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牌》古拉格

10、鬼故事

　　秋天登高山，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吾以天高地阔为台，礼赞丰收，祝福国祚。下面请欣赏中洲中央广播合唱团~老、中、青合唱团！带来的登山卡拉OK！
　　“歌声飞到北京去
　　芒主席听了心欢喜
　　夸咱们歌儿唱的好
　　夸咱们枪法数第一
　　咪嗦 啦 咪嗦
　　啦 嗦 咪多嘞~”
　　张院长唱得激昂，最后颤颤巍巍拄着登山棍，泪眼朦胧的感叹山川海拔之雄伟！还好半山腰有个凉亭歇脚，左边柱刻：吾乃常山赵子龙是也，右边柱刻：中洲小学三年二班刘佳佳。老头一屁股坐在凳子横批（到此一游）上，喝了口水、引颈向天歌。
　　弗拉季米尔·郄感受到北京前往莫斯科的召唤，轻轻地哼唱起：北京开往莫斯科的快车，正穿越过西伯利亚伏尔加河。。。“在这莫斯科郊外的夜晚，听不到那崇高的誓言，谁还会为理想而战斗？”
　　院长登山棍直指瓦西里·卫，质询“小伙子，好不好听？！你怎么整天愁眉苦脸的。”
　　猫刚要表示自己艺术细菌太少，没听懂。荣老师放下水壶，喘了一口气：“他在发愁1万字检查怎么写，年轻人呐~思想包袱很重。”
　　院长胸脯拍的啪啪响“搞什么检查？！形式主义文章，咱不写算了！”
　　猫瞬间惊呆，被夹尾巴般高昂唱起《红领巾之歌》。新中国少年儿童努力学习、热爱劳动。准备着！准备着！时刻准备着！发誓要当建设祖国急先锋。
　　张院长微阖双目、慈爱地摸猫头。
　　瓦西里·卫“院长，刚刚话再说一遍，太经典了！”
　　张院长口述，猫执笔革命斗争语录
　　“三项纪律八项规定，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不是人民怕美的，而是美的怕人民。”
　　“天上没有玉皇，地下没有龙王!”
　　“……”
　　院长扯着嗓子高喊“要打到一切牛鬼神神”！
　　忽然平地一声惊雷，两发炮仗升空，几串鞭炮噼里啪啦响，锣鼓齐鸣。前方山坡出现两匹枣红马，耳扎红绒花、身披锦绣缎。一旁汉子拉着缰绳，身着傩戏服装，游行大部队在太阳下渐渐出现！定睛一看，轿子上三尊纸糊的神仙十分金碧辉煌。
　　荣言彦拉着老头让他赶紧呸，表示刚刚没有玉皇和龙王泛指封建统治者和剥削劳动人民资本家，属于敌、特、右、反、坏的集合。总之，和诸位神明并没有思想政治上的关联。
　　老头一旁咳嗽不说话。
　　大家都坐在凉亭里挽着袖子吹风，目送迎神队伍，感慨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知哪个村生产大队请神？
　　家膺五福，堂享三寿！
　　演出历来是道家传统营业项目。看大红官服、龙袍玉带、执如意的是天官杨成，民间俗称福神，天官赐福；绿袍蟒服、五绺长须、一旁卧着鹿的是文昌帝君，又叫禄星。《楚辞》云：文昌六星在北斗魁前；寿星特征最鲜明，秃头、鹤氅、拄拐杖踩莲花。不认识看见水蜜桃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南极仙翁嘛。。。彼时一道士玄衣黄冠、皂靴净袜，端坐着身板笔直，拉缰绳、驭白马路过！实在是威风飒飒。
　　“哇这哥好帅！对了，关二爷在民间叫啥？”
　　言彦：“财神爷。”
　　张院长肃然起立，追着马喊
　　“陈汝贞！陈汝贞！”
　　道士蓦然回首，朝我们喊话但听不太清。太阳于云彩中若隐若现，迎神队伍慢慢走远了，声嚣渐散，老头还站在山坡亭上，忽然有一阵邪风卷起落叶、草皮。
　　“我想起来了，9.17！今天不是个好日子！”老人喃喃自语
　　言彦顿了顿单肩包，收拾东西赶路
　　“好像我小时候听说，迎神一般在农历正月初五。”
　　郄社长喝了口水，一边拧紧杯盖
　　“这区里办文艺汇演呢！京洲市文旅投搞的文昌商业街融资项目，异地开发商引资建足球小镇。之前电视台一直在报道，大概也看到社区公交站台、宣传栏、三微一端都在打广告。”
　　社长不愧四好青年。我们除了电线杆重金求子、治疗啥病、高薪招聘软广会看一眼，辖区内发生的大事一无所知，但随着社会进步，狗尿苔般乱长的小广告消泯于岁月尘埃。
　　众人皆不吭声。
　　“我刚刚看口型，是要我们上山等他。”社长站在黄子面前，少年很久都没说话“黄子，你还行吧？”
　　少年系上背包拉链站起来，他拉低棒球帽沿
　　“走吧。”
　　我问院长“刚刚您说。。。9.17，不是什么好日子？”
　　老头拄着登山棍，诡秘一笑
　　“说文昌区汇演是吧？文昌区就是曾经的马兰县！历史上发生过惨烈爆炸案，据说整个居民楼塌陷于烈火，当年仅官方统计死亡人数高达26人。如今往事被尘封于历史泛黄档案，我老人家也是从网上看到，政府请道士去哪是什么文艺汇演？做法祭奠亡魂呐！”
　　郄翀勋一边跋涉一边异议
　　“我倒觉得，中秋节剪彩迎神也很正常，区政府估计没有想到这一层。”
　　张强讲述了一段民间鬼故事
　　“9.17爆炸案官方认定是意外，民间流传着另一种说法，必是人为！那片土地非常邪门，最早平整出来想建住房但肯定没人要，政府便划了工业用地盖有机硅油厂。第二年冬天，一次安全员夜间疏忽，整个厂子锅炉房爆炸了。后来建商业街，也是人丁稀少、生意冷落，不久商业街发生火锅店瓦斯爆炸事件，以前都市新闻快车报道过。有人请懂风水的先生看后，说凶煞之地、戾气非常重。次年，政府在居民楼遗址建了无名石头冢（说是地标），由三层石块叠起宝塔。临了老城区改造扩建，那里变成公园游乐场，地标一直都保存十分完好。历任领导者有想过拆除的，到去年还真拆了。。。决策那个区领导落马后在牢里写悔过书，估计要一拍大腿，后悔没听风水先生的忠告。”
　　荣老师沉吟片刻
　　“风水证明是21世纪伪科学。进步青年不要相信都市诡异谈，都是小概率随机事件叠加造成假象。”他做了一个阿弥陀佛的手势，又问“旧地标现在如何？新领导复原了没有？”
　　“最近建了一个好大的、新的（拿手比划），上书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用电子屏幕24小时滚动播放。”
　　联想到那场景，有种币站看恐怖片弹幕护体的安全感。
　　旧地标重建以后，连周边水池、假山都经过修缮复刻，夹道种满青松翠柏、金银寿菊。民间虽有封建迷信供墓的不实传闻，区政府澄清：都是臆测！人家设计灵感分明叫：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荣老师指责老头不能教点好的。
　　张教授咳嗽一声，佯装看沿路风景。
　　我说“什么鬼城冤魂，统统不能在建国以后成精。。。咦，下雨了？”
　　山上气候瞬息万变，一小时前是华光普照山腰，现在渐渐浓云四起、妖风阵阵。
　　“冤死了也不能作祟报复社会啊！活着干嘛去了？”荣老师评价
　　作者：你们都别乱说话。
　　言彦不服于是耍起赖皮：就你作！你最作！写爬山算了，干嘛还写下雨？能不能放过这些老（老头）、弱（他自己）、病（黄子）、残（1万字检讨把手写残了）
　　作者嘬了一口！上山前不看天气预报，呸。

