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等黎明》竹水

4、风动

　　清晨七点钟，一中的学生开始了他们新一天的学习生活。
　　“哎，你们怎么一块来了？”孙柠举起课本，推开立在书桌上，偷偷摸摸地把脸埋进去啃面包，看到江柔和陆衍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教室，立即凑到江柔身边小声嘀咕。
　　江柔把书包挂在椅背上，她一只手从书桌上抽出语文课本，另一只手推开紧挨过来的脑袋，嘴里倒是不忘记配合孙柠说:“碰巧在江水湖畔遇到的。”
　　孙柠一脸疑惑，继续追问：“你大清早跑到江水湖畔干嘛？”
　　闻言，江柔无奈地瞥了孙柠一眼，心里忍不住想着:这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非常适合做记者。
　　“快吃饭吧，待会班主任来了，见你在课堂上吃早餐，不怕她说你啊。”
　　危机意识瞬间升起，孙柠把剩下一块不大不小的面包一股脑塞进嘴巴里，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像一个努力存储坚果带回老巢的松鼠。
　　江柔挺直腰背准备念书时，突然趁其不备，伸出食指，用指腹戳了戳孙柠鼓胀的侧脸。孙柠一时间不设防，被熟人偷袭，面包屑喷薄而出的前一秒，她下意识用手捂住嘴巴，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江柔，嘴巴模糊不清地嚷嚷：“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一点都不结实。”
　　江柔举起课本，用眼神示意孙柠，同时张口无声地说：“班主任来了。”
　　两人的小打小闹就此草草结束。
　　稍后，班级里传来起起伏伏的念书声。

　　每天早读下课之后，江柔就像个被寒霜敲打过了的茄子，毫无精气神，趴在课桌上就能上演一秒入睡的绝技，可惜她今日终究没有办法展现高超的睡眠功能。
　　因为下一节课是体育课，他们需要提前下楼到隔壁体育场里集合。
　　江柔乃至整个三班的同学都不能理解，教务处的排课老师为什么把第一节课安排成体育课，这样无力又没有精神气，安排在第四节课多好，耗费完体力还能提前到操场旁边的食堂就餐，迅速补充能量。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下课铃声响起之后，江柔又趴在课桌上眯了几分钟，缓解脑海中的不适之后，她才对孙柠说：“我们也下去吧！”
　　孙柠与她不同，她每晚到点就困得睁不开眼睛，更不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赶作业，每次她都是到学校后利用早读或者课间的时间借鉴江柔的作业，在各科课代表强烈地催促下紧赶慢赶地完成一项又一项作业。
　　彼时，孙柠在英语卷子最后一篇阅读理解上，飞快地写下AABDE几个选项，然后又用笔在阅读文章上随便画了几道弯弯曲曲的横线，又在各个选项ABCD后面的英文句子上圈圈画画，最后才心满意足的交了卷子。
　　江柔左手支撑下颌，看她涂涂改改，在半分钟不到就把一张卷子画得凌乱无序。
　　她突然发现抄作业和写作业都不容易。
　　孙柠挽着江柔，“周日家庭聚会时，我听见堂姐和奶奶抱怨说，高三的课业非常紧，现在体育课也没有了，每天累得没有好好睡觉的时间。”
　　江柔揉着惺忪的眼睛，想也不想的接道：“可惜高一年级的体育老师身体素质极高，各个一顶一的健康强壮，不爱生病也不爱请病假。”
　　两人毫无缝隙的衔接对话被走在身后的几名男生一字不差的听完，段宏志顺口接道：“不上体育课，我这个体育委员就有名无实了。”
　　孙柠拽着江柔从网栏门下走进体育场，说：“去履行你的职责吧，我们敬职敬业的体育委员，不要让你这个体育委员有名无实。”

　　江柔小时候还算是个爱蹦跶爱跳动的人，且执拗地认为小学是她体力巅峰时期，那个时候的孩子不像现在的孩子一样，有那么多的娱乐活动，江柔下课或者放学后与同龄的女孩跳皮筋、扔沙包、抓五石子、跳加减乘除打发时间，而且上述活动她样样精通，在比赛中，她几乎每次都能拔得头筹。
　　然而辉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她如今也不敢再提当年的体力之勇。
　　宽敞开阔的体育场上，在体育委员的带领下，进行课前热身活动。
　　不紧不慢地两圈之后，江柔就想躺在隔壁班的仰卧起坐垫子上，不想继续上下去了。她不是累得起不来，她纯粹是又懒又困，不想动弹而已！
　　江柔随意地坐在草坪毯上进行短暂充电时，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清越温和的声音，“刚跑完步，最好不要立即坐在地上。”
　　光线被人影遮挡，江柔眯着眼睛从一双长腿上移到陆衍干净流畅的下颌，然后停止目光的侵探。
　　“好。”
　　她握住孙柠递过来的手，微微一使力，倾身站了起来。

