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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四
      夜里十点半左右,母亲与我通了电话。当时我已在旅馆住下,头靠在软塌塌的枕上胡思乱想。张筱梅把我带到旅馆门口就回去了,离开的时候甚至还跟我握了个手,样式很正规,也很礼仪。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选在这时候跟我打电话?她第一句话跟我说的就是:“你到哪了?”我说我已到鹭岛了。母亲“哦”了一句,又跟我旧话重提,“去玩几天就回家吧,学校这边我先给你顶着。”母亲读到初中毕业,教几个小屁孩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但问题是,就那么一个职业,有什么好顶的呢?更何况隐含在其中的屈辱,是我永世也无法忘怀的。我说:“你爱顶就顶吧,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呢。”跟着就挂了电话。
      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又觉得这样对待母亲实在是太过残忍,于是又拿起电话来打。那头的母亲果然就哭了。她带着哭腔跟我说,世上许多事情都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的,作为一个女人,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她真的是于心不忍。
      我不知道她这样前言不搭后语的,到底想跟我说些什么?难道她的偷情,与我的受苦之间,存在着什么关联?若是有,那我真是罪孽深重。但是,这怎么可能呢?若不然的话,我也不至于还这样苦哈哈地活着。——最起码,我也该混个村干部来当吧!我突然被这一想法吓了一跳,因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母亲又成了什么样的人呢?类似雅兵嘴里所说的那些暧昧词语,让我感觉不寒而栗。我尽力克制自己,为了照顾母亲的情绪,同时也为自己的不愿回家找个合理的说法,我隐约地将我与张筱梅的相遇跟她说了。她立马就兴奋起来,说:“什么?你中学的同学?她在那边干什么呢?”
      我说:“她在这边读大学,然后就在这边上班呢。”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故意将其中的“大学”和“上班”,弄得拖腔拖调的,有了知难而退的意味。
      母亲却不管这些,居然摆出一副勇往直前的态势,跟我说:“管它是干什么的,千金难买她愿意,万一她喜欢你呢!”
      这可真是我的亲妈!我心想,也只有她,能一下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遗传学方面认为,儿子继承母亲的基因更多些。那么我此前那般心潮澎湃的来找张筱梅,是否早就注定了我终会那样去做?
      与母亲挂了电话,我陷入了苦思。各种已然发生的,和即将到来的,存留于现实与幻想里的所有故事,就跟演电影一样,一幕幕在我的脑海里呈现。
      旅馆外面大街上的车流,恍若狂风刮树叶,彻夜响个不停。
      快天亮的时候,我才勉强睡着了。却做梦,梦见一个婚礼场景,张筱梅穿着婚纱,却不知道新郎是谁?而且很奇怪的是,在我的潜意识里,居然也不觉得新郎应该是我自己。吴晓晓站在张筱梅的边上当伴娘,嘴唇涂得血红。她往我这边笑着,突然就将嘴唇向我凑过来。我被她惊着了,问她:“你想干什么?”手往前一推,人就醒了。人醒了,脑袋还迷糊着,心里面恨恨的,想,大庭广众之下,她到底想干嘛呢?
      是大街上隆隆的车流声,提醒我刚才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正因为是梦,反倒让我陷入了更深的困惑。我与吴晓晓才第一次见面呢,而梦里的情景,在跟我暗示些什么?梦境是心理暗示的一面镜子,难道说,像我这样的人,如果非要僭越本分,娶个大学生来当老婆,就只能去找类似于吴晓晓这样的人吗?方脸塌鼻,隆额阔嘴,长得就跟男人家一样,看着就让人提不起一点兴趣。哎呀,真是悲哀!
      雅兵是在我抵达鹭岛后的第三天跟我打电话的,头一句话就问我:“你上哪里去了?这几天都没有看见你。”
      我故意气他,说:“有个女同学约我出来玩。”
      他“嗤”了我一声,说:“狗屁,像你那呆样,有女同学会看上你?”
      我说:“如果有,你打算怎么办?”
      他说:“真有的话,我打一千块钱给你,让你好好玩一下。”
      我的赌性就被他撩起了,说:“好呀,晚上跟你视频通话,让你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挂了电话,我却一下子心虚起来。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借口,可以让张筱梅顺利地进入到我与雅兵的视频通话里。这种看似开玩笑一样的吹牛皮,许多时候是会让人当真的,我不想在雅兵面前显得那么丢脸,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但是这个预设的谎言,又该怎样去实现呢?
