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将》那只爱睡觉的猫

10、第10章

　　李玉珍跳上马。

　　身后无数追兵朝着她的方向追去。

　　李玉珍之父已死。

　　‘狐狸’露出了真面目，它跳到马背上，白马嗷嗷叫着，却是停留在了原地，不愿意动。

　　「你这个笨马，快跑啊！」

　　白马说不出话来，硬是愣在了原地打转起来，对着王秀才尸体的方向，想奔过去。

　　这马愚笨的样子一时刺激到了狐狸。

　　狐狸朝它额心一点。

　　一束常人难看见的光圈在它额心一转，狐狸果真看到它眼睛有了变化。

　　狐狸暗想：蠢马！开口说话还需要它渡修为，真是愚不可及！

　　另一面，白马的确突然感知到了一抹奇异的能量开始在它的五脏六腑内窜动。

　　跑！

　　狐狸露出一抹笑，还算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速度极快的，它嘶吼了一声，空中的树叶簌簌飘落，狐狸跳到空中，向着天空吹出一口气，叶子与箭相撞，落到了地上。

　　“该死！”

　　乌笛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景象——子不语怪力乱神，而今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不受自己控制的力量，而他却无从。

　　而他最不可饶恕的是，这老翁竟骗了他！

　　亲眼看见他死在眼前，不过是假象，看着他追出去，竟用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

　　乌笛狠狠地将剑头插在他的头颅之中，王秀才这才被全身被扎满了洞，彻底断了气。

　　乌笛暗恨。

　　阴险狡诈的中原人……

　　狐狸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用力的在林间奔跑过，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处河流与小溪，终于，它在一处清澈透亮的湖旁停留了下来。

　　“马！”

　　狐狸看着焦灼不安，在原地转圈的白马。

　　“你可以说话了。”

　　这样怪异的景象无人可见，见到的人只会慌不择路地逃跑，狐狸嘴中沾着血，它太饿了，中途在路上逮到了几只兔子吃进了腹中。

　　“残忍。”

　　狐狸以为它会说什么，对于它的第一句话，倒是满怀期待。

　　没想到是这两个字。

　　狐狸一下扑哧地笑了出来。

　　都是畜生，有什么分什么残不残忍的，她没再理会它，又捉住一个白鼠，往嘴里送。

　　白马自动和它隔开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待到她腹部咕隆咕隆的叫了起来，白马已经默不作声地走到那阴暗的树林里，默默地垂下了头颅吃着草。

　　狐狸不满：“万物有灵。你以为你比我高尚到哪里？你以为你有道德，你看人类有没有。”

　　白马吃草的头一顿，停了下来，狐狸继续说，“你主人死的那么惨，你都看到了。你对人类难不成还有什么期待？倒不如像我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狐狸瞥了一眼它还在一瘸一瘸走的腿肘子，又是觉得这马当真是可怜，于是谨慎又小心地说：“你腿用的怎么样？”

　　白马：“……”

　　狐狸：“没劲！”

　　还未来得及说更多的话，狐狸突然心头警铃响起。

　　不好。

　　白马还没回过神来，身后无数马蹄声骤然传来。

　　乌笛循着迹寻到了一处冒着血迹的河流处，只见这一马一狗正凫着湖面上喝水。

　　“可恨妖精，我非要让你现出原型不可！”

　　乌笛缓缓扫了一眼，此刻狐狸又化为了人形，她袅袅婷婷的站那，乌笛一晃神，她露出不解的模样，“将军？……”

　　乌笛被那双眼睛一惑，心头一紧，他亲眼见到这女子化为了狐狸，此刻又以完整的身躯站在他的面前，一时怀疑加深，但他又好似被蛊惑了般，原本想挥动箭柄的那双手竟是缰直了再未曾动分毫。

　　乌笛闭上了眼，不敢再去直视那双魅惑的眼睛，缓慢说，“你把马交过来，本将军，就放过你。”

　　狐狸讶异，这人有极强的精神力，她的蛊惑术竟就这样被消掉了大半。

　　狐狸突然听到一阵声音。

　　李玉珍死之前她曾将那末魂魄留在了人间。

　　它有些疑惑，回头，问出了心里的想法：“为什么，还不去投胎呢？”

　　李玉珍一直跟在它身后，直到现在才露出自己身躯，那灵魂暗淡无光，好似随时会消失一样。

　　“因为，放不下。”

　　李玉珍死前穿着一身蓝色的布衣，现在她还是披着那套蓝色布衣，狐狸看见她面色凄婉。

　　“可是你不想去投胎吗？如果放不下，就只能以孤魂野鬼的身份飘荡在这人间。我听族人说，灵体的身份在人世间飘荡久了，就会无法转世，也无法投胎。”狐狸以李玉珍的躯壳走向乌笛。

　　距离越近，这位人类将军眼神中的坚定愈加涣散，狐狸转过头，问李玉珍。

　　“你这样做……是有什么心愿？”

