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等黎明》竹水

39、欢喜

　　月考过后，学校大发慈悲，给整个高三放了连续一天半的假期。
　　江柔以往学习的时候，不怎么重视劳逸结合，她几乎每天都会做些题，保持语感、题感，可是这一天半假期，她累得不想看试卷作业，只想摊在摇椅上放松玩手机。
　　高三充实得有点累！
　　正当她抱着手机傻笑的时候，姥姥走到她身边，盯着她看了看，“什么高兴的事情，说说让姥姥也乐呵乐呵。”
　　江柔习惯性地在姥姥面前哄她开心，她镇定自若地翻过手机屏幕，打开刚才的一页，把手机举到姥姥面前，即使知道老人家视力下降，看不清楚手机屏幕上方的文字，她还是想要给姥姥分享刚才的喜悦之情。
　　“姥姥，我上一季度的画稿钱结清了，您看，有那么多钱呢！姥姥，你想要买些什么吗？”世事变幻莫测，江柔在高二的时候想着，等升入高三就暂停绘画一年，可是她在综合分析利弊之后，结合自身学业情况，决定还是继续画着，一来可以继续积累粉丝，积攒经验，二来有了稿费，她花钱不至于束手束脚。
　　“是吗，我家阿柔可真厉害！”姥姥欢喜地握住江柔的手，笑意浓浓。
　　姥姥开心地笑，江柔也跟着欢喜地笑。
　　“那你这都高三了，还要兼顾学业和画画，累不累啊，咱有钱，你即使不画画，姥姥也养的起你，给你交的起学费。”
　　姥姥这话不假，她和江柔都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主儿，平日里的消费也都是用于生活学习，即使江柔不绘画，单凭她的养老金和退休金也能养活祖孙两个。
　　江柔心一暖，她倾身抱住姥姥，像小时候一样亲昵地蹭了蹭姥姥，把脸埋进姥姥怀里，瓮声瓮气地说：“姥姥，我不累，您也知道我爱好不多，就喜欢画画，白天学习学累了，晚上画画还能放松休息会呢！”
　　她这段话半真半假，绘画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减她学习上的压力，可是把小说改编成漫画，这不仅要花费时间精力，更要费心费神地思考画风内容，决不是像普通画画一样，可是她甘之如饴。
　　她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付出，给姥姥和她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即使过程苦点、艰难点，但是，人生在世，不称心的人、不如意的事情太多太多了，相比较一些生活在战火纷飞的、孤苦伶仃的、缺衣少食、体弱多病等人来说，她现如今一切顺遂，已经幸福得太多了。
　　她在少不经事的年纪里抱怨过、埋怨过、悔恨过，自己这一生善良，没有做过伤天害理、违法缺德的事情，上天为何让厄运频频降临到自己的身上，她百思不得其解，找不到一条光明大道。
　　然而当青春肆意、风华正茂的时光逐渐笼罩在她身上，她的思想变了，她也想要改变了，她想在正当年少的最美时光里，向阳而生，她不愿意再自怨自艾，也不愿意每日忧愁痛苦地活着，她想认真地感受生活中的光与露、美与好，她想要朝光的方向随意奔跑。

　　翌日上午，阴雨连绵。
　　江柔懒洋洋地躺在廊檐下的摇椅上，听雨入眠。
　　今天周日，家里不似往常热闹，冷冷清清的，姥姥和隔壁张奶奶去附近的老人活动俱乐部放松游玩了，淳朴的庭院里只剩下她和球球两个。球球吃饱喝足后回去补觉去了，她便只能独自在这里无聊发呆，以及时不时和陆衍发消息聊天。
　　今天又是不想学习的一天！

　　程家别墅，二楼朝南主卧。陆衍停笔，推开书桌上的习题册，他看到江柔回复过来的消息，“不是，姥姥和邻居家张奶奶去附近的老年人俱乐部了，我第一个人在家。”
　　窗外雨水渐小，陆衍拿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眺望别墅前的整个风景区，心中有一想法，他解锁，打字，“要不要出来放松一下，上次我和向天他们去了一个森林公园，环境清幽，再见上今天下雨，肯定别有一番景色。”
　　江柔很快回复过来，“想去，什么时间？”
　　“现在，你在家等我，待会就到。”
　　“嗯。”

　　陆衍乘车赶到巷子口的时候，江柔已经撑着白色透明雨伞，站在拐角处等候多时。
　　她今日没有穿她喜爱的青绿色长裙，而是宽松的米色针织衫加白色吊带，搭配牛仔短裤，马尾辫微微摆动，看起来青春靓丽。
　　陆衍知道，江柔有一系列的青绿色长裙。那是他母亲知道江柔的喜好之后，特意找人给她定制的，款式简约大方，刺绣在裙摆上的花案不一，她收到礼物之后很是欢喜。
　　只是，这两天雨水充沛，道路上多多少少积攒雨水，江柔觉得不适合穿长裙游玩，所以她在衣柜里翻找一番，几乎把每件衣服都套在身上试穿一下，然后她终于明白一个道理。
　　女生的衣柜里永远缺少一件合适的衣服。
　　女为悦己者容，江柔看着镜子往身上套衣服时，她恍然意识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早已陷入陆衍用情丝编织而成的恋网里面，且愈陷越深，无法自拔。
　　江柔敏锐地察觉陆衍在走神，她偏头，犹豫地问：“不好看吗?要不我回去换一件？”
　　陆衍笑了。他应该怎么形容此刻内心的复杂感受呢？既想让她绽放漂亮的光彩，又想把她的光彩掩映起来，只给他一人观看。
　　他倒是理解一件事情，晚间陪母亲观看八点档狗血连续剧时，情侣之间不太正常却又出自情爱本能的表现。

