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等黎明》竹水

36、告白

　　作为一名准高三的学生，注定与漫长的暑假无缘又无份。
　　基于此，江柔格外珍惜仅有的十天暑假生活，每天除了固定的学习、绘画以外，其余时间全部在赶进度地做一件事情。
　　陆衍的生日快要到了，她要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江柔内里冥思苦想，外里询问度娘，终于在暑假前完成初步设想。她是个极度双标之人，对于喜欢做的事情总是会投入极大的热情和精力，并不会觉得劳累。
　　因此，江柔紧赶慢赶，在月圆之夜前夕完成最后一幅画作——四季图。

　　江柔和陆衍都讲究农历生日，也就是传统阴历生日，于是在农历七月十五这一天，江柔早早安置好姥姥和球球，独自带着礼物，顶着无边月色，赶往陆衍的家。
　　她一袭青绿色长裙独自坐在别墅外围的休闲木椅上，苦等到八点半，才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几乎是刚一拨通出去，对面就毫无间隙地接通起来，他的声音都失去了往日里的淡然，参杂一丝激动和兴奋，“喂，阿柔。”
　　江柔笑了，即使对面看不到她此刻的笑容，“嗯。”
　　陆衍坐在露天庭院里，他望向别墅口的方向，幽幽道：“我还以为，今晚注定接不到你的电话了！”
　　若是江柔没有听错，这语气带有明显的委屈。
　　“怎么可能，我家哥哥今天十七岁生辰，我好像还没有送出我精心准备的礼物呢！”
　　陆衍的笑声透过无线电波传输到江柔耳中。
　　陆衍可能被漫长的等待消磨掉一些理智，待他反应过来这句话背后的深意时，他噌的站起身来，边跑边往外去，“你现在在哪？”
　　礼物?
　　她来给他送礼物！
　　她当真来给他送礼物来了！
　　江柔来过多次，对周围路况十分熟悉，她说：“我在上次出租车停靠的拐角处。”
　　闻言，陆衍焦急地说道：“那你站在那别动，我马上就到。”
　　“好，不着急，我等你。”
　　一句“我等你”，令陆衍不知不觉地加快奔跑的步伐。
　　他外搭的衣衫随风舞动，他跨越起来的脚步在平整的柏油路上留下无痕的足迹，他年少的身姿在江柔悸动的心底镌刻起永恒的印记。
　　这是他对于她的独家记忆。

　　那一夜，别墅两岸的树枝葱郁繁茂，林中蝉鸣也异常的聒噪。风起云涌之间，少年像是一阵清风出现在江柔的视线里。
　　陆衍的眸底不再似往常的平静淡然，深深的眼眸里是溢不住的欢喜，止不住的心动！
　　然后，他在清风明月之中，缓缓走近那一抹青绿色的年轻身影。
　　在这一刻，所有的语言艺术都失去了它原有的魔力和色彩，再动听的言语都无法精准描述他胸腔里的真情实感。
　　陆衍放松身体，待喘息声稍缓，他问眼前这个背手看他的女孩，“在这里待多久了？”
　　江柔摇头，说：“没多久。”
　　“说谎。”陆衍眼尖地看到她清瘦的手腕上被蚊子叮咬的一个红包，她皮肤看起来白皙光滑，但是肤质却很差，平常稍稍磕碰都能留下红痕青紫。
　　陆衍往前走一步，又问：“到了之后，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其实他能猜到缘由，很多时候，她懂事的令他心疼。
　　果然，他听到江柔解释，“我原本想着，你要和程姨他们一起庆生，就想着晚些给你打，这样都不耽误，我这会儿没有打扰你吧？”
　　陆衍也摇头，她来到这里，站在他面前，他便欢喜地迷失自我。
　　江柔不知道，陆衍今日特意早早和家人庆生，就是为了余留出更多的空闲时间。因为，他在十七岁生辰这一天，想要和她在一起。
　　江柔盯了他片刻，慢慢回身，悠扬的裙摆在半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她走到休闲椅上，拿出袋子里装订好的四幅画，双手捧起，缓缓递到陆衍面前，“哥哥，生日快乐！”
　　陆衍呼吸一紧，他下意识问：“这是什么？”
　　“四季的你。”

