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暗恋星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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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高处，长久地挂着一轮明月。月光笼罩之下，两个“人”依偎着。
李盛言告别了两位好友，骑车带着云且初，开往回家的路。两个人的影子在路旁灯光的照射下，紧紧依靠。
云且初侧过头看见了地上的两个影子，抬起左手，操纵着影子的动作，使其“拳头”挥向“李盛言”的“头”。
“嘭——”
嗬，还自带音效。
李盛言正在极力搜刮校园趣事讲给云且初听，压根不知道云且初在分神，从背后给了他……他影子一拳。
他转过头，却只能看见云且初的侧脸。别看这小子嘴巴一直叨叨个不停，实际上大半注意力都在云且初身上，至于剩下的精力，则被一分为二，一部分给了开车看路，另一部分被用来回忆八卦了。
大忙人李盛言做到了一心三用，真真是劳模啊。
他的八卦没了下文，脱口说道：“怎么了？小云姐。”
他的眼珠随着随着云且初目光所落处转动，自然看见了地上暧昧不清的影子。
女生的影子与男生的影子挨得极近，像极了女生的头紧靠着男生的后背一样。
想到这，李盛言的嘴角照着天上的月亮一般扬起了弧度。
李盛言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云且初用拳头攮了他后背一下。
“嘭”成真了。
“看路啊，弟。”
李盛言只好收起少年心事，扭过头专心开车。
快骑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云且初突然问：“你们现在学校还组织那个什么‘我的梦中情校’吗？”
云且初从记忆里东拼西凑个词。
李盛言一边注意前方，一边说道：“姐，你想说的是那个‘我的大学我的梦’吧？”
李盛言一语点醒毕业生。
云且初记得上次吃饭时的用力过猛，没忍住轻轻拍了下大腿，激动地说道：“知音啊！我要说的就是这个破东西。”
附中每年都会动员学生展望未来，设立远大目标。新学期初，每个班上都会分发几张纸，供各个小组立足当下，胡编乱写，美名其曰：新时代青年要清晰地规划未来，这样才有动力奋斗。
云且初上学那会儿，根本没有什么理想大学被她当做目标，就算哪所大学上赶着要她交差，她还不乐意呢。
宏志班每年这时候都要上演理想大学查重率高达百分之八十的节目，云且初每次都是看大多数人的选择，然后根据自己当下新鲜出炉的分数，从名校目录里随便捞一个顺眼的填表。
云且初奋斗的动力，仅仅在于她想要成绩好看些。十七八岁的人就算心智再成熟，也只是个少年啊。
直到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云且初对“梦想”这个虚无的词也没什么概念。她只想尽职尽责地当个普通人，吃饱喝暖，遵纪守法，挣点钱用来服侍姥姥和云青，不给社会添麻烦，力所能及地帮些暂时陷入困境的和她一样的普通人。
平安健康，幸福快乐，就是普通人最大的祈愿了。
不是所有人都是夜幕中最闪耀的星，但普通人有天陨落时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划破天际，大大小小的全都汇成流星雨。
暗夜，群星闪耀其中。
多年后，云且初竟然也开口问出了那个令她耳朵都要磨出茧的问题。
“你想报哪所学校？”
李盛言狡黠地笑了笑，不说话。
李盛言背对着云且初，她看不见他的脸，只听见他意味不明的笑声。
“没想好吗？没事，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想去哪所学校，虽然我现在待的江大也不错……”云且初善解人意道。
“到了。”
“什么？”云且初显然还沉浸在上个话题当中，闻言，扫了一下周围。
到楼下了。
云且初刚准备下车，意识到了什么，又坐了回去，大爷似的往靠背上倒。李盛言只好稳稳地把脚扎根水泥地。云且初双手抱住胳膊，吊儿郎当地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栋楼？我可没告诉过你吧。”她依稀记得，她当时知道李盛言在北城附中上学后，他俩只交换过小区名字而已。
李盛言这姿势可看不见身后人的脸，他好笑道：“先下车，小云姐。”
“我不！”这两个字被云且初说得中气十足。
