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神不如求己》青菜豆腐不可得兼

11、第 11 章

　　二中作为升学率名列前茅的省重点，学风是毋庸置疑的。绝大多数学生也不是奔着混日子谈恋爱来的，学习目标非常明确。
　　可这并不妨碍一部分八卦细胞严重超标的学生拿身边同学祭天，传点模模糊糊的绯闻花边当茶余饭后的调剂。要是彼此咬耳朵的分贝稍微高那么一丢丢，可能一个偷偷摸摸的暗恋就被传成除了老师人人皆知的秘密。
　　被黎双双耳提面命N回的张冉，终于退群了。倒不是就此放弃了对帅哥的热望，只是改给爱豆打投，完全放飞自我。粉同学毕竟有点羞耻，万一被曝，咳，高中女生还是要脸的。又A又奶的小哥哥们也很香啊，手机在手，爱豆我有。
　　宋玉一向不太热衷追星这种需要燃烧和释放巨大感情的狂热活动。这种恨不得全世界的高光都聚在自己头上的高调，让宋玉躲过一轮又一轮的颜值暴击，牢牢抱紧路人身份一百年不动摇。
　　然而，自身的低调并不能躲过人民群众雪亮的眼睛。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四人聚会多了，总会被人拍到。
　　这次依然是在K记，还是那位目光如炬的同学，拍了一张清晰无比的图，图中的顾呈居然带着隐隐的笑意。虽然颜狗重点是拍貌美小哥哥，但她还是认出了因为成绩突飞猛拿到飞跃奖在升旗台上亮过相的宋玉。
　　因为身边的熟人都退群了，所以直到学生们聊得绘声绘色，宋玉才隐约得知始末。
　　离高考也就剩三个月，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跟地震一般摧残着班主任脆弱不堪的心脏。宋玉毕竟有让老师坐云霄飞车的前科，老姚生怕又出什么幺蛾子，本想找宋玉谈谈心，但又不敢轻举妄。
　　万一是个误会，他介入进去反而弄巧成拙；而且，看看绯闻两位主角渐渐攀升的名次，根本不耽误嘛！何必大张旗鼓弄得草木皆惊。思来想去，终是没去打扰学生最后的冲刺，堪称无为而治的典范。

　　张冉拐了八道弯得知这个绯闻来源之后，找黎双双八卦。黎双双两眼发花地从题海中腾挪出来，就遭遇这样的暴击，不由发出了震惊的“啊？！明明是四个人的电影，为何我不配拥有姓名？”
　　张冉不信，“你怕不是在给人打掩护？”
　　黎双双斜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提升了几十分的成绩是从哪里来的？大风刮来的？不，是大佬指点迷津现场教学加上我努力刷题刷来的。谁都是恋爱脑不成，男女同框就是谈恋爱吗？肤浅！”
　　打发走张冉，黎双双转头就找宋玉吐槽：“承认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有那么难吗？都是群什么型号的红眼病啊造这种谣。四人学习小组可谓战果累累，都好好膜拜了嘛就开始无脑黑？就这贫瘠的智商还敢参加高考？怕不是对家派来拉低我校升学率的卧底吧？”
　　黎双双愤愤不平，宋玉却无比淡定。高考在即，认真你就输了。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多押几道题。黎双双在宋玉这里找不到共鸣，拉着窦衷一套输出。这下找着组织了，窦衷恨不得将那些爱嚼舌根的喇叭精拖出来揍八百遍。成天嘴上叭叭叭，要是耽误他跟着大佬蹭经验，铁定没完！
　　两个人同仇敌忾，激情谩骂99+，手机差点暴露才悻悻然作罢。