　　同样都是上体育课，高中与初中不同的是，高中体育课程没有纳入升学考试之中，学校对学生的体育成绩没有强制性要求。
　　于是，在一周‘难得一遇’的体育课上，除非有特殊要求，集体活动之后，女生大都是绕着操场跑道溜达转悠，男生大多是组团打篮球比赛。体育老师一声解散之后，原本聚集在一起的学生陆陆续续地向四周散开，分成零散的小团体。
　　段宏志作为体育委员，在班级里人缘很好，球打得也不错。很快在他的带领下，班级里其他男生和邻班上体育课的男生各自组成一队，在两个体育老师当裁判下，两队的男生开始比赛起来，其中也包括被段宏志拉上去的陆衍。
　　江柔和孙柠没有离开篮球场，今天轮到她俩把上课所用器材——篮球送回器材室，于是两人与班级里其她女生都坐在一旁的观台上看。
　　陆衍同学人长得好，再加上是班级里的转学生，所以自然而然地受到很多女生若有若无的关注。
　　“为什么咱们班的男生都脱下校服外套了?”
　　班长李晓云看了眼闻讯赶来看篮球比赛的女生，耐心地解释：“陆衍不是刚来学校吗，还不太分得清班里的同学，穿校服外套的是隔壁二班的男生，不穿的是咱们班的男生。”
　　“哦哦，这样啊。”
　　江柔背对日光，视线较为清明，她不太懂球，看比赛时也是懵懵懂懂，在其他人的讲解下，才渐渐明白过来。
　　看得久了，江柔一颗平淡的心被周遭强烈的欢呼声感染起来，每次看到班级里进球，她也会跟随其他女生鼓掌庆祝。
　　陆衍的篮球打得很好，每次段宏志等人把球传递到他手中之后，几乎次次都会投篮成功，只是他初来乍到，与班级里的其他男生尚处于陌生的状态，缺乏默契，彼此之间的配合度不如隔壁班高，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拖了班级里后腿，一次次的跳跃为班级里争取一分又一分。
　　明媚刺眼的篮球场地上，少年们挥洒汗水，随风奔跑，潇洒肆意的身影不知迷住了谁的眼。

　　下课铃响之后，一场令两班男生热血沸腾的比赛没有分出最终的胜负，以平局结尾。
　　江柔低头捡起篮球放入推车里时，手心处还能感受到篮球被日光灼烧的余温，炽热烫手。
　　隔壁班的几个女生自发去校内的小卖部买了十几瓶矿泉水，然后一个个递给了打球赛的男生。一名长发飘散、个子较高的女生走到陆衍身边，然后把手中的一瓶纯净水递给陆衍，语气轻快地说：“同学，给你。”
　　陆衍发梢、鬓角处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他站立在阳光下，手里还拿着篮球，刚穿一节课的蓝白色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膀上，他眼眸低垂，没有看那名女生，声音也不带丝毫情绪，“不用了，谢谢。”
　　说完，他看了眼拿外套走来的段宏志，“走吧。”
　　段宏志尚未弄懂状况，便跟着陆衍往推车的方向走，对江柔说：“我们男生送，你们女生回去吧。”
　　江柔呆愣在原地，她看了眼推车走的陆衍和段宏志，睫毛微颤，心底流露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孙柠拉着江柔同班级里其他女生一块回去。
　　“天呐，我刚刚突然觉得咱们班新来的陆衍同学好帅。”
　　“我也是，看他看都不看隔壁班的女生直接拒绝掉，我对他好感度成直线式上升。”
　　“那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

　　天气炎热，江柔和孙柠从食堂回到教室时，不知道哪位同学把天花板上的风扇打开了。炎热的教室里，几把上了年纪的大吊扇疲惫不堪地转悠，偶尔发出吱吱呀呀的抗议声。
　　“哎，真是为难它们了！”孙柠手撑下颌望着头顶的风扇，“冬天转完夏天转。”
　　江柔趴在水杯上，眼眸扫过扇叶，联想到去年冬天大扫除时，一名男同学手有些欠收拾，把扇叶擦净之后，还打开电扇进行调试，不知该同学和风扇进行了怎样的灵魂交流，导致风扇在大冬天间接性抽风，时不时出来忽悠两圈。
　　江柔一度怀疑，那次她感冒发烧就是寒冬腊月吹风扇引起的。
　　迷迷糊糊之间，陆衍和段宏志回来。学生时代的友谊千奇百怪，一场不算比赛的篮球赛，致使两个班里的大部分男生相约一起在学校食堂三楼聚餐。
　　神情恍惚之间，两杯散发寒气的冰镇可乐从天而降，直直地放在江柔和孙柠的书桌前。
　　段宏志转身趴在立起来的书本上，满脸笑意，“不用谢，特意给你们带的。”
　　“谢谢。”
　　“谢错对象了。”段宏志站直身体，用手臂拱了拱陆衍的身体，“我同桌付的钱。”
　　孙柠顺畅地接道：“都谢，都谢。”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班主任照常来到三班教室里，简单地巡逻一圈之后，她拿起讲台上被传绕一天的周考成绩单，矫健的身体稳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研究起来。
　　张红梅：“同学们，我这里有两件事情，一件好消息，一件也不算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吧！”
　　张红梅：“周日就是清明节了，学校这次不组织补课，所以你们将有三天的假期。”
　　坐在第一排的男生夏林抬头与老师对视，直愣愣地问：“真的吗，老师？”
　　“你这孩子，老师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段宏志又问：“那不算坏消息的消息呢？”
　　“经过学校研究决定，将本月月考时间定在周五周六进行，眼下没几天时间了，你们啊都收收心，好好复习，考试时候多考一分是一分。”
　　“啊，怎么又要考试了。”
　　段宏志话刚说完，就被班主任拿卷成话筒的成绩单抽了抽后脑勺，“一个月一次，还嫌多，不考试，怎么知道你们这个月的学习进度和学习情况，段宏志，你看看你的成绩，这比上次考试倒退多少名，这数学考试你是闭着眼睛答的吗。”
　　“老师，这次数学考试是意外，我下次绝对考回来。”
　　张红梅看了眼在试卷上写题的陆衍，说：“陆衍同学，你和我出来一下。”
　　“老师这是怎么了？”孙柠趴在课桌上写题。
　　江柔看了眼站在栏杆旁的陆衍和张红梅，“应该是找新同学了解一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