      正苦思冥想,张筱梅倒是挂了电话过来向我问安。我突然灵机一动,就问她:“晚上有空吗?”
      “干嘛?”张筱梅犹豫了一下,又说:“如果不加班的话,应该是有吧。”
      “哦,”我说:“我想请你吃饭呢。”
      “吃饭就免了吧,”她说:“还是去我那,我们自己煮点就好。”
      我说:“那我去买菜。”
      她又犹豫了一下,才说:“那也好,不然的话,我们回去都比较晚。”
      我就动身去菜市场买菜。来的这几天,我都住在旅馆,吃饭则在路边的小摊。张筱梅她们每天都忙于上班,无暇顾及我。买完菜,我就回旅馆等。张筱梅说她们要到晚上七点多才能回到住处。期间,我发了个微信给雅兵,叫他晚上八点左右拨打我电话,让他见证奇迹。六点半左右,我动身往张筱梅她们的住处走。这些天来饭后无事,就在附近闲逛,对这一带已经很熟了。走到张筱梅那里恰好是七点钟。她们还没有回来,又等了大约一刻钟,才看见她俩从一辆公交车上走下来。张筱梅看见我,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吴晓晓则匆匆走到我身边来,拿过我手里买的菜,打开食品袋来往里看,很新奇的样子,看见什么都夸张地“哇”一下。
      然后上楼,开门,淘米下锅,开始做饭。也主要是吴晓晓在忙,她说她这一辈子就喜欢吃,不然那一身膘可不是白长的。我跟张筱梅洗完菜后就坐在那里看电视。感觉像是相对无言,气氛有点沉闷。正尴尬,雅兵就打来了电话。视频里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嘻嘻地问我:“人呢?”
      我知道他想见的人是谁,却装模作样地跟他说:“我不在这吗?”
      他说:“废话,你又不是女的。”
      张筱梅在一旁听到我俩的对话,有点云里雾里的。同时应该也是想找个话题来打破刚才的沉闷吧,就问我:“那是谁呀?”
      我说:“是雅兵,萧雅兵,我小学同学,初中跟我们是一个年级的。”
      “哦,”张筱梅说:“这个名字很熟悉,我好像认识。”
      “也许吧,”我说:“那年学校开运动会,百米跑的时候,这家伙跑不过人家,就去扯人家的裤子,差点让人裸奔。”
      张筱梅哈哈大笑起来,说:“哦,知道了知道了,当时让人笑了很久呢。”
      雅兵在电话里“嘿!嘿!嘿!”地提醒着我们,说:“你们把我当成了空气呢。”
      我这才问张筱梅:“你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
      张筱梅笑得面若桃花,说:“好呀。”
      我就把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她。
      张筱梅于是跟远在千里之外的雅兵招手,她说:“你好。”
      手机里的雅兵居然也犯结巴了,他说:“你你你……是张筱梅吧!”真是活见了个鬼!他怎么一下就认出了她?“哎呀,”雅兵接着说,“大美女呀,读书的时候,好多人都暗恋你。”
      张筱梅惯常的动作刹那就出来了,她用肩轻掩了一下笑脸,说:“让大家见笑了,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
      刹那出现的故习,让我看得着迷。我莫名就感动起来,知道刻印在人骨子里的某些东西,是永世也无法改变的。
      跟着他俩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我则坐在一旁发呆。那边的吴晓晓已经将菜煮好了,嘴里面叫着:“开饭了,开饭了。”将我们招呼过去。我挂了雅兵的电话。坐在桌前,吴晓晓问我们:“你们刚才在跟谁聊天呢?”
      我说:“跟一个朋友。”张筱梅则说:“跟一个同学。”两人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异口同声的。只是后面的称呼不同。吴晓晓就在那边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们。我也与张筱梅互看了一眼。这时就看见她的脸上,掠过了些许忧伤。她忧伤些什么呢?把一个同年级的人称为同学,而把一个真正的同学称为老乡,这跟她的忧伤有什么关联吗?
