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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医生诊断说,陆总可能存在部分记忆缺失。”

      热茶斟入杯中,轻泛的水雾氤氲着那蓝釉描金的边缘。
      管家搁下茶壶,在路逐月若有所思的眼神中继续说道∶“其实陆总刚回来那会儿,连老爷夫人都不认得。”

      路逐月问∶“那他现在应该想起来了吧?”

      “是的,老爷夫人把陆总扔进鳄鱼池后,陆总就想起来了。”

      ……什么池?
      路逐月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这个年纪还不至于耳背∶“不是吧,就算再怎么生气儿子不记得自己了,也不能扔进鳄鱼池吧!这也太残忍……”

      “不,不是的,少爷您误会了。”管家赶紧替主人家申辩,“是医生说,陆总受到相应刺-激,可能就能找回记忆。”
      “对陆总而言,他们一家三口最深的记忆,就是在热带雨林探险时被鳄鱼袭击,所以他在鳄鱼池里想起了老爷和夫人。”

      被管家一提醒,路逐月倒也想起了这桩事。

      那是在他和陆星涌十岁时,陆星涌跟爸妈去雨林冒险,据说差点被鳄鱼吃掉,导致陆星涌回来后看到张嘴尖牙的东西就怕,连他家那只小金毛都怕。
      来他家玩时遇到,只能躲在他背后瑟瑟发-抖。

      看来确实是很深的刺-激。

      “原来是为了这个。”路逐月轻舒一口气,“那他应该没事……”

      管家:“不过因为谁都不敢靠近鳄鱼,所以最后是少爷自己从鳄鱼池爬上来的。”

      路:……

      “不过,陆总失忆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管家叮嘱道,“我也因为是少爷您,才选择告知。但如果别人知道了,可能会利用这点。”

      “我明白。”生意场上的事情风云变幻,陆家又在多个领域握有命脉。路逐月自然知晓利害,“那他忘记的还有什么事?”

      管家思索着∶“知识类的基本都没有忘,并且智商也还在210。”

      路逐月∶“……认真的吗?他现在的表现,感觉像这个数倒过来写的水平。”

      管家避开了这个可能会让他炒鱿鱼的问题,又说道∶“人际方面的话,似乎是关系越亲近的人,陆总忘记的越多。”

      路逐月轻哂∶“所以他才会记得我,对吗?”

      管家急忙道∶“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路逐月浑不在意,“但他应该不记得关于我的所有事情,他连商京曜都忘了。”

      “现在看来,应该是的。”

      路逐月的指尖搁在大理石的台面上轻轻敲击,少顷,才开口∶“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只要受到刺-激,就会想起相应的事情,对吧?”

      “是的。那个……少爷?”管家略有点局促道,“我刚刚在陆总房间门口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你说的是事实。”路逐月不知为何,心情转好。他拿起托盘,“茶就由我来送进去吧,不用麻烦您了。”

      管家∶“呃,可是……!”
      但管家没能叫住路逐月,只能看着他推开会客室的门走了进去。

      当房门甫一打开,里边的两个男人就通通望了过来。

      恰是方才关押着路逐月的那间会客室,壁炉里的火依旧熊熊燃烧。
      造型各异的动物标本们逡绕着沙发两侧,仿佛是在模拟原始的狩猎场,分站阵营。

      左边的领袖是只灰鹿,看似无害,但巨大的鹿角昭示着威胁。
      右边的领袖则是只狮子,风范尽显,高傲的头颅仿佛已经预示着它的不战而胜。

      路逐月一眨眼,在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勾起微笑。
      他带着托盘款款走到茶几边放下,借着余光打量着正面对面坐着的男人们。

      商京曜坐在左侧沙发,金丝眼镜搭在鼻梁,笔挺的西装三件套锁着他比例良好的身材,锐显精英气度。
      只是不知为何,那只据说救了陆星涌命的橘猫正趴在他腿上,有些好奇地嗅着他。
      灰色的西裤上都落了些猫毛,好像不只有橘色,还有灰色。

