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6章 ...
-
王阶最初入官场是在刑部下的比司部那边,于三年前才来了礼部的,那时候他在刑部已经待了一年左右。
犹记那年那日,他们那个衙门又来了个新人,安排下来后,需要暂时跟着王阶熟悉司部内的事务处理等等一系列问题。彼时那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刚踏进门,瞬间挡住了大半的光,王阶抬眼一看,暗自赞叹,不知道是谁家的好儿郎,生得如此气宇轩昂仪表堂堂。高高束起的乌黑头发,白皙的脸庞简直找不到一丝瑕疵。
王阶也见过不少青葱少年,但这么扎眼的还是少见。王阶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那少年郎大概也知道自己以后要跟着他熟悉公务,于是面无表情的对着他拱拱手,启声道: “在下宴子都,日后还请多指教。”。
王阶平易近人的含笑道: “我叫王阶,宴公子要是不介意以后可以叫我一声王兄。”
宴子都扫视他一眼,再往别处看看。王阶总感觉他打量自己的眼神中夹杂着鄙夷不屑甚至是不易察觉的反感。他没太当回事,心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之后的日子里,两人在刑部内的衙门可谓是形影不离,王阶发现宴子都很聪明,什么东西你跟他说一遍他就懂,教一遍就会,哪个先生要是教这种学生,估计做梦都会咧嘴直笑。但王阶也发现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确实是带着诸多不满的,有时候王阶扭头看他还会吓一跳,因为宴子都的眼神仿佛要把他扒皮抽筋。即便如此,王阶还是很厚道的把自己所学所用一切毫不保留的交给了他。其余时间也对其照顾有加,例如日常午饭这些,王阶总担心他不够吃,某次偶尔听见宴子都肚子咕咕叫,王阶后边就从家里边带了些零嘴来,小孩子都爱吃的东西。
宴子都一开始还不愿意吃,盯着那些东西像盯着一堆臭屎,那眼神还冷冰冰的剐着王阶。
王阶不知道的是,人家以为他要给毒的东西给人家吃。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王阶看他实在不愿意动手,为了不浪费,他自己得吃掉,顺便分给其他同僚,一个尝一点。宴子都看见了,自己也准备去拿一点,结果只剩下空荡荡的盒子。他默默地磨牙往一边去。
王阶瞥见他出去了,摇摇头,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别扭的少年郎。给他自己吃他不要,大家分完了又来找,合着是大家抢着吃好吃?跟七八岁的孩童一样。
次日,王阶重新拿了一盒酥点来,放在了宴子都面前。后者愣了愣,冷哼着把脸扭一边,王阶哄小孩似的道: “我家里的厨子做的,专门给你的,味道不错,尝一尝吧。”
貌似是看在他如此虔诚的份上,宴子都勉为其难的尝一口。蓦的两眼发亮。
王阶笑了,看来这是合这少年郎胃口的。
某日,某位同僚像是无聊到精神错乱了,居然摇头晃脑的说: “宴子都居然没有揍王贤弟你,实在是匪夷所思。”
王阶眨眨眼睛,这位同僚说出这样的话才是让他匪夷所思,所以他不得不开口问道: “他为何要揍我?”
“换做有人欺辱了你姐姐,你会不会揍对方一顿?” 这位同僚如是说。
“应该会。” 王阶回答。他没有姐姐,但要是真有,被人欺负,总会压不住愤怒的。
同僚耸耸肩道: “那就对了啊,你之前有欺负过宴贤弟的姐姐,按理说他好坏都还揍你一顿的吧?虽然你们这个事情貌似已经处理妥当了。”
王阶神色一凝,随即想到了什么,惊愕道: “宴子都是…………”
同僚道: “哎……别跟我说王贤弟你不知道啊,他是左相家的公子,宴三小姐的胞弟。”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王阶当即愣在当场,这宴子都可跟宴三小姐一点都不像啊。这姓宴的人那么多,朝中大臣就有好几个,他怎么能想到偏偏就是宴三小姐的弟弟。好巧不巧还是他带人熟悉衙门内流程的。王阶不断的回想,怪不得宴子都刚见到他是那样的表情,怪不得相处下来整日里眼神带刀的瞅着自己,原来竟然是这样?!