　　江城市自然森林公园，以自然林为主题建设成的绿色生态保护区,位于市区西南部，距离市中心约一个小时的车程。
　　等到江柔和陆衍两人来到景区门口时，发现冒雨前来的游客还挺多，相比都是来观赏雨中景致，尽管这会儿雨已经停了。
　　江柔立在队伍一旁，等陆衍排队买票时，她安静地仔细地打量陆衍，看着她的男朋友。
　　他出身于北城权贵之家——陆家，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他长相英挺俊逸，面如冠玉，清冷的气质中夹杂一丝丝淡然、温和；他智商高，是个名副其实的学霸，即使中途转来一个陌生的学校班级，也能取得让很多同学都望尘莫及的成绩。
　　他们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开始了相识相知的旅程，彼此陪伴走过九年的时光，却又在命运编排的剧本中分离六年之久，再无意间于江城重逢。
　　江柔认为他们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缘分，因为这份缘分牵连，所以他们即使相离再久，也能给再次重逢。
　　他很好，是个很好很好的男生。
　　他也许不知道，她有多么喜欢他，以至于每次见到他，她的心中都是满满的欢喜。

　　“走吧，”陆衍把两张门票一折两半，把该有印章的半部分递给了检票人员。
　　穿过门检以后，他们率先看到的是一条笔直地好似没有尽头的梧桐大道，道路上干净，残留的雨水并未随波逐流地涌入水池、地下，而是一小堆一小堆地聚集在柏油道路坑洼的地方。
　　江柔眼眸带有惊喜，她明白陆衍为何会带她来到森林公园了。
　　她懂他，亦如他懂她，知她所喜所悲。江柔骨子里是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她不能很好地适应人多嘈杂的商场、游乐场等公共场所，在人声鼎沸的欢腾声中，她会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异类，与之相反的是，江柔喜欢清幽自然的接近自然本源的偏原始之地，在这里，她可以肆意地放飞自我，与风、雨、树木等自然之友为伴。
　　惬意而自在！
　　陆衍温柔地牵住江柔，他们的恋爱很独特，没有一起去过电影院看电影，也没有一起去过游乐场玩游戏，但是他们看过同一本课外书，他们一同去过很多景区，走过很远的路。
　　每一步足迹都是他们在一起的见证。

　　笔直主干道有众多分岔口，陆衍领着江柔随意走进去一道，那里有大片大片的青青草地，每片草叶上都凝聚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雨珠，看起来漂亮极了。
　　江柔晃了晃他俩牵动的手，“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我的高中生活会这样丰富多彩，月末还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和一个人手牵着手，在草地里漫步闲逛。”
　　陆衍也有样学样，轻微晃动手臂，“我也没有想过，我以为高中尤其是高三的时候，我的生活会被各种各样的复习资料所填满，我以为学业会占据我大部分时间，可是真正进入高三以后，我发现这样忙碌中带有一丝清闲的生活很好。”
　　江柔往前走了两步，半转身半往前走。有他在，她不怕摔倒。
　　“那你有没有感觉我是一个很枯燥乏味的人，和我这样的一个人谈恋爱，你可能体验不到其他情侣甜蜜的恋爱日常。”
　　陆衍笑了，在这清雅静谧的清幽小道间，他缓缓说道：“这世间情爱之事，大多出于本能，恋爱婚姻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定理，你我恋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无关你我之外的任何人，所以我真心认为，我的女朋友，你多虑了！”
　　“是吗？”江柔疑问后，开始了自问自答，“我也觉得。”
　　说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第一次谈恋爱，没有经验。”
　　“嗯，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没有经验，”陆衍上前一步，与她并肩而走，“那就只能请我的女孩，多多担待！”

　　江柔认为相爱之人之间一定有种神奇的魔力，明明陆衍也没有说些令人开怀大笑的笑话，可是江柔就是禁不住他声音的蛊惑，笑出声来。
　　她在陆衍的视线下，重重点头，“那我们都多多担待！”
　　陆衍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母亲询问他最近是否遇见什么喜事，要不然怎么会动不动拿着手机发呆发愣，又或者时不时傻笑一下，其实就算母亲没有刻意提醒，他也能够察觉自己的心情变好了太多太多。
　　“阿柔，其实两个人相处呢，开心快乐是很重要的，所以你不需要想太多，摆在你面前的道路，你喜欢哪一条，想要走哪一条，都由你自己做选择，我呢，是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如此便好。”
　　水往低处流，从山石上倾斜而下的低浅水流缓缓流淌过两人的脚踝，清清凉凉的，舒服极了。
　　江柔淌水前行，慢吞吞地走到陆衍面前，她踮起脚尖，顺势环住陆衍的脖颈，歪头与他的眼神对视，他的眉眼浓淡适宜，如诗如画，然后她抱住他，把耳朵贴在他的心跳处。
　　流水潺潺，林间飞鸟鸣叫个不停，她好像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又好像感受到了他咚咚直跳的心跳声，“哥哥，你也要开心快乐，我希望你每日都能被欢喜包围，每日都能无忧顺遂。”
　　陆衍一只手垂下拿伞，另一只手抬起，放到她的马尾辫上，拍了拍，说我们都要开心快乐。

　　江柔难得碰见这样一场美景，半亩地的林子里被雨水覆盖约莫四五厘米的水深，她站起身扶住陆衍的手臂，拖鞋脱袜子，赤脚踩进漫水的过道上。
　　陆衍好脾气地在一旁看她在水里来来回回地走。
　　不管多少年过去，她在他心中仍然是年幼时那般，喜好玩水，尤其是夏天的雨后，赤脚踩在天然的雨水里。
　　瞬间梦回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