      回旅馆的时候,张筱梅想陪我走走,我执意不让。一个“老乡”,天天搞得黏糊糊的,那像什么话!但是我没有将这话说出口。张筱梅应该是看出了我在生气,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样子。我只能说:“已经这么晚了,你送我过去,再自己走回来,怕你路上不安全。”她这才作罢,目送着我走下楼梯。
      走在街道上,我心里面还在想着那几个称呼,“朋友”,“同学”,和“老乡”。这几个出现在庸常交际里的词语,居然在这陌生的都市里,也以一种陌生的方式,让我体察到了俗世情感里的某些不可思议。按说在人的认知里,“朋友”这个称呼是最亲密的。但是从小到大,雅兵都没有成为我的“朋友”,就连内里的一个闪念也没有出现。我们是小学同学,初中在同一个年级。高中我上的是重点高中,他上的是职业中专。后来我辍学,他去上大专,两个人越走越远。可是在今天,我却突然就将他称为了“朋友”,怎么会这样呢?若从张筱梅的角度出发,她目前是不可能将我称为“朋友”的,青年男女之间,这样称呼要冒很大的风险。然而“同学”是实实在在的,她却拐了个弯,称我为“老乡”,就像是将至亲,一下沦为了远房一样,这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如果说,她对我的情感已然不复存在,那么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称我为“同学”,就像她称呼雅兵一样,同时与我谈笑风生也是应该的。但在她身上,我所看到的只是一种遮掩,一种雾一样迷离的遮掩。具体是什么原因,让她将情感隐藏得如此晦深?
      回到旅馆,雅兵再次打来电话。这次他没有用视频,而是悄声问我:“张筱梅在吗?”
      我说:“干嘛?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我一个人在旅馆里住呢。”
      “骗谁呢?”雅兵说,“你去那边看她,两个人不住在一块吗?”又问我,“怎么样?好玩么?”
      我说:“什么好玩么?”
      他说:“张筱梅呀,张筱梅好玩么?”
      “胡扯!”我骂了他一句。突然又想起,这家伙还欠我打赌的一千块钱呢。于是又说:“你答应给我的钱呢?”出门的时候,我只带了两三千块钱,那已是我全部的积蓄了,现在我急需一笔钱,在这旅馆里继续住下去。
      雅兵却不着急,吊着我胃口说:“钱一定会打给你,你先跟我说一下,你们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我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雅兵说,“你如果怕跟她玩的话,我就要赶到那边去跟她玩了。”
      想不到雅兵会说这样的话!
      “你这是在亵渎我们的感情!”我气急败坏地跟他说。
      “得了吧,”雅兵说,“什么感情不感情的,现在大学校园里,男男女女的,谁不知道谁呀,你还以为她是那么的清纯呀?真是个书呆子。”
      雅兵说得越来越离谱了,我吼了他一句:“你快点给我打钱过来吧。”就把电话挂了。
      差不多过了两分钟,雅兵果然通过微信将钱打了过来,后面附带着一句话:“说不定她还盼着要跟你干上一炮呢。”又说,“如果你实在不行的话,就让我去那边,我保证可以很快就拿下她。”
      我只给他回了两个字:“混蛋!”然后点收了他的钱,立马关机,不再搭理他。
      躺在床上,我表面看似愤懑,心中所想,却全然不是这样。
      不可否认的是,雅兵跟我所说的那些,在我心里都有想过。或许是收了他一千块钱的缘故,针对于雅兵本人,我居然没有一点恨意。我心里非常清楚,许多无聊的日子里,张筱梅都是我欲念中的主题。那种纷花乱飞的想象,经常将我折磨得痛苦不堪。我无法确知这样的空想是否真有实现的那一天。但不那样去想,我就觉得生活没有太大的意义了。长久地耽入其间,导致我这么认为,藏于人内心里的那点欲念,是不能简单地区划为龌龊与阴暗的,不然的话,那就是在活生生地践踏人伦。
      雅兵也曾暗恋过张筱梅,这是我今天才发现的。否则事隔经年,他不可能一下就将她认出来。但是他的暗恋与我的思恋,有着本质上的区别。首先,暗恋属于单相思,雅兵想的更多的,是纯粹的张筱梅的□□,总巴望着能跟她“干上一炮”。至于精神层面,他则无所谓关心。而我,是明知张筱梅心里有我,因而我想的更多的,是她的整个人,以及看在我眼里的那种感觉。就像随便蹙个眉头,都能体察到对方心中的冷和热。所以当雅兵直戳戳地说“干炮”的时候,我立马感受到的,是一种毁裂与伤心,就像这时候的张筱梅,已然遭他奸污了一样。那种将针尖往人心头上扎的痛感,真比剜骨剥皮还要更难受。同时让我难受的,还有雅兵嘴里所说的大学生活,什么“男男女女的,谁不知道谁呀?”我是没有上过大学,但在眼下社会,信息这么发达,没吃过猪肉,难道我还没有见过猪跑吗?那么,张筱梅在大学里,是否也与人谈过恋爱?或者进一步说,他们在谈恋爱的时候,是否也已经上过床?老家祖屋里那“啪啪”乱响的声音,突然从我脑海里蹦出来。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那天夜里,我又彻夜无眠。
      五
      第二天上午,母亲又打来电话,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我将女同学的照片发给她看一下。前一晚失眠,我脑袋胀得很。听着她迫不及待的口气,我的叛逆情绪立马又起了,于是将前一晚的视频调了出来,故意截了个吴晓晓的图片发给她。结果不出所料,她很快就跟我旧话重提:“去那里玩几天就回来吧,不然一直呆那里干嘛呢?”我差点没笑出声来。
      刚跟母亲挂完电话,雅兵又将电话打了过来。通讯发达的年代,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方便了人们的沟通,坏处是让人觉得无处可躲。所以接通电话的时候,我跟雅兵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吵死呀!”
