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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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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味坊的门被推开时,空气仿佛被轻轻搅动了一下,带着油画颜料的微弱气味迎面而来。餐厅里的生意似乎不算好,座位是空荡荡的,也没有什么食材散发的香气。
纪雅莹走在前头,她的步伐轻快而急促,却在看到里面的景象时猛地顿住,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扯住了脚步。向前跟在后面,低声喊了她一声,但也很快停下,视线落在了那画架旁的身影上。
邹萍坐在靠窗的角落里,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的手握着一支画笔,专注地在画布上游走,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画架上的画已几近完成,画面主体是一座漂浮在水中的孤岛。孤岛上有一棵半枯的树,树的一边枝繁叶茂,另一边却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像是在与时间抗争的遗骸。孤岛的边缘被模糊地与周围的水面融为一体,似乎随时可能沉没,又似乎固执地在抵抗。
水面的倒影却与真实的景象截然不同:树在水中的倒影完全健康茂盛,甚至开满了不属于季节的花。倒影的颜色浓烈鲜艳,和真实的孤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带有一种不安的矛盾感。
在画的远景,天空被划分成两个极端的区域。一边是低沉的灰蓝色云层,像暴风雨的前兆,另一边却是刺眼的金黄色日光,隐约可以看到一道桥伸向远方,但桥的尽头却被隐藏在光芒中,看不清方向。
“就是她?”向前低声问,语气里既是好奇,又是某种隐秘的不安。
邹萍抬起头,目光从画布移到两人身上,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找我有事?”她的声音淡然,仿佛只是迎接普通客人的语调,没有任何戒备。
纪雅莹点点头,迈步向前,带着一种奇怪的急切感,似乎在试图拉近距离,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向前站在原地,手插在口袋里,目光从画布上移开,看向了邹萍。他的神情有些复杂,像是在试图解读面前这个女人,又像是在压抑心中的某种怀疑。
“我们来是想问,你是不是见过唐禹川?”还是向前率先开口,他的语气里有一丝急促,像是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邹萍愣了一下,微微皱眉,随即摇了摇头。
“没有。他最近很忙吧?怎么会来我这里?”她说着,将画笔放下,擦了擦沾满颜料的手,动作从容得仿佛她早已习惯了被人这样打断。
纪雅莹的眉头蹙了起来,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但她也无法反驳。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在画布上。
“这画的是……?”她忍不住问,声音里多了一丝探寻的意味。
邹萍的目光也回到了画布上,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但那种柔和并未带来温暖,反而多了一层距离感。
“只是随手画的。”她回答得轻描淡写,仿佛想要迅速结束这个话题。
“可这画里的意境,怎么看都不像‘随手画的’。你确定,你和唐总最近没有联系过?”纪雅莹却不放弃,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邹萍微微抬起下巴,目光与向前的对视带着一点无言的抗拒和疏离。
“纪小姐,是吧?”她轻声回应了纪雅莹,然后继续道,“如果你们只是来问这些,我想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我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纪雅莹看了向前一眼,似乎在寻求他的反应,但向前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打扰了。”纪雅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失落,她转身朝门口走去,却又在推门的瞬间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邹萍一眼,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向前在她身后跟着离开,目光最后扫过那幅画。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跟上了纪雅莹的脚步,离开了餐厅。
车上。
空气沉闷得仿佛能压出细碎的裂痕。
纪雅莹打开手机相册,翻到邹萍画的画上,那是她偷偷拍下的。
她的视线落在画面上的孤岛和孤树上,眉头紧锁,显得格外专注。
向前则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侧过脸看了一眼她,却没有开口。他知道纪雅莹的脑子正在高速运转,不想打断她。
“向前,”纪雅莹终于出声,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急切,“你看这幅画,这孤岛和树,是不是很像唐禹川?就像他现在的处境,被困住了,孤立无援。”
向前抽空瞥了一眼,又把视线转回前方的道路。他的语气低沉而平静:“这只是画。每个人画孤岛和孤树的时候,都在表达自己的情绪。这可能是邹萍自己的孤独感,和禹川未必有关系。”
“不可能!”纪雅莹猛地转过头,手机在她膝盖上晃动了一下,差点儿掉落,“你看水里的倒影,树的影子是茂盛的,和枯树完全不同。这种对比,简直像……像唐禹川的两面世界。他在人前是光鲜的影子,可实际上已经枯萎了。”
向前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雅莹,画是复杂的,它可以投射情感,也可以纯粹是视觉上的选择。你这么急着把它和禹川联系在一起,会不会有些主观了?”
