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等黎明》竹水

49、福报

　　二十天以后，陆衍再次回到江城，当他看到赶在高铁站等候的江柔时，这么多天的劳累和心酸都有了支撑的理由。
　　他们不顾世俗的目光，紧紧抱在一起。
　　时间不顾及一丝情面，流走的太快，彼时陆衍去北城时还是单衣单裤，再次回到江城已经是厚衣加身。
　　江柔紧紧拽住陆衍的手，不由地问：“阿姨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很多。”
　　这句话她问了很多遍，陆衍也不耐其烦的回答了很多遍。
　　因为陆衍知道，江柔是真心关心程淑仪。
　　“手术很成功，后期治疗效果也很好，所以不用太担心了。”陆衍拢起江柔披散在身侧的长发，把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这个月忧心忡忡，既要忙着自己的学习，也要抽出时间把老师上课提到的重难点整理成笔记，每天晚上给陆衍拍照发过去，所以她都无暇顾及长长的刘海。
　　“那就好，”江柔一手帮陆衍分担一些行李，然后对陆衍问道：“你当真留在这里江城上学吗？”
　　这话她问的极不自在，语气里也充满小心翼翼。
　　“嗯，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高考结束。”陆衍回答得干脆利落，他懂她心中的忧虑，明白这场爱恋没有带给女孩想象中的安全感，以至于她会感到惶恐不安，会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华而不实，最终落得一场空！
　　江柔慢慢地笑了起来，这些天她当真累了乏了，一切都靠骨子里的韧劲在坚持，好在这不好的事情都在慢慢好转。
　　“哦，对了，阿姨现在是回家了还是继续住在医院里面？”
　　“现在已经回家了，医院装修得再好，也改变不了它是个治病救人的地方，母亲不太喜欢那里的压抑环境，近一期的康复治疗结束后就回家了，而且父亲还特意聘请一些专业人员住在家里，近身照顾母亲，所以你真的可以放宽心了。”
　　江柔笑了笑，她突然抬手砰了砰陆衍的脸，帅还是那么帅气，只是侧脸线条更加锋利了，“瘦了好多。”
　　“没事儿，都快过去了！”
　　“那我们快回家去吧，姥姥听说你要回来，开心坏了，特意做了很多饭菜，正在家里等着我们呢。”江柔揽住陆衍的手臂，催促他快快往外走。
　　这声回家瞬间温暖了陆衍的心弦，他垂眸看了看紧挨着他走的女孩，说：“走，我们回家。”
　　远远望去，两个年少的背影美好的如同一幅画。

　　自从回到江城以后，陆衍就把注意力和重心都转移到学习上来，虽然他以往的知识基础打得牢固，但是毕竟耽误一个月的课程，实打实地落下这么多节课，所以他每天跟着老师进度往前走，每晚回到家里都会根据江柔给他整理好的笔记进行补课。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期中考试中超常发挥，竟然还一举反超年级“万年老二”，与江柔两分的差距占据年级第二名。
　　放学以后，万年老二赵奕成放弃珍爱的单车，主动跟随陆衍和江柔一起往巷子口走去。
　　一路上，赵奕成都在用一种古怪地眼神打量他俩，然后语出惊人地说道：“你们俩这是谈恋爱了吧！”
　　陆衍倒是不刻意隐瞒，他挑眉：“你很奇怪？”
　　“嗯，”赵奕成老实地点头，“确实奇怪，但细细琢磨过后，也没有那么奇怪。”
　　江柔不解，“这话怎么说？”
　　赵奕成与江柔相识多年，再加上家中老人相熟的缘故，所以对彼此也算了解，“你要我说出个具体的之所以然来，有些困难，就是凭借感觉，可能你自己都不清楚，你对陆衍和其他男生。”
　　赵奕成伸手指了指陆衍，又把指尖指向自己，“是不一样的。”
　　陆衍笑道：“那你感觉还挺准确的。”
　　赵奕成作为一个资深的单身狗，不太想和一对小情侣聊太多关于情感类的话题，他转动眼眸，换个了话题，“话说，你们班主任让你们准备保送的事情了吗？”
　　陆衍：“说了，你准备哪个学校？”他回来后的第一天，班主任就和他说了一大堆关于提前保送的事情。
　　江城市第一中学师资力量雄厚，每年都会有学生通过保送渠道提前拿到高校的录取名额。
　　赵奕成说出一个名字。
　　“巧了，你们选的是一个学校。”江柔说完，看向陆衍。
　　赵奕成对江柔重复一遍，“我们？”
　　江柔解释：“你和衍之选的是同一个学校。”
　　赵奕成又问：“那你呢？”
　　江柔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回过神来，“我嘛，我不打算参加保送。”
　　“为什么？”赵奕成这次确实更加惊讶了！一中最有资格参加保送的人，为什么不参加保送?
　　江柔不可能向对陆衍那样，对赵奕成打开自己的内心、分析自己的处境，她说：“保送好像不能自由选择专业，我还是想要参加高考，等成绩下来了，再选院校和专业。”
　　赵奕成虽然不太能认同这种说辞，但是他一向善解人意，懂得尊重他人的选择。
　　赵奕成对陆衍说道：“那这样的话，我们还能继续成为同校同学呀！寒暑假还能一起回来。”
　　少年人意气风发，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自信、乐观的光芒。
　　陆衍点头，“我看可以。”自从和江柔彻夜长谈关于未来学校和专业选择的事情以后，陆衍不再执着两人大学必须在同一个地方上，且他俩因自身性格的原因，不可能无所顾忌地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恋。
　　两人的这场情爱更像是相伴一生的老年人情爱，温和又平淡，像春季里的一场牛毛春雨，细无声地融入到彼此的灵魂中去。
　　坚贞不移！
　　他们注定是要携手相伴一生的伴侣，他们还要相互扶持，走过人生中的风风雨雨。
　　他们还有更长的时间。
　　他们还有更远的路要走。