      雅兵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电话里嘻嘻哈哈地笑着,说:“你是不是真的跟张筱梅好上了?如果真的好上了,我就不敢乱下手了。”
      我说:“你就是个混蛋!”
      电话那头的雅兵又嘻嘻哈哈地笑了一下,说:“我那一千块钱可不是白给的,最起码也要拍个接吻的照片给我看一下吧。”
      “给你看个屁!”我说,“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吗?”
      “那你把钱还给我,”雅兵说,“不然我还有其它的用途呢。”
      “你老子破产了?”我故意把话题岔开,说:“就这区区一千块钱,也救不了你老子呀。”
      “他破不破产关我鸟事!”雅兵“嗤”了一声,说:“你敢不敢继续跟我打赌?”
      我说:“可以呀,赌什么?”说这话的时候我心想,反正不论输赢我都不会给他钱的。
      “我拍个视频给你看,怎么样?很刺激的。”
      “什么视频?”
      “你先别管,”雅兵说,“看完视频之后,你就把钱还给我,我答应了要给人家买礼物的。”
      “先看了再说。”
      “好,你给我等着。”
      第二天下午,雅兵果然传了一个视频过来。乍看之下,把我惊得目瞪口呆。那是一个□□的视频,里头的男角居然是雅兵!
      这个遭天杀的雅兵,尽干一些没毛的事情!
      我心里正骂着他,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问我:“怎么样?好玩么?”
      “好玩你个□□头!”我来了句野话。
      雅兵就“嘿嘿”地笑了,说:“对呀,好玩的就是□□头。”
      “你这个老流氓,当心人家把你给阉了。”视频里的女角我认得,是隔壁村的一个少妇,丈夫在外打工,留她在家带小孩。我没离家之前,与雅兵喝酒,他曾跟我说过他俩的关系,当时还以为他是在吹牛皮。想不到会是真的!
      “我的钱呢?”雅兵在催我,“视频都看了,还不把钱打给我。”
      我说:“凭什么打给你?除非你与那女的生个小孩出来。”
      “咦——!”雅兵说,“耍赖是吧?”
      我说:“我没耍赖,我只答应跟你打赌,又没答应跟你赌钱。”
      雅兵愣了一下,才说:“你这个死赖皮。”跟着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说:“那也好吧,你就给张筱梅带句话,说我天天都在想着她。”
      我“靠”了他一句,就把电话关了。
      其实我心里非常明白,雅兵与我打赌的真实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那一点点钱。钱对于雅兵来说,真的算不了什么。他父亲是县里有名的建筑商,据说攒下来的家产,一家人三辈子也吃不完。所以雅兵才敢那么悠然自得地扛着一根钓鱼杆,在溪岸河畔明目张胆地混日子。惬意的生活已让他面对许多都无所欲求了,如此他才会显得那么舒放而乖张,成天笑嘻嘻的,仿佛世上的一切放在他眼里都不值得一提。甚至许多时候,他所表现出来的,更像是一个混搅人世的二痞子。
      而我,却被那视频深深地伤到了。我想,这应该就是雅兵所希望看到的吧!
