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等黎明》竹水

5、月考

　　学生时代，学习、考试、升学那就是顶天的大事情。
　　在江城一中，学生在周考的时候，只需要把书桌上的课本资料搬到教室前排或者后排，座椅不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参加考试即可。
　　但月考不同，学校对月考、期中考试比较重视，不仅让学生把书桌、桌兜收拾清理干净，还让每个班级只留下三十个考场号。学生按照上一次月考成绩排名选择相应的班级考试，年级第一名至第三十名的学生在一班考试，第三十一名至六十名的学生在二班考试，并以此类推，班级排不开的情况下，剩余的学生全都安排在学校餐厅参加考试。

　　段宏志为人仗义，他把陆衍带到餐厅找到相应的考场号，才同班级里其他同学一起离开。
　　早上第一门的考试科目是语文，陆衍翻看课本上的文言文时，忽然出现一只手把一颗大白兔奶糖放在翻卷的课本上。
　　明亮整洁的餐厅里，江柔放下书包，对陆衍温和地笑了笑。
　　陆衍原本以为按照江柔的学习成绩铁定在一班考试，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最后一个考场里遇见她，而且他们两个座位号相连，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对上陆衍疑惑的眼神，江柔慢慢地说道：“我上次月考，因为家中有事情请假了。”即使江柔次次考试排名年级第一，但一次请假缺考，也是没有成绩，按照0分排序。

　　相比较前面几个考场的学生在考试前偏爱默默地复习资料，最后一个考场的学生可能更加喜欢考试时，与其他考生互相交流、深入沟通，为了顺利借鉴出彼此的答案，他们可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事先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丝毫不顾及老师上课所说的，“都在一个考场里考试了，你和你旁边的人还能差多少呢！”
　　在平时的考试中，江柔也有在考前翻看学习资料的习惯，她正低头看高中古诗文必备篇目时，前排一个头发稍长、单眼皮的帅气男生转头，抬手打招呼：“同学你好啊！”
　　江柔停止右手转笔的动作，抬眸静静地看向男生，没有说话。
　　男生也不介意，自顾自介绍着：“我叫潘文，十班的，我在这个考场很多回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你。”
　　“你好。”餐厅里没有摆放钟表计时，江柔特意准备一个小型的挂表放在笔袋里。眼见快要到考试点了，她收起古诗文合集，再次抬头瞧见那个叫潘文的男生依旧在看她。
　　江柔瞥眉，“你有事吗？”
　　潘文抬头挠挠头，“同学，你学习成绩一定很好吧！”
　　江城一中建校悠久，经过三次扩建之后，每年招生指标也相应往上升。一中高中部共有三个年级，每个年级约有二十个班级，每个年级大约有一千来学生。学生人数较多，所以互相之间多不认识。
　　“同在一个考场，你觉得呢？”江柔不答反问。
　　潘文再要开口说话时，江柔眼神示意的同时，伸手指了指他后方向的位置，潘文立刻扭头，发现这场监考老师是他的历史老师，马上闭嘴，转身坐了回去。