语调里似乎还沾上了些许淘气。
云且初继续发力，冷不丁地来了句：“你是不是暗恋姐？姐知道，我天生丽质，追求者从这里排到了法国。”云且初和朋友不着调习惯了，随口蹦出了平常喜欢扮演的万人迷的台词。
话刚说完，云且初就起身，准备下车。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明天还要上课呢。谢谢你啊，老弟。早点回家吧。”
撩完就跑。
什么毛……怎么这样？
云且初双脚刚着地没几秒，李盛言的话就立马接了上来。
“对啊，我暗恋你啊，云且初。”
面前的少年爽快地回应了云且初的玩笑话，清澈爽朗的嗓音随着风一同灌入了云且初的耳中。
少年保持着握把的姿势，背对着云且初，耳朵和半张脸透着粉红色。
像云且初爱吃的毛桃一样，粉红色相掺。
“说几句话，就脸红得和猴屁股一样，满山猴子你腚最红。以后别人也开这样的玩笑，他都要这样红一次吗？那不得被同学嘲笑死。噫，好可怜。”云且初悲悯地想。
这样想着，云且初上前一步，拍了拍“猴王”李盛言的肩膀，怜爱地说：“小言哪，你怎么这么经不起逗呢？以后遭欺负了怎么办？”
李盛言觉得脸更烫了，心也跟着滚烫起来了。
“小云姐，你别打趣我了。”
只有对你，我才这样；也只有你，会欺负我。也只能是你。
“喜欢就是喜欢。”李盛言不敢看云且初，仍然直视前方，随口说道。
暗恋也成，反正我要绕着你这颗恒星转。
云且初脸上堆满欣慰的笑容。她说：“呦，学习能力这么强，都会反击了，孺子可教……”
刚开口说出的话戛然而止，没了下文。
她不敢再说下去了。
她明明看见，深褐色的眸子里面隐隐约约沉着一弯月牙。
好奇怪。
云且初刚朝着李盛言那边移动了几步，恰好能看见他的大半张脸，女孩强装镇定，和李盛言说了“再见”，就大惊小怪道：
“不行，姥姥还等着我给她修电视呢！差点忘了这件事，我先走了啊。”
蹩脚的理由还没落入李盛言耳中，她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楼里，完全忘了她最开始问的“万恶之源”。
两个电梯没在一楼，都载着客，盛不下少女烦恼。
不知是着了什么魔，云且初脑子一抽，走了安全通道，马不停蹄地爬楼梯，好像有谁在后面追她一样。
爬着爬着，一团乱的心绪也没找到线头，反而打成了结。身体的疲惫让云且初不得不停下步子。
仗着自己腿长，她一步上了三级台阶，差点站不稳栽后头。
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在楼梯间回荡。
“呼呼——”
云且初一手抓住楼梯扶手，一手撑着膝盖，双腿半弯着，大口呼气。
思绪随着呼吸声逐渐放远。“哎呀我靠，我他妈跑什么啊，”云且初在心里痛骂自己的“说走就走”行为，“你是自由的风啊，云且初，疯了？”
从一楼一股气到十七楼，爬楼梯确实需要勇气。目前体测多次需要补考的云且初同学只到达了“半山腰”——七楼。
显然，四体不勤、缺乏体育锻炼的云且初的勇气是李盛言给的。
“兜兜转转，又想起他了。这小孩真让人头疼，”云且初心想，“不是，我跑什么啊？”
休息够了，“豁达”的云且初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还没凉透的狼牙土豆解开塑料袋吃了。她忧郁地想：“这小孩什么意思啊到底，真的假的？”
吃着吃着，云且初怒喝一声：“我要吃一辈子的土豆！太好吃了，我草。”
即使没有刚拿到手的热汽，凉透了的她也爱。
土豆还没吃过瘾，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裤兜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着，云且初想不在意都难。她视死如归地拿出手机，看见通话界面的来电显示，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微不足道的落寞。
是云老太打来的。
云且初接通了电活，自嘲地想：“我也太自恋了吧，我肯定是误会了。”
她气愤地用牙签又叉起一根土豆条，心里盘算着：“下周开学，我直接去给……”给谁表白?这是个难题。
云且初又停了下来。
电话对面一直没有声音，云老太本来准备听听云且初如何狡辩这么晚不回家，也不发消息说自己在哪疯呢。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云老太愤怒地吼道：“云且初!你在外面安家了是吧?这么晚了不回来就算了，连声招呼都不打!给你打电话，你在虐待老人吗?我不开口你就不说话了吗?”