      关于我的一切,雅兵是比较了解的,就像我了解他一样。
      他除了不知死活地喊我做“联合国”,还热衷于喊我做“呆子”。这称呼于亲昵之中带点讽刺,就像孙悟空之于猪八戒,始终觉得他比我更洒脱一些。事实却又的确如此,像他那样不管不顾地过日子,我还真学不来。从小养成的奉命唯谨的习性,早已将我桎梏在一个壳子里,即便是心里藏着火一样的难禁之欲,我也只那么隐忍着,若是无人蓄意拱火,外界几乎不知我心里具体在想些什么。雅兵传来的视频,无疑将我的防备给破了。那些原本只深藏于阴暗角落里的难禁之欲,突然以一种裂变的方式,核爆一样呈现在我面前。我看见那女的躺在雅兵的身子底下呻吟,快死又快活的样子。雅兵则像个木匠一样,挺直了身体不停地往前刨。那女的呻吟着说:“你妈知道你这样子干吗?”雅兵则一边刨一边说:“操你妈的别跟我乱说话!”那女的就“呀”地一声叫了,她说:“你戳到我心里面去了。”也就在那一瞬间,我坚忍的欲念一下子也垮了,一股暖流突然就冲出了我身体,暴风骤雨一般,于摧毁之中,裹挟着不可理喻的酣畅淋漓。
      这个遭天杀的雅兵呀!
      以往针对女人——或者说得更干脆一点,大多数时间针对的只是张筱梅这个人,我只停留在遐想层面。就像是在黑夜里挖煤,那种混乱而苍茫的思绪,经常会将我脑中所想,幻化成一个模糊的影像。这影像飘忽无序而又光怪陆离。甚至许多时候,我都觉得,我所幻想的这个人,已然不是张筱梅本人了。她变成了一个象征。这象征宛若一块牛皮癣,死贴在我灵魂深处似乎只是为了表明,做为自然生物中的一部分,在生殖方面,我已步入了成年。因而随之入梦的,往往就是这样,很平常交往的一个女人,都能引起我不可思议的梦遗。我不知道这梦遗的根底。更不知道现实的操作里,这梦遗具体是如何实现的?雅兵传给我的视频,无疑起到了教科书一样的作用,它在我刹那明白道理的同时,亦让我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我竟在光天化日之下——遗精了!如此导致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张筱梅约我出去游玩的时候,我的目光已全然游离在风景之外。我关注着她,心里涌起的,是一连串鬼魅似的想法,比如像个木匠一样,趴在她身上一通乱刨。
      我想这时候,张筱梅是真的与我融合在一起了——尽管它依然只存留于我的想象里。
      游玩的地方是个海边。鹭岛虽然四面环海,但在市内,除了弥望的热带植物,几乎看不到海。来鹭岛这些天,我经常四处闲逛,偶然走过一些路段,海平面也只囿于建筑物的切割,以支离破碎的方式,呈现在我的眼界深处。因为人生地不熟,看着远处那些残缺的蔚蓝,我没有过多的非分之想。
      严格意义上讲,作为一处风景,海真的没有什么可值得看的,它不过就是一大片的水,若除去那些上下翻飞的海鸟和缓慢移动的舟船,它甚至是凝滞的,呆板的,就像一块磨平的石材,毫无生气可言。许多人都说我忧郁,但在我看来,风平浪静的大海,一副寂寂无声的样子,似乎比我还更忧郁。
      海边林荫下是一条彩色的沥青步道,周末,无处消遣的人们,在上面走得神出鬼没的。张筱梅与吴晓晓一直在并肩说着悄悄话,时不时地发出些笑声。我在后面跟着,为避免无聊,偶尔就上演一些动作,比如站在某个视野开阔的地方,贤哲一样,故作深沉地凝望着眼前的大海。或是在某个树荫底下抬起头来往上看,仿佛上面住着个怪物。张筱梅会不时地回头看我一眼,适时保持着彼此的距离。步道尽头是一座小山丘,有花岗岩铺就的台阶蜿蜒向上。台阶两旁,遍植花草。这人工打造的景点,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拘束,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规整,就连花开几片,都经过了严密的算计似的。石阶尽头有一座山庄。已近深秋,鹭岛随处可见的三角梅,在这边一样开得正艳。那种类似于花朵的叶片,姹紫嫣红得几可乱真。它们在山庄的四周环绕,以至形成了篱笆一样的屏障。张筱梅她俩像是这里的熟客,她们径直走了进去。屋前是一道玻璃覆顶的回廊,廊间花盆里种植着各式兰草。她俩在一张花园椅上坐了下来。
      时间大概是上午十点钟左右,太阳从海平面那边升起来,这时正以夹角六十度的样子,向着这道玻璃回廊洒下一片和煦之光。端坐在阳光花海里的张筱梅,神情自若,微微地笑着,和风将她的裙裾与长发,吹拂得轻轻摆动。黑白分明的光源,将她脸廓的绒毛映照得纤毫毕现。加之花色的映衬,致使其白皙的皮肤竟以一种叛逆的方式,呈现出一种难得一见的粉嫩。我吃惊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发现她是如此的美丽。
      有个男的从山庄里走了出来,他走向了张筱梅她们。吴晓晓的脸朝着山庄的门,她第一眼就看见了那男的,于是从椅上站起身来,颠着肥胖的身躯,向着那男的奔了过去。
      “你也不去迎我们一下!”她奔出几步之后,竟这样嗔怪着说。
      “迎什么迎呀,”那男的边走边说,“你们又不是第一次来。”
      这时我正站在他俩之间。两人这么说着话的时候,就在我身边会合了。
      吴晓晓顺手就将我拖到那男的跟前,说:“这是筱梅的老乡,你今天可要好好地表现哟。”
      那男的只瞟了我一眼,很随意地点了个头,说:“你好!”