　　天空真开始“啪嗒”“啪嗒”掉大颗雨滴，有渐渐密集起来趋势，前方青石板洇湿大片。老头拄着拐愁容满面，预测有半小时抵达道观，但前面有小路可抄近道，他问众人走不走？
　　“张教授，你怎么不早说！”我和言彦立刻赞同
　　社长犹豫，问小路安不安全？
　　“村民放羊走的路~好几百年了，刮风下雨通行无阻！安全系数可以说9.999。”
　　结果等到了路口之后，秒懂老头不建议的原因。
　　小路修在岔道上，用黄色警戒线交叉拉起隔离带，用一个硕大感叹号劝退所有人：前方线路施工检修，小心坠物伤人。老头亲切提醒，大家注意头顶上方安全啊，语毕钻入丛林之中。
　　社长对一切反常规的行为持抵触态度，担心发生意外，在旁极力劝阻。老头又钻出来，面露神秘微笑“你们想看山上的猴子吗？”
　　荣博士撸起袖子，那必须去！要真有猴子拍照发微信群里，让没来的人后悔。
　　10分钟后，细雨婆娑，道馆朱红色围墙和门口蹲跪的青羊石雕映入眼帘。铜环大门紧闭，里头传来一阵阵吟诵声。小郄上前礼貌敲门，黄子则搀扶着言。只见某人一瘸一拐，发誓再也不走旁门左道！这完全是对我校圣地亵渎！老头在雨中大声责备，你只顾头顶安全也不看着点脚下，被树根绊倒了。他问言彦，你怎么能顺利突破大自然保卫屏障，成为安全系统0.001BUG。
　　“人家羊走了几百年都没事。”
　　我松开背包带子，想总算能放下行李，歇歇脚喘口气
　　“荣老师就不是注意头顶安全！他一路满树梢找猴儿，而羊都乖乖低头吃草，那能一样？”
　　“到最后也没见到猴子。”小郄笑着
　　荣博士咳嗽掩饰尴尬“咦，怎么还没人开门啊？”
　　老头拿出手机叽叽呱呱打电话，不一会从里面出来个道士
　　“抱歉，大家等了这么久。因为中秋节闭馆，所以就把门锁上了，你们几位是陈道长请来的客人吧？”
　　的确，一路上除我们五个人以外根本没有其他旅客，而这显得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