　　虽然各家家长都见缝插针给备考的孩子们改善伙食，但高三朝六晚十的作息安排还是让处于新陈代谢旺盛期的姑娘小伙子们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连从小胖到大的窦衷都露出了颇具线条感的下巴颏，张女士心疼之余看到儿子日益上涨的分数又倍感欣慰。果然，交对朋友很重要！
　　宋玉也享受到了来自家人的关怀。往常周末偶尔还搭能把手洗洗碗擦擦桌子倒倒垃圾，现在跟个娇小姐似的，生活就只剩下两项：学习，以及休息。
　　蹲一边看戏的毕翎觉得吃味，又庆幸。
　　最近她妈做饭全是看着她姐的喜好来，各种鸡鸭鱼肉螃蟹大虾，买来眼睛都不眨；但表姐学得也够狠，据说已经到了冲刺阶段，所有人都在拼。每天晚上回来还得刷一小时题，十二点才睡，早上五点半就起，太狠了！这要摊她头上，哎呦，日子不要过了！
　　宋玉不知道毕翎小小年纪一肚子感慨，这才哪到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学习是什么很为难的事情吗？难得过甲方爸爸要五彩斑斓的黑还是流光溢彩的白？没事儿偷着乐吧！

　　眼见着黑板上的倒计时变成了个位，老师们也开始教学生们学会放松。
　　在家里难得冒头的毕文华都抽空问了问考场安排，要不要接送，要不要在考场附近订酒店等等，大概是暗暗咨询了“过来人”抄作业。
　　宋玉完全不想兴师动众。她若真是个小姑娘，大概乐得接受这样的好意。但她已经独立多年，这种与低调背道而驰的风格完全不适合她。人非草木，感情这个东西太复杂，控制不好就得陇望蜀，或者伤筋动骨。
　　保持适当的边界感会更自在。至少在穿过一众迷信“旗开得胜”妈妈们用旗袍组成的声势浩大的送考队伍进入考场时，宋玉如是想。
　　高考期间，跟往常的任何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或者，比往常上学的每一天都要轻松。一天两场，时间宽松的不得了。守在考场外的家长们看起来比考场内的考生紧张的多，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马拉松赛程接近尾声，场内外观众热血沸腾，而参赛人员早已麻木。
　　顺利考完试，宋玉睡了一天恢复元气。身体没有太累的感觉，主要是心理上就跟放下百斤重担一般，神经跟上了发条一般的紧迫感消失的悄然无声。再也不用寒来暑往起早贪黑在题海挣扎，也不用看黑板上令人惶惶不可终日的倒计时牌。

　　感叹黑色高三终于退散之余，她总算得空细细咀嚼这次的任务。
　　上学上班挣钱都是常规操作，但有个自己的窝就见仁见智了。意思是要有自己的房子？租的算吗？还是买房才算？
　　生活对于绝大多数人底层人而言，犹如一场危机四伏的旅行。无论你年少时拥有着怎样灿烂的梦想，筋骨都将被无情的现实寸寸磨砺，最终栽入供房这个超级大坑，越陷越深。等你攒够了劲儿爬出来，人生最宝贵的年华业已耗尽。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遗产不知道够不够上完大学，想在某个城市站稳脚跟，求得片瓦遮头，有多难？宋玉未完成的梦想，如今有人继续。大好时光，不仅要当高三狗，还得扛起生活的重担努力让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房奴。果然，走到哪里都逃脱不了勤扒苦做挣小钱钱的打工人命运。
　　宋玉盯着手机吊坠，“一见生财”四个字平平无奇，除了“一”字里载有这次任务的介绍，其他字点进去都还是一片空白。咨询处，进度表，以及结算中心都还未开启。这也意味着奋战了两年，还没取得任何进展。

　　不多久就要查分数选专业填志愿，很多人的首选都是一路向北，体验首都繁华气象。然而，京都居，大不易，宋玉没能幻想凭草根的一己之力在京都买上房。租个单间都能让没有家庭支援的职场新手入不敷出，北漂们大多住地下室胶囊房或者跟人合租，生存环境之差令人发指。宋玉不想大学毕业之后落入这样的境地，那完全是渡劫嘛！
　　当然，京都上完大学再找其他地方上班也是可以的，只是没有当地上学当地就业那么便利。云城也不乏重点高校，但孩子大了总是迫不及待要飞出去，正如宋玉，她也没有选择留在这里与毕文华一家产生太多的羁绊。也罢，只能随缘。