　　期中考试过后，江柔敏锐地察觉到班级里的学习氛围变得更加浓厚了。
　　以往大课间的时候，班级里有一大半的学生要出去闲逛遛弯，剩余小部分学生趴在课桌上补觉。
　　可是自从期中考试结束以后，班里的学生争分夺秒地利用大课间、课间的时间学习，彼此之间讨论的话题也从往日的明星八卦变成成绩排名、学科知识等。
　　晚饭结束以后，江柔和孙柠靠在围栏上吹会风，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她侧身透过玻璃望着趴在课桌上写题的同学，再联想到黑板上方的高考倒计时，这一秒间，她深刻地意识到，高考当真要来临了！
　　“哎，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感慨时间过得好快啊，明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待在在哪个学校，身边又有什么人？”
　　江柔：“你学习成绩可是稳步上升呢，咱们现在刚进行第二轮复习，再坚持坚持，一定可以考到好学校。”
　　好的学校，不是心仪的学校。
　　江柔和孙柠不愧是能够玩多年的好闺蜜，谈及学校和专业的事情，其他学生都有一个或者两个心仪的专业和想要学的专业，可是她俩却一问两不知。
　　不知道自己最想上哪所学校?
　　不知道自己最喜欢什么专业?
　　两人只想努力学习，能够在高考中拿到一个好的成绩，然后再根据成绩选择大学和专业。
　　“其实，仔细说来，我当真没有特别喜欢的学校和专业，感觉哪个学校能够要我，我就愿意上哪个。”孙柠懒懒地靠着，“你若说我没有梦想吧，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学习，每次都能考得好成绩，可是你若说我有梦想吧，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我不像其他同学都有心仪的目标，我好像是没有方向的努力，而且我还不知道现在所做出的努力会不会取得一个好的结果。”
　　夜晚的秋风带有深重的凉意，江柔把校服拉链往上拉，抵在下巴处，她碰了碰孙柠的肩膀，“我其实和你一样的想法，在这个懵懵懂懂的年龄里去选择一个耳熟能详却知之甚少的院校和专业，我对它们了解不多，也不知道未来喜欢不喜欢它们，我只知道在这个年龄段就是要学习，参加高考，然后考上一所大学，选择一门专业。”
　　江柔望向夜空中的明月，“我知道我应该这样做，我应该选择这样的一条道路，可是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我为什么在千万条通往罗马的道路中选择这样一条道路?”
　　话落，她又惆怅地说，“还有我也不太确定自己的努力是否都会获得回报，我也不太确定我最终是否能够到达罗马。”
　　孙柠搂住江柔的肩膀，对着月亮说道，“既然想不通，那就别想了，把这些问题都留给时间吧。”
　　时间虽然不言不语，可是它却在无声无息地流逝中回答人的很多问题。
　　“嗯，我认为你说得很有道理。”江柔点头，若是难题没有束缚住你前进的步伐，那么想不通就想不通好了，适当的放弃是为了不给自己增添过多的烦恼。
　　人生中不开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就不要再为自己增添负担了！
　　人嘛，活得轻松自在一些，不是罪过，是幸运！是福报！
　　江柔看着坐在教室里的陆衍，觉得他就是上天带给她的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