      而右侧,则是陆星涌,似乎趁隙打理了下外表,深蓝色的英式西装衬着那精硕的身形,摩丝熨帖着向后梳的棕发,每一根发丝都仿佛精心设计过,与那如铸的脸庞相得益彰。
      全身上下无论从色系,还是赏心悦目的程度来看都属顶级。

      路逐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随后,在茶几边双膝跪下。

      商京曜见状,眼中立时浮现出讶然。
      他似是想起身扶路逐月,奈何腿上停了辆橘色卡车站不起来。

      路逐月却未留意他的神色,依旧低眉顺眼地,端起托盘里的茶杯就要布置。

      “你别干这些活。”

      陆星涌不知何时也走到了桌边,制住了路逐月愈端茶的手,并一把揽住那黑色毛衣下劲瘦的腰肢,把人扶了起来,言语中颇为心疼。
      “本来也不用你来干这些,何况你都烫伤了。”

      商京曜面色愈是惊讶,甚至没管那被放到他面前的茶杯,重重地落下了水渍。
      他关切地问路逐月∶“你烫伤了?”

      路逐月想要在背后掐那揽着他腰的手顿时放下,有些无措地绞着毛衣边缘,语气卑微。
      “是,是的,不过刚刚陆总已经给我包扎过了……不是陆总的错,是我不小心。”

      小白花情态拿捏得十成十,若是任何一个不知他本性的人,恐怕都会被他骗过去。
      路逐月自认为演得很好,正要再进一步加深形象。

      “是我的错。”陆星涌则愧疚道,“我也没想到我死去的这段时间里,娜娜会受这么重的伤。”

      商京曜迟疑∶“娜……娜娜?”

      本来还在腹诽陆星涌干嘛拆他台的路逐月,一听到那两个字瞬间就崩了人设。
      他转头怒道∶“喂!我不是说了别叫我这个名字吗!”

      陆星涌回看他,点漆一般的眸子清亮。
      “但是这个名字很可爱啊……而且你那个时候不是很喜欢吗?”

      路逐月气急败坏∶“那都是幼儿园的事情了!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商京曜看着相互依偎却在斗嘴的俩人,忽然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橘猫在他西裤上磨了磨爪子。

      “我的错,我的错,逐月你消消气。”
      陆星涌哄着,并趁人不注意,牵到自己那边坐下,还顺带拿了个靠枕塞在路逐月腰后。

      路逐月本来是打算坐在商京曜那边,这下却走不开了。

      “咳咳,我想我应该先表明我的来意。”商京曜见总算能插上话,“我看到了你们两个要结婚的消息,觉得有必要来一趟。”

      陆星涌闻言,却很疑惑∶“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路逐月心想这人在装什么,分明就是他散播出去的。

      “新闻里,不过现在应该全世界都知道了。”商京曜端起茶杯道,“关于这件事,我认为你需要再慎重考虑一下。”

      “不用。”陆星涌斩钉截铁道,“我已经确认我这辈子非逐月不娶。”
      分明是深情的告白,路逐月却觉得恶寒。

      “你还记得你之前拒绝过逐月吗?”商京曜很不认同陆星涌的武断,“甚至所有人都知道你抛弃了逐月。你现在这么做只会给他难堪。”

      陆星涌似是被戳中痛点,语气略沉。
      “我记得,不用你提醒。那是我上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但是我会妥善解决好这件事情,绝不会让逐月受委屈。”

      路逐月惊异于这人的厚脸皮,居然真把那当作“上辈子”的事。

      “但你和他不适合。”商京曜的言语也变得有些尖锐,如同鹿角,锋利地直指要害,“你不能勉强逐月和你结婚。”

      “我认为我们婚后可以好好磨合。”陆星涌被逼退一步,但绝不示弱,“何况我知道他的一切。”

      “不,你不知道,你并不知道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茶杯搁下,溅开水渍,橘猫险些被烫到,从商京曜身上龇牙咧嘴地跳起。

      商京曜也自知自己情绪过激,又缓而开口∶“……所以你需要花时间去了解他,而不是直接要求他和你结婚。”

      陆星涌却不以为然∶“我同他自幼一起长大,一直看着他,难道还没你清楚吗?”