　　当时，在狐狸受伤之际，王秀才收留了它。

　　可以说，是彼时的王秀才一家救了她。

　　而在这个世道倾覆的朝代，狐狸也是第一次发现，竟然还有如此善良的人存在。

　　可是善良的人总是好人没好报。

　　而今，收留它的人已死去，李玉珍也目睹了自己父亲的离开。

　　李玉珍又还有什么心愿？

　　狐狸始终抱着不解。

　　“小狐狸，我没有什么心愿了。”李玉珍露出一个笑，恍惚的烟气里，朦胧的影子像云层里的雾，突浓忽淡。“我只想你和白马一起逃走，逃吧，逃的远远的。”

　　话音才落，她的影子突然消失了。

　　走到那人类将军面前。

　　那是敌国的将军，却踩着马蹄，摧毁了整座城，杀了数不清的人。

　　令无数人妻离子散，地府无门。

　　断肢残躯地死去，死后灵体甚至是破碎的，紧跟随着她。

　　剧烈宏厚的红色迷雾笼罩了乌笛。

　　他视野里看不清任何的屏障，骤然之间，却是感知到了自己脖子处微微凉凉的，似乎是被一串冰冷的手一般扼住。

　　“将军！！”

　　小兵们像被捆紧了身躯，一排排的倒在地面。

　　凄惨的叫声像泥沼里死人，缓缓挣扎不休着。

　　“妖怪……妖怪啊！”

　　脸上不受控制的留着血，“什么——” 乌笛睁大了眼睛，悬在空中。

　　看不清的敌人，他一无所获，目眦欲裂的眼睛几近碎裂。

　　李玉珍轻轻一笑，这个人类，曾经的同类，可真是脆弱呢。

　　她皎白的手腕灰烬般，污浊的血液透过她的身躯向下滴落，李玉珍并没有松手，像一个恶鬼般欣赏着他的痛楚。

　　李玉珍步入地府过，根据生平，孟婆和她说，及时的投胎下辈子一定大富大贵。可她还是选择了留在人间。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跟随着自己已经消亡的□□，作为一个旁观者去看自己的父亲如何又带着笑容，又如何为了‘保护’她，死在那浑物的刀锋下。

　　也不懂为什么要站在白马的身边，用它听不见的声音告诉它，下辈子不要再做畜生了。

　　她只知道，自己死的时候穿着蓝衣，死时还未见到它最后一面。

　　她的身型一日又一日的消散，这一刻，她化为了冤鬼的样子

　　白马像是感知了什么，突然朝着空中凄哀地嘶鸣着。

　　狐狸突然像树林中逃去。

　　它时至今日，都不敢暴露原型，并且不能施展能力，因为这个世间——一直有一个维系秩序的人物存在。

　　它不敢暴露，也不敢和人类正面发生冲突。

　　这个人闻着味，就会找来。

　　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人形。

　　但它就是确定，这个‘人’，就快找来。

　　“小妖，你在找谁？”

　　还未来得及回应，它的灵体开始慢慢的剥落，不一会，那提着灯从林中走出的人出现了。

　　李玉珍的身躯突然变得朦胧，乌笛几近窒息，断气之际，从高空落入地面。

　　脚步声悠然传来，不甘死的乌笛口吐鲜血，想着面前的人说，“大师……救、救我！”

　　白阙走到他的面前，睨了一眼他。

　　这人当真是作恶多端，连命薄里都写着这人再没有来世。

　　白阙那扇子一下抵着他的胸口，笑眯眯地说，“你求我救你？”

　　“救……救我……可得万两黄金！”乌笛憋出这句话，他要活……、活着！

　　“如果你死了，那么你是被自己害死的。不是妖、不是鬼、是你。”

　　白阙叹息道，人呐，总是不知足，总想要的更多，可是殊不知却害人害己，害死无辜之民，倾覆无辜之国，总是不能相安无事，挑起无数的争端。

　　乌笛道：“不发动战争，如何保护我国子民？”

　　白阙道：“你去问问你的子民，你的子民是否需要你的保护？不过是将自己的欲望，强添于外物之中罢了。你，不知悔改，我亦不会救你。”

　　乌笛仍旧不死心，李玉珍那抹残影走过来，白阙只感受到一股阴气逼近，那青面便出现在他的身前。这生前好端端容貌资容万千的少女，死后倒是成为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子了。白阙虽是感受到一股无何奈何的情绪在自己体内窜动，但他却没有劝说，只是用那副‘你知道’后果的样子看着她的眼睛。

　　李玉珍的面上有无数的血痕，魂体破碎，接近四分五裂之际，白阙一时便心知，这魂是没有了来生了，待这魂魄消散后，也只会在空中化为一阵风。

　　他对此不置可否。

　　总有些鬼会选择这样的路，去残害那些生前害死了自己的人，用自己的‘怨‘去化解尘世中的‘怨’。

　　作为收妖人，他没有权利去干涉这部分‘鬼‘的自由，因而在这些早已主动成为怨鬼的魂魄里。冥冥中，它们的魂魄已埋好了命数：身死魂灭、谋害肉身，永世不可转生。

　　看来，她想放弃的东西，早就选择放弃了。

　　白阙回视她一眼，“你还有什么心愿？”

　　李玉珍：“我心愿已了。”

　　李玉珍残魄摇摇欲坠，即将在空中消散。

　　白阙对她只有惋惜，“即便无法投胎，也不后悔？”

　　李玉珍看着雾外。

　　白马拖着那只木腿，正一瘸一瘸地走过来。

　　“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