一连串的问句从云老太口中蹦出，云老太喘了气继续发力：“你是对我无话可说了吗?这么不耐烦，当初怎么哄我回北城的?是不是，等我再老些，你妈也退休了，你打算撒手不管我们了?
坐在沙发另一头的云青莫名被卷入孤寡老人行列。
她无奈地看向妈妈，安慰道：“消消气您嘞，以后她不管你，我养你啊。”
手机听筒中传来母女俩的声音，楼梯间有点冷，云且初站起身，单手拍了拍裤子沾上的灰，她想回家了。
“妈，别装大款了啊，真有钱，我立马办退学手续，提前回家养老，”云且初把垃圾带走，朝着出口方向走，“姥姥，你得明白‘人生若只如初见’，咱俩之间的感情已经淡了，回不到从前了。曾经对你许下的承诺都是我说出来哄你玩的。你自己坐轮椅不能出去，我可不愿意陪一个过期的人。”
这些鬼话云且初信手拈来、脱口而出。
云且初很快来到了电梯门前，摁下了“17”的按键。
“我和你是假玩，其实。”
云老太不知道外孙女又在满嘴胡言八道什么，她又开始絮叨了。
“云且初，你胆子肥了是吧。快点回家，再不回家，我什么时候入土了你都不知道上哪哭去。”
老人惯会拿这套生生死死的年轻人讳莫如深的话来吓吓子女们。
这可给云且初吓了一跳。
“哎呦喂，姥姥，小点声吧，回头让邻居听去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您闺女和外孙女呢。电梯快到了，妈，我想喝雪梨汤了。要热乎的哦。”
云青继续玩手机，不动如山。
云且初再次开口，语气里带了点撒娇意味：“姥姥。”
云老太瞪了云青一眼，威胁亲女儿：“你妈不做，我做。”
说罢，就要扶着沙发旁边的轮椅站起来。
云青、云且初齐声道：“别。”
云青吐槽道：“我上辈子欠你俩的。”
厨房里又添了些热汽。
云且初挂了电话，进了电梯，嘎嘎乐着。
脑海中关于今晚的事不住地从各个隐秘的角落里滋生。
她想:“也许，将来某天，我也会成家。”
楼下，云且初走了之后，李盛言呆呆地抬头望向楼顶。云青说要请他们三个人吃饭不是空话，他们离开学校前，云青就在微信上把她家的详细地址发给李盛言了。
李盛言阴险得很，从云青刚接管十一班那天，就加上了云青的微信。作为班主任，云青自然不会拒绝学生的好友申请。
十七楼。
李盛言数着楼层，一直数到十七楼，脖子都酸了，他才肯低下头活动一下跟着他受罪的脖子。
他今晚好像有点太唐突了。
云且初……不，小云姐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少年忧虑地想:“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过了一会儿，他给云且初发了条微信消息。
李盛言:“姐姐，我走了。”
等到云且初回复，已经是五分钟之后的事了。彼时，云且初刚回到家，洗完手，才看到消息。
盯了那条消息几秒钟，她开始慢悠悠地在键盘上打字。
小云姐姐:“路上小心点，大半夜的就别闯红绿灯了。”
小云姐姐:“晚安。”
还好。
少年乘着月光，将车慢慢驶出小区。
“慢慢来。”他自己给自己打气。
突然来的一阵行雨，冲刷着月影，搅动着心房。街上行人早有准备，或提前归巢，或撑起雨伞。李盛言哪边都不沾。
被淋了个正好。
急雨很快歇了脚步，李盛言也到了家。云且初到底不放心他。
“淋着了没？书包里带伞了吗？”
一条语音。
“带了。”少年尾调上扬，像是有了天大的喜事。
其实，他说了很多遍，才显得自己情绪不那么高涨。
小云姐，晚安。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暗恋星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