到他自己把纸抽出来，用纸巾往我的脸上和头上摁。
　　“先擦一下吧，还在滴水。你们有纸吗？”他朝那两个人问，可是他们都没有。
　　我听到何礼航叹气：“算了，你们回去吧，我再和这位同学说明。”
　　就这样他帮我“赦免”了这两个手足无措的学弟，但其实他也可以走，他和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关系，不需要再和我说明什么，我只是很倒霉而已，所以我现在很狼狈，也不想再和他说明情况。
　　何礼航继续抽出一张又一张的纸摁在我的脸和我的头发上，我感觉现在我们俩这样反而会更加吸引别人的关注。我说：“同学，你不用，再给我擦了。我回宿舍，换一下衣服，洗个澡就好。”我还是不敢抬头看何礼航，我的眼睛盯着他的垂垂的西装裤腿，说话也怪异得像个机器人。
　　何礼航这下停下来了，他离我站得远了点，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了一声“抱歉”。
　　我反而有点想笑，他这声“抱歉”是出于什么。是我应该朝他说“谢谢”才是。
　　我也的确说了“谢谢”而不是“没关系”。
　　我低着头，脚步挪动，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要赶紧回去。
　　何礼航的步伐也随着我移动，再说了一句“抱歉”。
　　这下我是真的笑出来了，我问他：“你在和我对不起什么？”
　　何礼航走在我的斜后方，说：“没有问你愿不愿意就给你擦脸擦头。”
　　“可是你不给我擦脸擦头我现在应该更难受。”我还是没敢转过身看他，“谢谢你。”
　　他还跟在我后面。直觉告诉我我现在应该要问他是谁，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学院的，是哪个级的，并且和他闲聊，我好像老在自习室见到你，今天你为什么也来参加校运会，有没有报名项目，能不能加一个微信。
　　但是我现在，我现在实在是太乱了。
　　我整个人都很凌乱，我的身体很凌乱，我的心也很凌乱，我没有力气做我想做的事情，我没有力气再次寻觅，反正终究会以失败收尾。他带着女孩约会，他是高岭之花，他是个金融男，还是个渣男，有什么意思。
　　可是他就在我后面，随着我从体育馆一路走回宿舍，也不说话，我知道经院男生宿舍也在这边，我总不能不让人家回宿舍，可是他一直保持在我斜后方的位置算是怎么一回事？分明就是跟着我，他到底想干嘛？
　　但他越是不说话，我就越难受，越感觉自己脆弱，越感觉自己狼狈，我问他：“你在跟着我吗？”
　　他顿住了脚步，我听到他的轻笑：“你才知道吗……赵，只？”
　　赵只。
　　他在叫我的名字。
　　他低沉的嗓音实在蛊惑人心，特别是他试探着叫我的名字的时候，我的心好像停了一拍。
　　我感觉我的头上又有水滴了下来。
　　下雨了。
　　太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消失，细细密密的水从一滴一滴，到一群一群地降落。
　　周围的人都跑了起来，有伞的也步履匆匆。
　　只有我和他就这样站在雨里，停在这个运转的世界里。
　　来自奶茶粘腻的香味被雨的味道替代。
　　他现在也和我一样湿漉漉的。
　　我转过身去看他，他果然和我一样狼狈了。
　　这实在是一个有点浪漫的场景。
　　我突然想，如果这个时候我去抱他，亲吻他，他是不是不会躲开？他陪我站在雨里，知道我的名字，说明他对我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吧？
　　荒诞的想法随着雨势渐大也壮大，它们像迅速生长的枝丫盘踞了我整颗心，我朝他进一步走去。
　　他就这样看着我，雨水把他的头发压扁了，水滴顺着前额的头发直直地落下，我看不清他在雨后的表情。
　　何礼航。
　　你再不动，我就要亲你了，我在心里说。
　　这么好的机会，我不是什么好人，你长得这么好看，在雨里都这么好看，你还不动。
　　我再走进一步，他还是站在那里，好不真实。
　　我真的要凑上去了，如果你还不躲。
　　“赵只！”
　　一个声音传来。
　　我的目光渐渐失焦，又渐渐聚焦，不是看着何礼航，是看他的身后。有人看过假如爱有天意吗？我看到施阳和金金，就像假如爱有天意的男女主一样，肩与肩紧紧挨在一起，施阳把他的黑西装套在他们两个人的头顶上，朝我小步跑来。
　　雨天让我们狼狈，让他们浪漫。
　　“走吧。”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施阳和金金走近我之前，我对何礼航说。
　　明明他才是和我是陌路的人，可是我想和他一起走掉。
　　何礼航跟在我的后面，他真的听我的话，跟着我走。在这一刻，我很感激他，我好像有了一丁点的安全感。眼泪顺着雨滴在我脸上滑落，我舔到了咸咸的味道。幸好在下雨，哭了别人也看不出来，没有那么丢人。
　　我几乎是仓皇地闯入宿舍楼，又仓皇地跑上楼。我的宿舍在10楼，经院的宿舍在14楼。
　　我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何礼航还在跟着我。
　　我还听到我的喘气声和他的喘气声混在一起，还有雨水随着奔跑滴滴答答掉在地上的声音，楼道里很寂静，所以这些声音被放大了。
　　“不跑了，我累了。”爬到4楼，我停下来，一屁股坐在楼梯上。
　　“坐电梯吧，好不好？”何礼航站在下一段的楼梯，我看不到他的全脸。他慢慢地走上来，他的身影，他的脸庞在我的视野里越来越清晰。
　　我摇摇头：“坐电梯人很多。”
　　他在我旁边坐下来。
　　我却还没准备好要和他说什么。我有很多话想问，但其实没什么好问的。我想问他，你有没有被我吓到，你有没有感觉到我要亲你，你有没有要讨厌我了。但是这些问题都很没有意义。我最终选择闭嘴。
　　何礼航也没说话。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我已经知道你叫何礼航了。但是你先比我喊出我的名字，所以我敢正大光明地问你。
　　他又笑，他在笑什么？他反而问我：“你不知道吗？”
　　什么意思？难道我应该知道吗？他在想什么？他不会早就看出来我觉得他好看了吧？但是我从来没打算追过他还是什么的，况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是不是在自恋？果然是金融男。
　　他见我不说话，又笑：“开个玩笑。我叫何礼航。你要不要加我的微信？”
　　什么叫“你要不要加我的微信”？不应该是“我能不能加你的微信”吗？
　　我很生气。我本来今天心情就不好。
　　我虽然对你有意思，觉得你好看，也想要亲你，也怕你讨厌我，但我今天真的很倒霉，我也很想做硬气的自己，反正你是个渣男，我没必要在你身上浪费感情。
　　我脑子里的声音喋喋不休着。
　　我站起来，想走。
　　他拉住我：“抱歉。”
　　你知道你做错了吗就道歉？
　　我说：“谢谢。”
　　他还是没有松手：“赵只。”
　　我转过头看他。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只是没有刚才那么夸张了，水没有一直滴下来，而是缓慢的，有节奏的滴落。
　　滴答，滴答。
　　我等着他说话。一般喊人名字，不就是要和他说话吗？他想和我说什么？
　　他又说了一声：“赵只。”
　　然后我听到他叹气：“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