      我也只瞟了他一眼,很随意地跟他点了个头,说:“你好”。
      想不到这招居然把他给吸引了,他突然又将眼睛看过来,很认真地在我的脸上瞅了一下。
      一旁的张筱梅也走了过来。那男的朝她咧了咧嘴,欲言又止的样子,僵了一小会,才跟大家打招呼说:“那就,请进吧。”
      山庄里异常的宽敞,像个别墅。大白天的,厅堂里也亮着灯。地面铺砌的大块瓷砖,干净得能照出人影。那男的将我们领进厅堂边上的一个茶室,落座之后,就在那里边喝茶边聊天。主要是吴晓晓与那男的在聊,我几乎没说话。张筱梅也只在不得已开口的时候,偶尔说上一两句。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们三个是大学同学,且从做派来看,那男的,家境应该很不错。“鹭岛有名的富二代呢,”吴晓晓在那边说,“就这么一点点东西,还能把你给吃穷了?”当时他俩正聊到午餐的饭菜,吴晓晓想吃龙虾和鲍鱼,那男的说恐怕来不及,因为这边距离市区有点远。何况龙虾死贵,不见得就那么好吃。吴晓晓就开始大声嚷嚷。那男的也不跟他多嘴,转过头来跟张筱梅说:“中午准备了些燕窝,看你还蛮喜欢吃的。”吴晓晓就在那边说:“我不想活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些端倪了。我置身其间,如坐针毡,心里非常后悔答应跟她们来游玩。同时亦怨张筱梅,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现在突然冒出个富家公子在我面前,不仅要请我们吃昂贵的午餐,还肆无忌惮地向她示好,是想跟我炫耀呢?还是想让我知难而退?这里面具体包含了几层意思?我发现我是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张筱梅了。我站起身来,跟那男的说:“我去外面走走。”
      那男的冲我笑笑,无置可否的样子。
      如此,我就走出了山庄,走下了那座山丘,重新回到那条五彩斑斓的步道上。眼前的大海,陡然变得生动起来,它浩瀚,仿佛无尽的苍凉在顺着眼界深处无限地延展。我看见微风拂动的海面,粼粼波光之上,就像是海水被击穿了一样。海鸥翻飞,它们声嘶力竭地叫着,“回呀!回呀!”跟着我就伤心了,神情索寞地踽踽往前走着,以至于经过我身边的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张筱梅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坐上了返程的班车。
      “你在哪里?”她的口气很着急。
      “我回来了。”我说,“我身体不舒服,就提前回来了。”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尽量使语气保持平静。但是那头的张筱梅,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意味。“你怎么能不辞而别呢?”她说。
      “我没有不辞而别。”我说,“你们玩你们的,我走我的,不是很好吗?”
      “我也不知道会来这里吃午饭。”她说话的语速很快,像是要急着跟我解释些什么。“原本说好的,”她说,“来这里随便走走就回去的。”
      “哦,是吗?”我活见鬼一样尖酸起来,说:“你那个男同学倒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我哪里知道呀?”
      “你会不知道?”
      “我就是不知道!”这般说完之后,她“咵”地一下就把电话给挂了。
      听着话筒里的盲音,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觉得我这样子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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