　　最近几场考试幸运至极，在江柔极其不擅长的语文作文上，都是命题作文或者简单立意的作文题目，一看就懂，因此江柔答起卷子那真是如有神助、文思泉涌。
　　距离考试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江柔填写完答题卡，她在语文考试上很少检查。
　　原因很简单，她不知道正确答案，更怕检查过后把正确答案涂改成错误答案，所以后面的时间她就拿起阅读理解上的小说看起来，并且还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前排的潘文迅速转身，“同学，借我看看。”趁闹取巧，对着江柔的答题卡，把选择题涂上去。
　　潘文觉得自己有个凸出的优点，那就是在学习中十分擅长吸取别人的建议，在考试中意识自觉倾向借鉴别人的答案，因为他人的正确率比自己高得多多的。
　　末了，他还借机瞄了眼答题卡上的姓名、班级，等到历史老师收卷走之后，对江柔说：“你叫江柔，还是三班的，重点班级啊。”
　　月考时间紧凑，上午安排两场考试，中途休息十分钟。
　　江柔“嗯”了一声，她站起身端起水杯喝水时，无意间看到一名眼熟的女生，那是她初中的同班同学。
　　那名女生也注意到了江柔，她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开口诧异道：“江柔，你怎么在这里考试？”
　　潘文显然与女生熟悉，他正准备和几个男生出去透口气，闻言停住脚步，语气很随意，“在这里考试怎么了？”
　　有学习成绩好的学生，自然而然就有学习成绩差的学生，没有他们这帮坏学生的衬托，怎么会有班级里面好学生的光环。
　　女生没好气地瞪了潘文一眼，“你在这里考试正常，人家可是年级第一，在这里考试太奇怪了好吗！”
　　潘文神情变了，他身旁的一个男生哥俩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说：“兄弟，你消息滞后了，身后坐的可是年级第一呢，那你考试还担心啥？”
　　潘文朝他耸耸肩膀，重复性地询问江柔，“你年级第一啊？”
　　江柔自觉年级第一的成绩来得坦坦荡荡，但在这样直白、惊羡的眼神直视下，她还是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同时嘴里提醒着：“快要上课了。”
　　恰巧陆衍从外面走了进来，在路过江柔时，把一瓶饮料放在她的桌面上。
　　江柔对陆衍笑了笑，没有再说谢谢一词。
　　因为他们这几天，说了太多次了！

　　大脑高强度的运转下，江柔都佩服自己还有一丝精力用来思考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比如在食堂考试是一件既幸福又痛苦的事情。临近饭点，食堂阿姨都把饭菜准备妥善，就等待着同学们的光临，但是今天午饭时间要往后推延10分钟 ，所以在最后十分钟的时间里，江柔一边翻阅试卷，照比答题卡对比选项，以防出现填涂顺序错误或者漏填等粗心大意的错误，一边在香气飘飘的坐位上想着待会要吃什么呢。
　　实在怪不得江柔，她自知俗人一个，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她每日在学校最为期盼的事情就是午饭和午休。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分钟时，江柔放下笔，在潘文的频频示意下，把答题卡放到餐桌一侧，然后就默不作声地看着潘文以及其他学生与监考老师斗智斗勇的同时，紧锣密鼓地填写手中的答题卡。
　　江柔观察了一会儿，觉得若想抓考试作弊份子，监考老师一双眼睛可能用不过来。而且她还得出了一个结论，监考老师真的不想把精力用在这样的事情上，所以在遇到小动作较多的学生时，老师也只是敲敲试卷以示警戒。
　　哨声响起，原本还算安静的考场瞬时间躁动起来，等到老师快速收完答题卡离开，考场像是烧开了的热水一下子沸腾起来。
　　潘文扭头收拾书包时，为了表达诚挚的感激之情，对江柔说：“我请你吃饭吧！”
　　江柔摇头，声音很轻：“不用了。”
　　潘文单肩挎着背包，他眯起眼睛看着一起离去的江柔和陆衍，问：“那个男生是谁？”陌生得狠。
　　“我刚刚问了，也是三班的，刚过来的转校生。”

