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牌》古拉格

11、法事

　　“今日起闭馆三天，十多年来都是如此，约定俗成的惯例，所以不会有村民在今天上山！”道士领我们走过一条长廊，外面淅沥沥在下雨，庭院树木青翠系满红绸带，路过一个假山，龙口漱泉、池游锦鲤，绵延雨圈向外扩散。
　　“师傅怎么称呼？”
　　“我叫康正。”
　　“中秋节香火很旺，为什么闭馆呢？”荣老师质疑
　　“这得问我的师傅，道长明天下午才会回来。”康正从兜里揣出一长串钥匙，一边找一边数“临走前安排了几间厢房，你们先放行李，等会带你们去食堂。”
　　路过一个石拱门，上挂匾额“济慈堂”闻到一股浓郁药香。前方主殿“上清宫”，汉白玉石柱刻着龙，大石板铺就的高台供奉香炉、袅袅紫烟，两旁铜仙鹤身影婀娜。大殿后面是道士居住禅房，屋檐下水流如柱，门前摆着一盆盆花，有月季、绣菊、海棠、鸡冠等。
　　“你快看那！”
　　荣博士低头，饱含深情颂吟起菊花上诗牌“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我将他的头扭转90度对准偏殿。密雨中颂吟声悲悯，嘈杂哀切！有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听了一会儿是念往生经文：三途九府，一百二十酆都地狱。有诸衆生，不修眞道，死入长夜，魂爲下鬼，沉沦恶趣，愍叹而作颂曰。
　　哪是什么汇演，做法祭奠亡魂呢！我想起老头上山前说的话。
　　康正师傅去食堂安排膳食，小郄领了住房钥匙，现有三个双人间住五个人。老头年纪大呼噜扰民，最好一人独居。社长爱民如子、照顾伤员，和荣博士同一间。那剩下我和黄子一间，可这形成冲突！
　　那么观众请听题，已知安排5人住宿：老张一人一间，小卫和小黄不宜同一间，小荣不独住，小郄任意房间均可，老张不住最西边（问他就是傲娇），求解总共有多少种排列组合。
　　社长埋头掐指计算，先取个C2再乘A2再取C2。
　　荣老师说“那我也不住西边，离厕所太远了！”（社长在心里默念，A2乘C2）
　　黄子说“我不和荣老师同一间，他打呼噜声更吵。”（社长，只有A2）
　　我问老头“里面念着往生咒，为什么是往生咒？！您老瞎编的民间鬼故事难道是真实的？”
　　老头谦虚
　　“事实为依据的改编，今天瞎猫碰见了唯一一只死耗子就是你。年轻轻轻，竟如此迷信。”他说“我改变注意了，老人家半夜怕鬼，那个小年轻愿来和我同住？”
　　社长手里三把钥匙捏得嘎吱脆响，比鬼还可怕。
　　老头误以为他不愿意，试探“除小郄以外？”
　　事实证明经过排列组合运算，上述条件无法同时满足，解归0！社长对众人发一通邪火，说还不如挨个的掐死算了。
　　荣老师忽记起，有凌驾民主之上的另一种公正——随机抽签把命运交给天！可以说，丝毫不能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抓阄结果，众人不作声，住宿安排如下；老头和小郄一间，荣老师住单间，我和黄子一间（作者：这就合宿了？）。
　　康正师傅从食堂回来，见大家默契的看回廊风雨飘摇，嗟叹人生无常！
　　“怎么了？”他问
　　荣老师扶着柱，说自己不慎摔跤闪到老腰，有没有跌打油。
　　“带你去济慈堂找老道士看。其他人有没有动手能力强的？上食堂帮阿姨包月饼。”
　　张院长拍了拍胸。说自己年轻时下放粮油厂牛栏放牛，曾在车间为祖国加工月饼出口创汇。如今时光芿苒、廉颇老矣！黄子小时候家里摆摊，帮忙包过水饺，能打馅儿、擀面皮、热炉子。
　　而我和小郄只念过大学，善解方程、背课文、念英语。
　　言彦叉腰
　　“道观里有京洲市文理科状元、数学系博士，你俩还班门弄斧啥呢？”他也曾是高考理科第一名，对我校圣地高度评价。
　　“那我俩就随便逛逛。”
　　康正说可以，只要不打扰到道士念经。
　　社长今天没扶病人看病，没上食堂义务劳动，一开始就严肃的盯着我。老天爷让黄子和我同房，郄翀勋十分介怀。可我冤枉啊，他怕喜儿有眼无珠看上黄世仁，我怕回去以后10000字检查他不给我过！
　　“我和卫诚逛园子去，大家中午在食堂里集合。”
　　众人说罢散伙，我也不顾小郄在后面，拔腿就往上清宫跑，只因有件事一定要确认！

