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等黎明》竹水

34、春游

　　冬去春又来，春暖花已开。
　　在万物复苏的最美时节里，江城一中高二年级的学生终于迎来令人振奋不已的社会实践课。
　　高中时期的社会实践课程，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春游。
　　清晨六点，气温都不想升高的时间点，江柔裹着身上的黄色上衣，背着黑色书包，迷迷糊糊地走近校门口张贴高二（3）班的大巴车。
　　江柔排在队伍末尾，她在登上大巴车的阶梯时，走在她前面的夏叶不知道怎么回事，往上抬的脚收了回来，并且往上倾的身体重心也跟随脚步止了回来。
　　江柔躲闪不及，下意识往后退去，谁知道她一脚踏空，身体也酿跄地往后倒去，然后猛地撞到向她而来的陆衍身上。
　　江柔散乱的头发糊了她一脸，眼见周围同学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俩身上，江柔想往旁边站一些，分开距离，谁知她的长发忒没有眼力劲，蓄谋已久地缠绕在陆衍上衣的拉链上。
　　陆衍说道：“别动！”他伸手把蹿入他衣领拉链口的一缕头发解绕出来时，一根头发不听话的从他脸上扫过，再加上一股淡淡的植物洗发水味道的气息扑鼻而来，陆衍觉得他的内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痒痒的。
　　“对不起啊，江柔，我没有注意你在后面。” 夏叶连忙下车道歉。
　　江柔嘴角轻扯，数不清的目光在这看着，她无法说明夏叶的有意为之。最终，她摇了摇头，“没事儿。”
　　江柔转身，问陆衍：“疼吗，我刚刚踩你鞋了。”她低头一看，还踩出一个鞋印出来。
　　陆衍低声道：“很轻，一点感觉都没有。”
　　江柔笑了，她原本很困，可是经历这一场不算闹剧的闹剧，困意消散了。在上车选座位时，孙柠和段宏志正好选择同一排左右靠窗户的位置，那江柔和陆衍自然而然地坐在紧邻走廊的位置，四人正好一排，他俩又挨的那么近，以至于江柔觉得夏叶不经意的回眸，都带有一丝敌意。
　　其实，她俩关系并不怎么好，在学校里也仅仅是点头之交，但是最近江柔明显感受到夏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味道。
　　江柔余光瞥见靠后假寐的陆衍，是因为他吗？
　　她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毕竟女生的第六感在某些场合是非常灵验的。

　　大巴行驶一段路程以后，瞌睡虫又飞进大脑里面，江柔倒在座位上，睡了过去。
　　昨天月考结束后，她没有再练题写作业，而是赶了大半夜的画稿，迷迷瞪瞪地到了凌晨一点半才睡着，所以这会儿她又犯困了。
　　难得犯困时可以睡觉，何睡而不为呢！

　　此次社会实践的地点位于江城市北区的植物园，占地面积广阔，适合上千名学生放松游玩，以及实践。
　　到了植物园门口，各班学生听取年级主任一连串的注意事项后，就到了最让人期待的环节，自由组队活动。
　　其实，他们这帮学生大都常年生活在江城市，市区内有名的景区景点就那么多，早已逛地通透，但是能够在上课时间，组团和同学去闲玩，这种乐趣是以往都体验不到的，因此他们格外兴奋。
　　三班总共分成五队，每对九到十个人，先是自由选择，再是组织配对。
　　江柔安静地背着书包站在一旁，她漫不经心地盯着身侧的花花草草，听着周围热烈地讨论声，
　　“班长，这不够公平啊，咱们班就这么多女生，这一下子一大半的女生都进入你们队伍了，你瞅瞅，我们队伍一个女生都没有！”男生嗷嗷叫嚣。
　　李晓云拿着一张点名册，耸耸肩膀，“自由选择，你们班长也无能无力！”
　　江柔也忍不住看了眼队伍，发现有孙柠、段宏志、陆衍、李晓云等人，这些都是平日里关系比较好的同学。
　　当江柔看到夏叶也走到他们这一队时，眸子不经意闪烁。
　　女生之间相看两厌，有很多时候都是没有缘由，没有因果的，但是江柔却觉得她和夏叶看不对眼，存在明显的因果。若不然，夏叶为何非要进入他们这一队伍中呢，答案也是显而易见，这个队伍里有她想要靠近的人。
　　人是懂得权衡利弊的动物，在复杂错乱的条件关系之中，总是会选择利大于弊的路径，达到最终的目的。