　　高考之后成绩未出的时段，大家都拿来狂欢。前程未定，但又并不能做什么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掩耳盗铃。
　　群里免不了海啸似的刷屏，除了宛如农奴翻身一般的发泄狂欢，一些被高考这个魔咒封印多时的喇叭精也开始肆无忌惮曝光一对对有情人。暗恋的也不再遮遮掩掩，在知情人的怂恿下开始策划表白。
　　宋玉尊重这些压抑过后更显真挚的情感，但并不热衷。或许，在别人的世界里开始一段甜甜的恋爱也未尝不可，但毕竟不是真的十八岁姑娘，这个年龄的爱情固然美好，也容易夭折。何苦来。

　　志愿填报可以在网上进行，可学校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专门安排了老师在学校做填报志愿的指导。毕竟，并不是每一个学生或者家长都了解各大院校的优势专业及招生情况。宋玉虽然已经结合自身经验及网络查询大致敲定自己的几个意向，但还是跑了趟学校。没办法，唯一的好朋友黎双双同学强烈要求见面聊。
　　这两天班级群里群魔乱舞，各种自爆分数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祖宗保佑的，宋玉觉得辣眼睛。私底下黎双双也发了信息，交流了一下分数，但她对填哪个学校没什么谱。跟宋玉走一个学校是不可能的，相差了好几十分，登月碰瓷了属于是。但同一个城市也不是不能考虑。这跟窦衷的计划简直不谋而合。
　　两人来到学校，没急着进教室，一人举着根冰棍在小花园的凉椅上坐着边吃边聊天。
　　“你想去哪里？”宋玉拆开老冰棍的包装袋，还是熟悉的味道。
　　“云城以外的任何地方！”黎双双一手拿冰棍，一手很随意地挥出指点江山的激情，分明就是中二期没过完的亚子。
　　宋玉翻了个白眼，废话文学也是够了，跟没回答有什么分别？
　　“那你想去哪？你那分数，重本总能上一个吧？”
　　“京都吧！去开开眼界。”
　　这个回答并不出奇，谁还没有一个首都梦？她曾经在南方生活了几十年，真没体验过北方的四季分明以及冬天在室内开暖气吃冷饮的美好。毕竟，当初对京都有心结，连旅游都刻意避开这个地方。如今，试试也无妨。
　　黎双双果然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哦哦，懂了。那你看看以我的分数，能上京都哪所大学？”
　　“专业想好了？”
　　“没呢，家里给了一大堆建议，不知道靠不靠谱，不然咱们还是问问老师？”
　　对于两个臭小子都想报京都的大学，顾征表示热烈欢迎，分数出来的当晚就给两人开视频通话，进行了一长串分析：各大高校优势专业啦，历届录取分数及人数啦，林林总总，整整两小时。
　　窦衷也正巴扯着顾呈选学校。得益于文理两大高手助力，窦衷总算过了一本线，但要入京都，其实也没有太多选择。反反复复挑拣商量，等点击提交，一上午已经过去。
　　自觉无事一身轻的窦衷开始整活。
　　“这么长的暑假，咱们上哪玩？我们班有组织毕业旅行，你们班有吗？带上我？”
　　顾呈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手机，兴趣缺缺。学习不是请客吃饭，TOP2也不是菜市场说进就能进，哪怕是二中，这两年不也只出了一个顾征？即便经过一年的“各取所需”，双方可谓倾囊相授，顾呈拿到660+，而宋玉以五分之差惜败。如果时间再多一些，或许会有更好的结局，但人生并没有如果。
　　顾呈不知道自己在何时开始与自己和解。是看到宋玉破釜沉舟一头扎在初中教辅中无法自拔？是从顾征一次又一次举重若轻的电话短信视频中看到了更有意义的东西？还是从窦衷无条件的信任和追随中另有体会？
　　大概，埋头冲刺的岁月里，最大的收获就是生活并不只有学习，还有并肩而行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