　　占据绝佳的地理优势，江柔与陆衍不拥挤、不慌乱，顺顺利利的点餐、选座、用餐。
　　在嘈杂的大环境下，他们两个人都好像自带了无形的绝缘体，把他们这一小方天地与周遭隔绝起来。
　　“你现在……是和亲人在一起吗？”
　　陆衍身量高，即使坐下来也丝毫不阻碍他看她的视线，在两人静默地吃饭中，他突然问了一个他自己都意外的问题。
　　话音顺着空气直接飘荡到江柔的耳中，她睫毛微垂，眨了眨眼睛后，隐匿了眼神中的微恙情绪，才开口回陆衍:“我在姥姥家。”
　　江柔说完，又鬼死神差的补充一句，“那一年是姥姥把我接走的。”
　　看似一句平淡无常的话语却在无形之中把二人的时间条拉到幼年时期，他们仿佛穿越时空，一下子回到了‘那个时候’。
　　间隔许久，陆衍才“嗯”了一声，然后他语气平静地说:“这几年过得好吗？”
　　江柔夹菜的动作停顿，嘴边的笑意也消散不见，在熙熙攘攘的学校食堂里，对面干净帅气的男生就那么直愣愣地问她“过得好吗？”，无人知晓，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会在她枯竭的心海里引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这么多年过去了，抛开姥姥这个挚亲之人，没有人在意她的生活状况，更没有人会关心她过得好不好。
　　就连她的亲生父母都不介意，眼前的男生却问她过得好或者不好。
　　江柔垂眸，看向餐盘里的饭菜,说：“好，姥姥待我很好。”
　　“那就好。”
　　江柔认为对话要有问有答，他问完了，该轮到她问了，“你呢，怎么突然来江城读书？”江城纵使教育水平很高，但也比不上国际化都市——北城。
　　陆衍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江柔，等了片刻后说：“我母亲是江城人，姥姥姥爷长期定居在江城，近些年他们年纪也大了，母亲想来江城陪伴他们，所以我也跟来了。”
　　“他们身体还好吗？”江柔记得小时候有幸见过陆衍的姥姥姥爷，两位都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老人。
　　“除了身体有些老年人惯有的小毛病之外，身体还算健康。”
　　“健康就好。”
　　一顿午饭，等到陆衍和江柔快吃完了，段宏志等人才姗姗来迟。
　　“怎么这么晚？”江柔把饮料递给孙柠。
　　孙柠咕噜咕噜喝下大半杯，才擦擦嘴说：“楼上有学生用手机传答案，被教导主任逮住了，然后又顺藤摸瓜，抓住好几个同伙，有一个就在我们考场，折腾好半天，才放我们出来。”
　　江柔点头，把餐盒往孙柠那边挪了挪，“赶紧吃。”

　　午休时间，教室又恢复了短暂的安宁。
　　江柔趴在桌上翻看数学公式和错题，笔记本上整理的所有公式她早已铭记于心、滚瓜烂熟，但她今天中午睡不着觉。
　　也不知为何，江柔并非每次考试都紧张异常，她也没有太过沉重的心理压力，但是一到考试时间，她精神都好像处于紧绷状态，无法放轻松地让她安然入睡。
　　一个姿势待久了，胳膊有些僵硬，江柔换了个方向，把脸贴在卷起的校服里，然后闭上眼睛。大脑里的知识点零散的不成体系，陆衍与她在午饭时的对话也清晰的环绕在耳边，江柔脑海一片紊乱，她迷迷糊糊地趴了许久，直到熟悉的铃声充斥在耳间，才睁开困倦的眼睛。
　　江柔下颌撑在水杯上，长而卷的睫毛缠绕在一起，痒痒的。
　　陆衍刚到新的环境，还不太能适应，所以他午休时只是趴在桌上浅眠，并不能真正睡着。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就醒过来，简单收拾之后，把目光转移到后排，正好看到这一幕景象。
　　他不由想起，自家姥姥圈养的猫，每次醒来也是这副慵懒的样子。
　　江柔揉了揉眼睛之后，视线才逐渐清明起来，她背起书包，对上陆衍照过来的视线，缓缓地开口，“走吧。”

　　接连考了一天半的试，又连续上了一下午的自习课，高一高二的学生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假期。
　　轻松愉悦的教室里，同学们都在欢声笑语地计划假期安排。
　　“哎，阿衍，你家住哪啊？五班的张少天喊我们假期打篮球。”段宏志问道。
　　陆衍说出一个地址。
　　“那还挺近的，你假期有安排吗？”
　　“清明那天需要和家人外出，其他时间都可以。”
　　“行，等他们确定时间了，我再联系你。”段宏志背起书包，“我是不是还没有加你的企鹅号，来，加一个通过一下。”
　　这些天他们每天几乎形影不离，都差点忘记这件事情了。
　　“好。”
　　段宏志：“等会我把你拉进班级群里。”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