纪雅莹的神情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坚定起来,“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我有这种感觉。邹萍画的根本不是她自己,而是禹川。她知道些什么,向前,我真的相信。”
向前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一下,似乎在权衡。
“就算她知道,问题是她为什么要画这些?如果她和禹川真的有联系,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
纪雅莹抿了抿唇,目光回到画上,声音变得更低,“可能她也不知道怎么说……或者,她根本不想说……再或者禹川不见了,就是她弄出来的。”
“那我们又该怎么问?”向前语气里带着一丝理性的冷静,“凭这幅画,我们能确定什么?她的孤岛,可能是她自己的;她的枯树,也可能是她的生活困境。你觉得禹川的影子在里面,我不否认,但这也许只是你自己的解读。”
纪雅莹摇了摇头,眼神带着一丝固执,“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觉得这不是巧合。邹萍一定知道些什么。我不管,我要再问问她,哪怕是死马当活马医。”
向前看了她一眼,语气略显无奈:“好吧,既然你坚持,我们就再去找她。但我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她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也可能根本不会告诉我们。”
纪雅莹没有再答话,视线落在画上的孤岛和孤树上。孤岛依然静静地伫立在画中,仿佛等待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揭示。而她心中的疑惑,正像车窗外淅沥的雨,挥之不去。
餐厅里。
邹萍早已放下了画笔,她的心里并没有表现出的那样平静。
她沏了一杯茶,任由茶水冷掉,茶叶沉在杯底,仿佛一段无法搅动的往事。她的目光落在玻璃窗上,那反射出的世界模糊不清,像她脑海中的记忆一样遥远而破碎。
已经很久了。
邹萍默默数着日子,自上次见唐禹川到现在,似乎已经过了许多周。
她记得那一天阳光灿烂,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他站在餐厅门口,依然是剪裁合体的西装,衣领一丝不苟,鞋面反射着光,像是从不被风尘触及的人。和之前一样,他显得那么理智从容,带着那种近乎无懈可击的严肃,甚至古板。
其实邹萍不喜欢这么没有人情味儿的人,更不喜欢一个想要改变她的人,虽然那个人总是不承认,可她喜欢这样的唐禹川,或者说,她觉得唐禹川就该是这样的。
那也许不是最好的人,却是最真实的他——理智和从容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后天铸造的盔甲,一层又一层,将真正的他藏在深处。盔甲内外,构成了完整的他。他总是这样,将情感包裹在外壳之内,却又在不经意间试图以一种看似“合理”的方式干涉他人的生活。
而再之后,她从新闻里看到了关于他的消息。公司资金链出问题,风波不断,记者的闪光灯在他身旁炸开,像一场无声的雷雨……邹萍看着屏幕上那个身影,他面无表情,唇线紧抿,目光冷峻,却始终从容。
邹萍觉得,天大的事,唐禹川都应付得来。
“发什么呆呢?”麦生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站在吧台旁,手里端着刚出炉的两碟点心,正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她。
邹萍缓缓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笑得轻松一些,“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唐禹川很久没来了。”
麦生放下盘子,坐到她对面,手肘支在桌上,眉头微微皱起,“我记得上次听你提起他,就是前些天他公司出问题上新闻的时候吧?”
“是啊。”邹萍轻声答道。
“没去关心一下?”麦生故作轻松。
“他哪儿用得上我关心。”邹萍的眼神飘向窗外,“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麦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他这个人吧,我也不了解。不过我一直觉得他挺强的,但强也有代价。可能不联系你也是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哪怕是朋友。所以,没问就没问吧,你就算问他,他也不会多说吧?”
“我知道。”邹萍点了点头,但眼中的忧虑却没有减少,“可这次不一样,麦生,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在担心什么?”麦生的语气柔和了下来,“担心他出事了?”
邹萍没有回答,只是垂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杯沿,像是在回避那个问题。
她知道自己的担心可能是多余的,也知道自己与唐禹川的关系,远没有亲密到可以随意插手他的生活。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那种隐隐的预感,如同一根细线在脑海中来回拨动,让她无法安宁。
“实在担心的话,要不你还是问问他身边的人吧。”麦生叹了口气,“那个什么纪雅莹不是总围着他转吗?还有他公司那么多同事,那么大个公司,也不能说跑就跑了吧,他们应该知道些什么。你这样自己瞎猜,只会越想越乱。”
邹萍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感激,却也有几分无奈,“他们刚刚才来过。也说联系不到他。”
“什么?”麦生顿时直起了身子,眉头紧锁,“失联了?”
“嗯。”邹萍缓缓说道,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看上去都找不到他。”
空气中沉默了一瞬,只有厨房里传来的隐约的水声和窗外行人的脚步声在流动。麦生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邹萍的神色,终于意识到这份担忧远比表面看起来的更深更重。
他低声说道,语气里多了一分坚决,“别担心。我陪你想办法。”
邹萍点点头,轻声答应,但她的目光再次飘向窗外,心底那根紧绷的弦却没有因此而放松。仿佛有某种即将到来的风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酝酿,而她,只能等待着,等待着风暴的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