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等黎明》竹水

9、换座

　　盛夏将至，食堂里热气沸腾，学生们短暂脱离苦海，嘻嘻哈哈地哄闹成一片。
　　午间吃饭时，三班的几个学生恰巧坐在一起，也不知是谁提起上午的历史课与政治课，开玩笑道：“今天听试卷讲解的时候，一脸懵逼。”
　　段宏志故意咳嗽两声，模仿老师的语气动作，连说带比划接道：“接下来我们看第六题，这道题很简单嘛，A选项材料没有体现，B选项的说法太过绝对，C选项本身错误，所以选四D。”
　　“是谁胡乱散播谣言，说文科比理科简单容易的，把他叫出来做咱们的试卷看看，听咱们老师讲解试卷试试。”孙柠也感慨道。
　　刘飞性格又稳重一些，思索着说：“其实，平日里上课，学习书本上的理论知识时，文科知识比理科知识更容易理解一些，理科的东西吧，基础的知识点好懂，可是一到考试的时候转换一种套路还是不会做，但是这几次考试下来，发现文科比理科还不好拿分，尤其是考选择题的时候，总是排除两个错误的选项，然后在剩余的两个选项之间徘徊。”
　　孙柠：“我也是，然后我还能在剩余两个选项中选择错误的答案。”
　　“反正对我来说，都难，难于上青天。” 另一个胖胖的男生简单粗暴的总结。
　　李晓云坐在座位中间，她环视一圈，目光落在餐桌边上的陆衍身上，之后又很快地移开，她状似随意地问道：“哎，说到文理科，你们都想好了吗，准备选择文科还是理科？”
　　刘飞这回没有犹豫不决，他直接回道：“我是选择理科，你们呢？”
　　好像成语接龙，几人一个接连一个说着。
　　段宏志说：“理科吧，毕竟和文科相比，我更适合理科。”说完，他看向右边的陆衍，和餐桌对面的江柔与孙柠。
　　江柔笑了笑，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整齐地摆放在餐盘上，“都行吧。”

　　学生时代，学生追崇成绩和排名，并以此为划分依据，产生很多学霸和学渣，而且学霸和学渣根据不同的标准也细化很多种类型。
　　学霸，如果根据产生条件不同，可分为天赋型学神和刻苦努力型学霸。前者基于先天性基因、智力异于常人，所以这类人的学习生涯相对顺风顺水，比如新闻媒体上时常报导的小神童，几岁考入大学，几岁博士研究生毕业等等。后者基于智力、勤奋等因素，致使他们虽然并非天赋异禀之人，但通过后天性的努力可以达到他们所追求的高度，简而言之，前者偏向先天性条件，后者偏向后天性条件。
　　严格来说，江柔属于后者，她并不是特别聪明的学生，但她真的是特别努力学习的学生。江柔为了追求成绩和分数，可以从初中时便晚睡早起，至高中生涯开始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江柔都是十二点之后入睡，早上六点之前醒来。相比较其他学生多姿多彩的高中生活，江柔的生活可谓枯燥、乏味、单调至极，她的生命里面除了姥姥，挣钱，便只剩下学习这一件事情了。
　　反之，江柔又是学习上的‘幸运儿’。因为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上，有很多孩子也是刻苦努力学习，但他们总是差一些运气，成绩也总是达不到预期目标，从这点来看，江柔付出艰辛、收获成绩，她在学习方面无怨无悔。此外，江柔抛开作文偶尔写跑题这一方面，她还是少有的全能型学霸，她不偏科，就拿这次月考来说，九门考试科目里面，江柔有七门单科成绩都是年级第一。
　　所以，她是江柔。
　　她是各科老师眼里的尖子生。
　　她是文科成绩和理科成绩都是可以单拿出手的学霸。
　　她也是老师家长眼中的“三好学生。”
　　但无人知晓的是，江柔最初并不是一个喜爱学习的学生，只是不知何时，她悄然变成一个他人眼中的学霸。
　　现如今，同学询问江柔，在高二文理分科一事上，心中的所思所想到底是什么？恐怕，她自己都回答不出个之所以然来。

　　都行？
　　见众人的视线都扫向自己，江柔连忙解释道：“我都可以，没有太偏向自己选择文科还是理科。”
　　李晓云笑了，她说：“阿柔，如果你选择了文科，主任和老师都会和你家长谈话的。”并非她看低文科，而是特殊的教育背景致使大多人都重理轻文。
　　一股夹杂着燥热的微风从窗边飘荡过来。
　　陆衍安静地坐在圆形连凳上，他在听到江柔随意的回答后，只觉得心海里面涌现出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低头默不作声地吃饭，筷子夹起略微重口的饭菜，食之无味。直到李晓云点名直接问他，“陆衍同学，你呢？你可是我们班的潜力股加实力股，准备选择文科还是理科？”
　　陆衍喝下一口纯净水，喉结滚动，吞咽下嘴里的食物，他放下筷子，看向他们说：“我也不太确定，可能选择理科的几率大些。”
　　孙柠用筷子敲了敲易拉罐，发出清脆的响声，“学霸们，速速吃饭吧，我们这顿饭吃了半小时了。”
　　段宏志配合，夹起一大块米饭塞进嘴里，“吃饭，吃饭。”

