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人鱼》观长月

6、第 6 章

　　刀哥发现池慕似乎并不构成威胁，当即耍起了横：“哪儿冒出来的小白脸，还想逞英雄，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

　　刀哥嘴里喷着唾沫星子，手也快指到池慕脸上了。

　　池慕攥住刀哥那根乱戳的手指用力一掰，刀哥顿时缩回手疼得龇牙咧嘴。

　　他带来的两个小弟指着池慕叫嚣着：“放开刀哥！你小子找死是不是！”

　　池慕目光冷寒地扫过三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男人！”

　　可能是池慕最近赶海晒黑了不少，虽然还是比一般人白，但是至少比他从前那副弱不禁风的小白脸模样唬人一些。

　　于笙差点被他这副把“不好惹”三个字写脸上的样子镇住了。

　　可惜，刀哥几人在社会地层摸爬滚打惯了，都是些滚刀肉，压根就不怵池慕，见状就开始撸袖子：“嘿，老子还没见过欠钱还敢这么横的，行啊，我们不欺负小姑娘，我们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池慕想说什么，被于笙扯了一把。

　　于笙紧张地瞪着刀哥等人，飞快道：“这件事和他没关系，欠的钱，我下个月会继续还，但是这个月确实没钱！”

　　刀哥嘴一歪，眼神满是恶意地打量着于笙：“没钱你就去卖啊！和老子说什么，你该不会还指望着老子发善心吧？！”

　　于笙寒着一张脸，气得发抖，还想说什么，便见身侧一记重拳出击，直冲刀哥面门。

　　刀哥“嗷”一声捂着鼻子，另外两个小弟见大哥被偷袭，挥舞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池慕侧身避开，抬脚踹翻一个小弟，又迅速躲过另一名小弟的拳头，原本池慕应对得倒也算游刃有余，只可惜这样的运动量让他的脸色飞快变得苍白，被先前踹翻的小弟找准机会踹了一脚。

　　“池慕！”于笙心里一紧，把手里的生活用品一扔，冲上去厮打小弟，却被人一把甩开。

　　于笙跌坐在脏污的街道上，恰好看见楼上挤满了看热闹的脑袋，有人脸上还带着笑，似乎是在看一场十分有趣的大戏。

　　她感觉脑海中紧绷的弦铮的一声断了，迅速起身扛起墙边的铁锨就冲了上去，高举铁锨用力拍向攻击池慕的小弟，一铁锨下去直接将人拍趴下了。

　　随即丝毫不恋战的转身横扫准备偷袭的另一名小弟，小弟抱着腿倒地哀嚎，于笙泄愤般重重补了两下，然后便挥舞着铁锨冲向了满脸鼻血的刀哥，那威武又疯癫的姿态和从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于笙，你他妈的…”

　　刀哥尝试着抢夺铁锨，没想到于笙疯了一样乱铲，嘴里还吼着：“钱又不是我欠的！谁欠你钱我送你去找他！”

　　愣的怕横的，横的就怕不要命的，亘古不变的道理，在于笙身上也奏效了，于笙红着眼，一副要拼命的架势，哪怕刀哥这样的地痞混子也被吓得不轻。

　　“神经病，你们一家都是神经病。”刀哥边躲边骂。

　　于笙体内的肾上腺素飙升，专往刀哥的脑袋上铲：“对！我是神经病，神经病杀人不犯法！”

　　见于笙铁了心要拼命，刀哥吓得四处乱窜，于笙则举着铁锨玩命狂追，这一幕又吸引了不少人跑来看热闹，众人看着于笙这副凶狠的模样议论纷纷。

　　于笙仿佛没有察觉只认准了刀哥，非要铲他的脑袋，眼看着刀哥被于笙逼到角落里脑袋即将不保，池慕及时伸手拦下她。

　　“于笙，别冲动。”

　　于笙呼吸急促，盯着眼前白皙修长的“玉手”，呼哧呼哧喘了好一会儿理智才逐渐回笼。

　　于笙将铁锨用力往地上一杵，冲着刀哥声嘶力竭地喊：“滚！”

　　这一声仿佛要将长久以来压抑的所有不甘、痛苦和愤懑通通宣泄，不少人都吓得一抖。

　　刀哥死里逃生保住了脑袋，连狠话都没放，带着两个小弟飞快滚了。

　　于笙眼底的猩红依旧没有消退，有邻居对着她指指点点，于笙瞪着猩红的眼睛瞬间瞄了过去，把邻居吓得一哆嗦，立刻闭了嘴。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于笙身体一软，抱着铁锨跌坐在地，低垂着脑袋，好像一瞬间被吸干了活力。

　　池慕垂眸看着于笙，眼底情绪起伏，却复杂到让人难以分辨，他强忍着心脏的不适蹲下身，抬手轻轻帮于笙整理乱糟糟的头发：“不要憋着，想哭就哭。”