      路逐月听着这句话,心想,机会来了。

      他颤-抖着开口∶“陆……陆总,那个,其实……商少爷是我的男朋友。”

      商京曜∶???

      商京曜今天第三次用震惊的目光看向路逐月,甚至可以称之为悚然。
      但路逐月冲他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这样的刺-激强度应该足够,路逐月紧张地注意着陆星涌的反应,想要从中看到一点点恢复记忆,从而羞愤、恼怒的情绪。
      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刻,能够让陆星涌回忆起,并甩开他的时刻。

      但陆星涌听完后,却久久没说话。
      久到路逐月以为他是不是因为过大的冲击而脑子短路了,才听见呼吸声缓慢吐出。

      陆星涌∶“哦……嗯。”

      ……这是什么反应??

      路逐月脑中设想了很多种反应情况,可独独没有想到会是两个平淡的语气词。
      且陆星涌的脸上也毫无波澜,甚至连眉头都未紧蹙一点。

      可对面的商京曜则察觉到了不对。
      那深蓝西装袖口下的双手,正死死紧握,指尖泛白。

      商京曜∶“陆星……”

      “抱歉,商先生。”陆星涌坐直身体,脸上浮开标致的笑意,“可以请您出去一下吗?我有事情想跟逐月说。”

      商京曜皱起眉头,显然不赞同∶“不行,我以你曾经的心……老朋友的身份劝你,你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和逐月独处,你需要……”

      陆星涌∶“出去。”

      “星涌!”

      “出去!”

      路逐月见氛围愈走偏锋,赶紧出声阻止∶“京曜,没事的,我会和陆总好好谈谈的。”

      商京曜本还想说什么,但见路逐月坚持,也不好再继续留着。
      橘猫跟着他的脚后跟离开会客室。

      室内只剩下两人,火光雀跃在墙壁上,却只映出动物们怪异的影子。
      窗外,暴雨倾盆,雷电曝闪而过,沸腾的冷意像是要倾倒这座郊外庄园。

      指针嘀嗒、嘀嗒走过。

      “其实刚刚我就一直想告诉你。”分明是陆星涌说要谈,但先开口的却是路逐月,“三年前我就和京曜在一起了,你死后三年我们也还是在一起,是情侣关系。”

      陆星涌没反应。
      他从方才起就只是坐着,茶早就已经凉了,一口没喝,但他却捧着,好像要抓住一个什么东西,才能压制住心底的情绪。

      路逐月只能不看他,继续说。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和你结婚,这样对你,对我,对他都不公平。我相信你今后会找到更适合你的人。”

      指针依旧在响,爬行过缓慢的节奏。

      “说完了吗?”

      低沉,略带着些喑哑的嗓音响起。

      路逐月听着舒了口气,可不知为何并没有痛快的感觉。
      “嗯,说完了,那就这样吧,我先回去……祝你以后幸福。”

      路逐月向门外走去,脚步却像灌铅般沉重,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不能看。
      就像那时,一个眼神可能就会让他功亏一篑。

      “我可以做小三。”

      路逐月∶……?

      “但是你必须和我结婚。”

      路逐月∶…………?

      路逐月脑子里问号盘踞,也顾不得什么伤感不伤感,转过身,用匪夷所思的语气道∶
      “不是,我和你结婚那你就是我丈夫,你还做什么小三?”

      “我的意思是,”陆星涌的眼尾稍有点红,但光线太暗根本看不分明,“我不在乎你喜欢的究竟是谁,我只要你和我结婚就行。”

      路逐月觉得无法理喻。
      “你确定要这么做?哪怕我永远都不爱你,不会跟你躺在同一张床上,不会跟你过纪念日,甚至会讨厌你!恨你!你都无所谓吗?”

      陆星涌轻道∶“是,我无所谓。”

      路逐月还是难以置信∶“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
      忽然,一个荒唐的念头闯入了他的脑中。

      “是因为那个人吗?”