　　三班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学生大都自觉地趴在桌上看书写题。
　　班主任会议过后，张红梅走到教室时，自习课都过去一半的时间了。眼见所剩时间不多，她开门见山地说：“你们是想这节课换座位，还是想等到下周二班会时换?”
　　月考之后，除去公布月考成绩这一激动人心的事情之外，就剩下换座位能够激发起学生的高涨兴趣了。
　　“这节课换。”班级里“这节课换”的声音力压“下周二换”的声音。
　　半空中传递着杂乱无序的声音，陆衍停下手中的笔，疑惑地看向段宏志。
　　“哦，忘记告诉你了，这是咱班主任的习惯，也是咱三班的传统，每次月考之后都会让学生按照成绩排名自主选择座位。”
　　此时，张红梅用三角尺敲了敲黑板，提醒道，“民主原则，少数服从多数，我们这节课换座位，其他班级都在上课，我们动作要轻，知道了吗？”
　　“知道了。”靠门一侧的学生有序地往走廊外走去，接着其他学生也陆续往外走，在走廊外熟练地站成男女两队。学生彼此间压低声音，嗡声嗡气地说着悄悄话。
　　张红梅拿着一张长长的月考成绩单，站在门侧方，按照成绩排名从前往后依此念，每次念五名同学，然后这五名同学进班级选座位，之后再依次进后五名同学，以此类推，直到全班学生都选择完毕。
　　毫无疑问，江柔作为年级第一名当之无愧的第一个进入教室选座位。也毫无疑问的是，她坐在了自己原先的座位上。三班的学生都知道，学霸江柔喜欢靠窗的位置，而教室靠窗一列倒数第三排座位无疑是观赏整个校园的最佳角度。
　　陆衍也没有丝毫犹豫地坐在了江柔后面一排靠窗的座位上。
　　这是段宏志换座位前就与他‘商量’好的。起初段宏志前同桌是个个子不高的男生，自从他突然申请出国读书之后，座位就短暂的空缺，所以江柔和孙柠看黑板时，视线便可没有任何高度的阻挡，但自从陆衍坐在他们前排之后，江柔看黑板时总是先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因此出去前，段宏志对陆衍这样说道：“待会选座的时候，我们坐在她俩后面好了。”

　　傍晚时分，偌大干净的教室里残留几抹落日的霞光，清风拂动之间，少年修长高挑的身姿跟随在女孩后面几步的位置。遥遥望去，两人的身影纯净唯美。
　　江柔就坐之后，身体微微左转，在残光之中回眸，看着陆衍。今日天气炎热，她把长长的黑发扎了起来，光洁的额头前覆盖一层薄薄的刘海，一双灵动透澈的眼睛好似会说话，在无声无息的述说着一种无名的情感。
　　陆衍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对上江柔微笑的侧脸，低声说着：“有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我们也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你坐前排，我和向天坐在后排。”
　　听到一个稍显陌生却又熟悉的名字，江柔胳膊肘撑在椅背上，自然而然地问：“他现在在北城吗？”
　　“嗯，五一期间他会来江城。”
　　江柔点头，“是吗！代我问好啊。”
　　“好。”

　　这样选座的场景经历多次，所以不到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四十八名学生都重新选择了座位，换了新的同桌。他们又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搬起原先的桌椅换到新选的座位上。
　　教室里并不算安静，相邻之间、同桌之间小声说话。
　　张红梅在教室转悠一圈之后，站在讲台上，“还有几分钟就要放学了，我简单说一下刚刚开会的主要内容。”
　　“本次会议主要有三件事情和你们有关，第一件事情就是下次月考，也就是我们的期中考试，时间已经确定了，在五一假期回来的第一天和第二天上午举行。”
　　“啊，谁定的时间？”段宏志率先质疑，五一假期还能愉快的玩耍吗？
　　紧接着，班级里其它学生也发出相同的质疑。
　　班主任一概无视，继续说：“这次月考已经结束了，考得好的同学要继续努力、继续保持，考得不太理想的同学总结一下失利的原因，等到下一次月考好好考回来，我相信咱们班的每一位学生都是十分聪明的，只要你们肯下苦功夫，那么你的成绩一定会有所进步。而且，下次期中考试，我们学校与二中、附中等高中举行十校联考，学校很重视这次考试，希望我们全体师生都拿出最好的状态备战。”
　　“啊……”
　　“别啊了，第二件事情就是期中考试之后，我们会开一次家长会，和各位家长交流一下你们上半学期的学习进展。”
　　“不要呀。”
　　噩耗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就连班长都带头摇摆。
　　“好了，第三件事情就是，经过校方研究决定，我们今年的春季运动会定在四月的月底，也就是4月30号举行，高一高二的学生联合举行，一起参加比赛。”
　　不同于前两件事情的怨声载道，听完最后一个消息，三班的学生都快沸腾起来，他们尚且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老师。”
　　不怪这帮学生如此谨慎，实在是江城一中的领导们为了追求高分数，舍弃掉学生们太多娱乐活动时间，去年的春季运动会以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缘故取消，而且说取消就取消，一点招呼也不打，完全无视学生的自由发言权。
　　张红梅忍不住笑了起来，“千真万确，而且这次运动会的排场很大，校方邀请很多知名人士参加，所以同学们，我希望你们都积极踊跃地参加，运动会等相关事宜就交给咱们班的体委和班长，然后其他班委配合执行。”

　　眼见放学时间越来越近，张红梅也就任由学生放松闲聊几句。
　　江柔自从长大之后，身体里的运动细胞越来越少，所以对班级里讨论热火朝天的运动会提不起丝毫兴趣。
　　但孙柠就与江柔截然相反，她是个运动小天才，长跑短跑样样在行。此时的她拉着江柔转身，翘着二郎腿，拿着段宏志手中的江城一中第十九届春季运动会通知，翻到运动项目一栏里，看得津津有味。
　　“先到先得，有哪些想参与的项目尽管说。”
　　江柔极其有自知之明，摇头拒绝，“为了班级荣誉，我就不参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