　　江柔喜爱花草树木等自然植物，喜爱风雪雨等自然之物，可是她却不太能适应这种欢闹畅意的场合，因此，总是默默地跟随在孙柠身边，听她和周边的同学聊天说笑。
　　江柔喜欢孙柠，喜欢她身上的自信、开朗，羡慕她身上的青春活力。江柔在初中刚结识孙柠的时候，就知道她是幸福家庭里培养出来的孩子，乐观活泼，聪明又带有一点纯真，她是个美好的女孩，是江柔异常羡慕的女孩。
　　今日天气都懂事讲情面，阳光温和有煦，微风清凉宜人，空气里荡漾着浓香芬郁的花香。一花一树木，一草一世界，美好的景色冲淡了江柔骨子里自带的悲凉，笑容也更加明媚起来。
　　“仔细算起来，我们相识有一年的时间了吧！”段宏志边走边问陆衍。
　　陆衍挑眉，想了想，“不多不少，正好一年的时间。”
　　李晓云接道：“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快要分开了！”
　　“也不一定，万一我们大学还在一起上呢！”孙柠是个暖场小能手。
　　段宏志转身，他要与众不同，倒着走，边走还边说，“你们都有心仪的学校吗？”
　　李晓云说：“有是有，只是我心仪人家学校，人家大学不一定要我啊！”她学习成绩不错，但在众多学霸之间，也仅仅是不错的程度罢了，远远不够拿分挑选好学校的地步。
　　段宏志摇头，“哪怕是一只咸鱼都还拥有不切实际的梦想，更何况班长大人学习成绩比我还好，加油，还有一年的时间，万一呢，万一就过了呢！”
　　夏叶挽着李晓云手臂，摇晃她手臂，“是啊，班长，万一呢，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李晓云笑着点头，接着问：“你们呢，都想好考哪个学校了吗？哪个专业了吗？”
　　“我倒是无所谓，好学校好专业就行。”段宏志倒是潇洒极了，他有自知之明，他倒退两步，一把揽住陆衍的肩膀，“兄弟，你呢，想好考哪个学校了吗？不，我应该问，咱这成绩，挑好哪个学校哪个专业了吗？北城大学啊，还是华清大学?”
　　陆衍摇头，“还真没有。”老实说，他还真没有特别想要上的学校，特别喜欢的专业。
　　段宏志充当交谈节目主持人，他的视线跨过陆衍，落在江柔身上，“阿柔，你呢?”
　　江柔手里执一个扇形的枯黄小叶子，想了想，说：“我也没有想好。”
　　说起学校和专业的事情，江柔都是下意识回避这个问题，尤其是回避择校的问题。姥姥年纪大，不愿意也没有更多精力去适应新的生活环境，所以江柔最好能够选择一个本地的大学来就读，这样她能每天都能够回家照顾姥姥。
　　可是，可是她又有一个极为隐蔽的私心。江柔落后一步，她注视着少年修长清瘦的背影，心里极其渴望，能够和他在一起读大学。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实现呢！
　　那样的家庭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要不然回北城接受国内最顶尖的教育，要不然出国接受世界最为顶尖的教育，怎么可能随心所欲地在地方上大学呢！
　　即使他愿意，他的家人也不会同意。
　　江柔的眼底暗淡下来，她倏然觉得，当春心萌动之际，她变得愈发焦虑起来，思索许多之前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她不知，这样的一个她，是好，还是坏呢？

　　午饭时间，江柔他们在园区浏览地图的指引下，找到一个专门用来聚餐的露天场地，那里地方宽阔，桌椅又都摆置在粗壮梧桐树下方，地理位置也算绝佳。
　　几人到的时候，其他学生也陆陆续续抵达，放眼望去，偌大的地方只剩下西南角有一个空余的桌位。陆衍等人把各自随身携带的零食、饮料堆聚成小山堆，然后又从隔壁餐桌抽出来几把椅子，放到一起，硬生生把一个长方木桌围聚成一个圆形木桌，看起来拥挤又热闹。
　　闲逛一上午，口干舌燥，段宏志都把包里的两瓶饮料喝完了，这会儿他拽着陆衍去不远处的摊位买水去。
　　其他几人都去了洗手间，转眼之间，餐桌上只剩下江柔和夏叶两人。
　　夏叶在低头玩手机，江柔不太想尴尬地坐着，便把带的小西红柿拿到旁边的水池清洗一番。
　　谁知，她会碰见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