　　别墅区的夜晚很静很美。
　　橙黄色的照明灯光下，江柔看着陆衍。陆衍低头，神情认真地翻看手中的画。
　　这是他来到江城以后，不同时节里的他。
　　春和景明、万物共生的时节里，陆衍身穿一中蓝白色秋季校服，挎着黑色书包，笔直地站立在杨柳依依、微风习习的江水湖畔。
　　仲夏之夜、蝉鸣蛙叫的时节里，陆衍身穿简约的白衣黑裤，提着他特意收集来的画具，修长的身姿半隐半现在昏黄的光影之中。
　　秋高气爽、风轻云淡的时节里，陆衍身穿一中蓝白色夏季校服，站在距离篮球框三分远的地方，扬手举起篮球，侧影看起来青春活力。
　　寒冬腊月、辞旧迎新的时节里，陆衍身穿一件蓝白色渐变羽绒服，含笑地望着地上璀璨的火树银花，眼眸里是满满的欢喜之意。
　　最后一张画阅尽，陆衍的嘴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他盯着江柔微笑的眼睛，轻声问道：“这些都是你亲手画的？”他虽是询问的语气，心中却已然知道了答案。
　　江柔的眼眸里好似藏有星辰大海，灵动，闪亮，她说：“喜欢吗？”
　　“喜欢，非常喜欢，”一句赞美仿若不能完全表达出陆衍的喜爱，“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
　　陆衍又看了眼画作，继续补充道：“没有之一。”
　　江柔笑着说：“我好像感知到那夜，你送我漫天极光时的心情了。”
　　无法言说的激动与喜乐。

　　十六七岁的女孩，青春洋溢，无时无刻不在散发令人心动的光芒。
　　陆衍看到她笑容的刹那，觉得这满天星辰都略逊光彩。
　　周围好像变得更加安静，又或许是他们身边无形之中升起一道屏障，摒弃了外来的任何事物，让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他和她。
　　陆衍往前走半步，音色不变，音量压低，他唤她阿柔。
　　阿柔，他是个淡漠寡言之人，是个冷漠无情之人，他这一生对很多事情都没有太过浓厚的兴趣，对很多人也提不起丝毫的兴趣，唯独对她，他好像始终如一，他始终想要对她好，始终唤她阿柔，始终认定她这一个女孩。
　　从始至终，只有她，走进他另一个世界，一个专门为她而留的世界。
　　风吹草动，身动，心也动！
　　阿柔，阿柔！
　　她叫江柔，身边熟识之人都会以‘阿柔’二字亲昵地称呼她，然而在过往上千万次称呼之中，唯有他对她的称呼是特殊存在，能够让她感受到怦然心动是何种滋味。

　　盛夏的夜晚，静谧安然，无边的微风徐徐从两人身上吹过，丝丝情愫悄然而出。
　　陆衍的视线缓缓上移，最终落在江柔白皙柔美的脸庞上，他说：“世上之事，变幻莫测，没有定理，在没有来到江城之前，我原本想着我这一生不会和任何人谈恋爱、结婚，可是当我来到江城遇见你之后，原有的一切想法都在慢慢改变。”
　　陆衍深情地看向江柔的眼睛，坚定、真挚地说：“阿柔，于江城，遇见你，是我的意料之外，爱上你，是我的意料之中。”
　　遇见你，是我的意料之外；
　　爱上你，是我的意料之中。
　　江柔眨了眨眼睛，纤细卷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轻扯嘴角，说：“你这是在向我表白吗？哥哥。”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若不仔细听了，便会隐匿在微风之中。
　　“是，我正在向你表白，”陆衍喉结鼓动，他问道：“你愿意在陆衍的身上，加个男朋友的身份吗，从此之后，陆衍不仅是你的哥哥，还是你的男朋友?”
　　江柔不答反问：“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真的想清楚和我在一起，和我这样的人谈恋爱吗？
　　“千真万确，一清二楚。”
　　“对你，我从来不会决绝，也不舍得决绝。”
　　今夜的月光不似冬夜的清冷无垠，它带有盛夏特有的柔和之色，让人看了，就觉得温暖。
　　笑容再次在陆衍俊逸的脸上出现，他问：“那我这算是表白成功了吗？”
　　江柔点头。
　　“你也喜欢我，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江柔再次点头。
　　陆衍把画册放到一旁的休闲椅上，他又问：“那我能抱抱你吗？”
　　“我觉得，可以，”江柔偏头，反问他：“你觉得呢？”
　　陆衍再也无法压制心海深处的暗涌，在亘古不变的月亮下，在美好的月色中，他拥抱住那个美好得像月亮一样的女孩。
　　她是他心中永不悬落的月亮。
　　陆衍在她耳畔低低说道：“你今夜送我的两个礼物，我都很喜欢。”
　　这个拥抱不同于除夕夜克制守礼的拥抱，他不在掩藏自己的欢喜，他紧紧的拥抱住了她。
　　江柔安静地站在原地，这也是她第一次被一个人如此抱在怀里，即使是夏季，也不炎热，反而让她体会到一种温情。
　　一种被人珍惜的温情，一种被人放在心尖的宠溺。
　　你可能不知道，你是第一个接近我，我没有拒绝的男生。
　　你可能不知道，你是第一个牵住我，我没有决绝的男生。
　　你可能不知道，你是第一个抱住我，我没有拒绝的男生。
　　……

　　倏然，身后传来一道戏谑的笑声，“两位，不知道抱够了没有啊！”
　　陆衍和江柔望去，看见向天与一名女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