      陆星涌困惑∶“谁?”

      路逐月越想越真,心中烦闷∶“算了……你估计都不记得了。”

      越亲近的人遗忘的记忆就越多,如果是那个人,恐怕陆星涌全都忘了吧。
      而他这么执着着娶自己,恐怕也是因为和那人同样的姓氏,还有相似的样貌。

      路逐月深呼吸一口气,又长长舒下,然而指尖却紧攥进掌心,割着掌心里的脉络。
      “好,我答应和你结婚。不过既然这样,婚礼就没必要大操大办了,从简就好。”

      陆星涌听到前半句话时脸上立时恢复光采,但听到后半句就又黯淡下去。
      “可……可我觉得,婚礼还是该隆重举办……”

      路逐月∶“我不喜欢麻烦,如果要这么做就不结了。”

      陆星涌立马改口,仿佛生怕他后悔∶“那就从简,都听你的。”

      路逐月看着那高大的男人仰望着自己,像小狗一般,双眸晶亮又有些可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即便陆星涌要和他结婚的目的并不单纯,但也不该这样糟践这场婚姻。

      “那……我们现在要不要去领个证?”

      路逐月一激灵,心想自己差点忘了这茬。

      “……先婚礼再领证吧。”路逐月大脑飞速运转,朝陆星涌抛下了个饵,“如果你怕抓不住我,那就尽快办,越快越好。”

      小狗尾巴耷拉下,又扬起,左摇右摆地晃着。

      “那我这边还有些话要跟商少爷说。”路逐月又道,“毕竟也要告诉他,我们决定结婚了。”
      或许是终于求婚成功太高兴,陆星涌没再阻拦,爽快地让他离开。

      一周后。
      礼堂里,宾客满座,雪白的玫瑰妆点着众人视野,素色的长绢一路从高处跌落,向着那尚未洞开的门口铺去。

      牧师擦着脑门上的汗,底下人则在窃窃私语。

      “没想到最后陆总居然还是娶了那个废物,这是有多想不开。”

      “这婚礼现场也太简陋了吧!我家叔叔乡下办的婚礼都比这里豪华。”
      “果然陆总对路逐月没什么感情,不然怎么把婚礼做得这么寒酸。”

      “要我说,他就是脑子有病才娶的路逐月,等他清醒后说不定会后悔。”
      “哈哈,你是觉得你还有跟陆总二婚的机会是吗?”

      “诶,听说路逐月今天不穿西装要穿婚纱,是真的吗?”
      “喂,你怎么好像还很期待的样子?”
      “干嘛啦,好歹路逐月那张脸没得挑,穿婚纱应该也赏心悦目吧。”

      就在那鼎沸的人声之间,钢琴曲忽而奏起,礼堂门洞开。
      陆星涌走进,姿态优雅,简素的西服穿在他身上,却是被他擢升了档次,整个人像是在闪闪发亮,让人挪不开眼。

      “果然,越简单的衣服越能体现颜值。”宾客拿着手机多角度拍摄,边赞叹又边失落,“太帅了,这么帅的人为什么偏偏是路逐月的老公啊?”

      灯光忽地暗下,会场里浮现出了繁星点点,恍若置身银河,细看竟是萤火虫散发的光晕。
      陆星涌则理好衣襟,郑重地望向来处。

      钢琴曲漫入间奏,鲜花花瓣纷纷扬扬而落,众人都屏息看向门口,陆星涌则显得尤为紧张。
      婚纱的一角出现在了门边。

      紧接着,是那略鼓起的莲藕袖,长长的拖尾向着尽头迤逦而来。
      众人端详着新郎,却无法从那厚重的头纱下窥见面貌,让认为路逐月只有脸能看的人们止不住叹息。

      新郎新郎总算并肩。牧师宣读着誓词,在均得到肯定回答后,他将经书合上。
      “现在,新人可以亲吻彼此了。”

      婚礼进行曲陡然奏入高-潮,坐在靠前方的商京芸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头纱底下,赫然是商京曜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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