　　说完，他便感觉手下毛茸茸的脑袋一僵，地面却飞快被水滴濡湿了一大片。

　　只有无人在意，才会连哭都是悄无声息的，池慕本就不舒服的心脏猛得抽疼了一下，大脑还有反应过来，手已经将人搂进怀里，安抚似的轻拍着她的背，目光没有交点地投向远处。

　　池慕脑海中浮现出两人相识至今发生的种种，虽然他不清楚于笙的经历，但他知道，如果于笙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她一定是个顶开朗的姑娘。

　　天色渐渐暗沉，远远看去，只有两个黑乎乎的人影相互依偎。

　　自从于笙发了一次疯，生活隐隐有了几分变化，大约是人人都怕被“神经病”举着铁锨铲脑袋吧，所以原本落在她身上的那些不友善的目光少了。

　　于笙起初不在意，可是两天后，她突然发现了一丝不对。

　　她已经两天没有看见池慕了！

　　于笙下班后，在楼梯间徘徊了许久始终没有勇气敲门。她不知道池慕是不是看见自己发疯的样子所以故意躲着自己，又或者是有人和池慕说了什么所以讨厌自己。

　　于笙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自从家里出事到现在唯一对于笙释放出善意的只有池慕，她不想失去他。

　　于笙磨叽了近二十分钟才鼓足勇气敲响了池慕家的门，可是等了许久，始终没有人开门。

　　于笙僵立了许久，不得不接受现实，池慕真得不搭理她了。

　　这一夜，于笙几乎没怎么睡，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努力打起精神，喂曾玉华吃过晚饭后，便将人背下搂，准备带她去医院做检查。

　　原本蔫蔫的曾玉华却开始奋力挣扎，嘴里大声喊着回去。

　　于笙一个人按不住她，娘俩在脏兮兮的地上滚了好几圈，于笙好不容易将乱扑腾的曾玉华按住。

　　于笙捧着曾玉华的脸一遍遍重复：“妈，我有钱了，咱们去医院看病，你很快就好了，以后就不难受了…”

　　有邻居经过，看了娘俩一眼便匆匆离开，好像她们身上带着什么病毒，沾上一点就会要人命。

　　于笙也不在意，只是强忍着疲惫不断试图和曾玉华沟通，等到曾玉华折腾累了，于笙也有些脱力，不过，她还是强撑着将曾玉华放到轮椅上推着她往医院走。

　　所幸离医院不远，十五分钟左右，两人便到了，于笙忙里忙外挂号、缴费，终于带着曾玉华看了医生。

　　经过一系列检查后，医生诊断称曾玉华遭受过严重的精神刺激，导致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还伴有偏执人格障碍。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于笙还是问了一句能不能治好。

　　医生摇头，并且建议让曾玉华入住精神病院治疗。

　　于笙沉默地看着曾玉华，她不知道曾玉华这种情况送到精神病院是不是更好，但是她知道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不管放在那里都是磨人的存在，她怕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有人偷偷虐待曾玉华。

　　“医生，我暂时不想让我妈住院，麻烦你帮忙开药吧。”

　　医生又劝了两句，于笙只说自己回家想想，医生这才开了药。

　　排队拿药的时候，于笙突然感觉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手也开始发抖，她知道这是抑郁症躯体化的症状，颤着手去包里摸药，可是手抖得太严重了，就在手边的药却怎么也摸不出来。

　　正当于笙的情绪即将崩溃时，一只白皙细腻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意外地抚平了她内心的焦躁。

　　“别急，我帮你拿。”慵懒的嗓音格外的动听。

　　于笙缓缓抬头，目光触及池慕的脸时，眉心倏然一折，他的脸色很差，嘴唇没什么血色。

　　于笙问：“你生病了？”

　　池慕随口“嗯”了一声，飞快取出一粒药送到她唇边：“吃药。”

　　于笙还想再问，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张嘴抿住药片，却不小心含住了他微凉的指尖，于笙愣了一下，莫名感觉脸颊发烫，说不清缘由却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池慕，却见他并没什么反应，只专注的把她包里的水杯拿出来，拧开盖子递给她。

　　于笙接过水杯喝了两口把药咽下，发现池慕始终低垂着眉眼看脚尖，忍不住好奇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没钱，鞋带也没开，那他在看什么？

　　于笙傻乎乎歪头去看他的眼睛。

　　池慕没有防备，就这么直愣愣撞入于笙好奇的眸子，视线相交的瞬间，心脏不堪重负，传来一阵刺痛，池慕别开脸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于笙耳边嗡的一声，终于反应过来，哦，她忘记了，前两天在池慕面前发过疯，所以，池慕是在讨厌她，这个认知让于笙的情绪突然不受控制，眼睛瞬间红了。

　　池慕好不容易安抚好躁动的心跳，一转头便对上于笙泛着水汽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