　　站在偏殿朱红门外，里面整整齐齐拜伏着众道士，念往生经文。殿前月台置铜鼎香炉和长方形供案，四面壁画描绘出天、地、人三界！供奉着神像及牌位，主雕塑赵公明斩鬼——铁色面，圆眼，黑胡须，披金甲皂罩袍，绿靴。他右手执二十四届铁鞭，左手执铁索，黑虎随身。众多将军有八王猛将、四方猛将、五路大神，各执神兵利器。神像降服是一大一小两尊恶鬼！大鬼笑般若，尖牙、利爪、血红眼睛，小鬼天狗鼻、诡笑脸，披鲜血人皮。
　　“快看正殿供奉的牌位！”我朝社长招手
　　小郄走近，打量一排排红烛光海后灵位和与之对应的骨灰罐，表情瞬间不可思议
　　“好诡异！”
　　“有人名（挨个指读）徐锦龙、李秀香、黄光明、陈紫秋。。。而又有3-2-201，3-2-301，3-2-302数字代码。”
　　“这个难道是。。。小区单元楼门牌号？”
　　“对！灵牌上写户号代表这是一家人，老头曾说13年前夕晖市老居民楼爆炸案，道士在念经做法祭奠怨魂。所以不是中秋节闭馆，而是今天恰好是9月17日，做法三天祭祀这些骨灰坛。”
　　社长把我拉到一旁，推了推眼镜，我屏气凝神等着他发表高见
　　“张院长瞎诌鬼故事骗小学生还行，没想到你当了金科玉律。”
　　“可是灵位上的就是户号，小郄你要怎么解释？”
　　“那都是人云亦云的杜撰，想老头”郄翀勋停顿“院长都未必知道全貌。。。比起这个，更让人在意另一件事。”
　　我皱着眉，不想承认自己错了。他望向道观大门
　　“你听老头和康正师傅对话没发现有问题？”
　　“你是说——老头年轻时在月饼厂放牛的经历是在骗康正？”
　　社长摇头
　　“师傅说，我们是陈汝贞道长请的客人？实际情况是，我们远程而来拜访他。”
　　“这能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不是我们见陈汝贞，而是陈汝贞想见我们。”
　　“可这说不通啊。”我摸一摸下巴“也存在一种可能——说错话了！比如误会或者说反了。”
　　社长眼镜折射出锐利光芒
　　“道长临时有事，到明天汇演结束才回来。可他很想见我们。。。只是猜想，也许对方是出于礼貌挽留。”社长撑开手里黑布雨伞“走，卫诚，先去食堂看看。”

　　斋房在道观东南角，红墙边一扇门通向菜园。山上开垦出来的高地种包菜、辣椒、油麦、玉米、红薯，围墙外挖了一亩小池塘养鱼苗和鸭，另一旁茅屋下盖着几口黑瓦罐腌制萝卜、药酒。食堂两夫妻一个恰好红案师傅、一个白案师傅，中秋节比平日更忙些，他们夸黄子炉子生的好，说老头月饼造得很端正。
　　中午菜肴丰盛得像农村吃酒席。
　　四方桌、长条板凳、上三荤两素一汤：红烧鲤鱼、脆皮鸡、四喜丸子、青葱冬瓜、辣炒茭白，玉竹老鸭汤。三小吃两果品：香酥红皮花生、炒瓜子、咸肉月饼、红彤彤苹果、金灿灿鸭梨……京洲大学的校友团聚一桌，畅聊道观生活、探讨生命真谛。
　　我发现上道观出家的学长都是高知i人，抛出一个话题，如同石头咚一下沉入湖底。
　　INTP、INFP、INFJ三位学长包围场景如下：
　　老头亲切询问INTP高考多少分？答：697分。（句号意思是对话结束符）
　　INFP啃苹果（你没问我），INFJ旁观（OS：怎么就冷场了）
　　老头越过面如止水的INTP（从内而外，没有一丝波澜），关爱看着INFP（蝴蝶头皮发麻）“你怎么不去就业，跑这来了？（老头杀人诛心）”“那个。。。因为学的是哲学，所以不太好就业，于是我就！”
　　老头看向INFJ，满脸慈爱刚要开口，后者揣着一个鸭梨说要回经堂念书，出家当道士是第一人生志愿、玄学乃毕生追求。INFP抱大腿，绿老头你等我！INTP依然端坐着，输入屏现在就是蓝天白云的屏保。
　　“那你怎么不去啊？”
　　INTP（哦？可以走了？）“好的，再见。”起身被椅子绊了一下，大步朝门口走去。
　　张院长转过身一脸诧异
　　“我就把天给聊死了？”
　　某卫、小郄、言彦、黄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直呼真难得。老头贼心不死想继续祸害i人，说中秋节不能没有氛围，要去庭院摘一只芬芳桂花，大家一起拍手一边击鼓传花，输的人唱首歌、讲个笑话、表演才艺。果不其然，等老头出去一趟回来，一桌子人全跑了。
　　我发现道观生活是晨钟暮鼓、恬淡如茶，有时候云雾经过淹没整个山丘，世界变成一亩方格，时间永远停留在山里。
　　晚上到洗漱时间，点亮窗前台灯，掏出笔记本继续写检讨。中途郄翀勋过来看我，尬聊一阵后发现黄子不在。恰逢荣老师找他帮忙，说背上一块肉贼疼、贴膏药不好贴，社长为人民服务去了。
　　风吹拂窗户发出咔咔响声，外面漫山遍野数不尽“吱、吱”虫鸣，清澈月色下，我想起了李白的诗：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