王阶后来离开刑部,连声招呼也没跟宴子都打就溜走了。此后就再没碰过面,只有偶尔在街市或者其他地方偶尔远远的见过几次,但每次他都是巧妙的避开了彼此碰头相遇。
日头高照,司部衙门内,大家烦躁的等了两天,新来的主事终于露面了。王阶在众人后边望去,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容,是众望所归的晏子都。脱去稚气更显得风度翩翩了,那青衣官服银灰滚边,穿在他身上都要飘逸三分。王阶默不作声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埋头处理一些卷宗。
同僚们高高兴兴的迎接新主事,韩云卿直接勾肩搭背的将人带进来。一时间七嘴八舌的热闹起来。
王阶就不大笑得出来,看见晏子都他就浑身疼,当年他和宴三小姐闹出那样的传闻之后,他被宴家的两个兄长套着麻袋拳打脚踢的情景还记忆犹新。但愿晏子都在这边不要来那一套,王阶后来猜测那时候在刑部晏子都没打他,或许是碍于还要跟着自己熟悉事务。以至于他很庆幸自己提前溜走,不告知,避免了挨揍的风险。听说晏子都文武双全,要真让他揍,铁定比他两位哥哥还狠,自己估摸得残废。
韩云卿热情的亲自把衙门内的同僚们给宴子都做了个介绍。有人调侃道: “韩主事,你就别这么麻烦了。宴兄和又不是外人,谁不认得宴兄就站出来自报名字得了。等你这么介绍一圈下去,都该到吃午饭的时辰了。”
韩云卿眯眼一笑: “也是,那就这样吧。估计这里也没有不认得子都的,那我就不啰嗦了。”
崔融忽然道: “王阶兄肯定不认得宴兄。”
瞬间,同僚们齐刷刷的望向坐在一边的王阶。王阶镇定的抬眼,微笑,起身走了过来。和和气气的拱手道: “在下王阶,是司部衙门内的司务,以后宴主事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宴子都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一些,也客客气气的道: “那以后就多劳烦王司务了。”
韩云卿道: “你们别整这么客套,显得生疏了,就叫名字成了。”
王阶提着嘴角笑了笑,没再说,退回自己的桌边。宴子都也不再看他,而是和韩云卿往外走,韩云卿一边走一边给宴子都介绍着周边设施。
王阶当年的传闻在京城里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姑娘老大婶们之间传的比较厉害,在这些年轻公子耳朵里有时候就是一句带过,很快又被其他新鲜事物掩盖过去了。即使有人知道,但那陈年旧事,人两家都没再说什么,他们这些同僚外人自然也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只有崔融可能没关注市井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无论如何,司部内头次碰面就还算过去了。甭管王阶和宴子都两人之间的客套是生疏还是笑里藏刀大家都转头就不再去研究。
从宴子都出现,王阶就没怎么走动,换做平时,像现在这样没什么可忙的公务时,他是会在司部内到处走走的。一来打发时间,二来看看衙内后面那庭院池水中的两条鲤鱼是否还生机勃勃。说来那两条鱼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但赏赐这两条鱼的是圣上,大家自然而然的也就对这两条鱼爱护有加了。
“王兄,你在发什么呆?” 边上的同僚用手肘碰了碰王阶的手臂。
王阶回道: “啊,没,在想一些家里的事情。”
傍晚散值前,宴子都要请大家去暮春楼小聚,还让司部里的同僚们一定赏个脸。他挨个挨个的叫了,王阶眼见余光瞥见他正往自己方向来,心想一定是专门来叫自己旁边的其他同僚的。为了避免被人直接跳过的尴尬局面,王阶于是不动声色的起身,再神情淡然的拿起一无关紧要的卷宗往另一边走去。
正笑意满面跨步而来的宴子都神情一滞,笑容逐渐僵硬,片刻又恢复自然,去和另外两个同僚说话。
王阶这下直接出了处理事务的厅门,然后去经常放鱼食的地方抓了把鱼食,转个弯往后院走。
喂着鱼,估摸着时辰,王阶准备等司部内人都走空了自己再走。他不大愿意杵在晏子都面前,估计别人本来不想喊他去,又碍于其他同僚们都在,总不能就丢下他一个不叫,为避免大家不好的猜测,影响同僚间的感情,也许晏子都又得心口不一的叫上他。现在他在这里躲着正好,双方都不必尴尬。
令人诧异的是,韩云卿居然径直到了这里来找他。还口口声声说晏子都请他一块去暮春楼喝酒,王阶笑道: “我就不去了,最近胃不大舒服,去了喝不了两杯,到时候多扫兴。”。这是王阶的推辞之说,他胃偶尔是不太好,但最近是好极了,或许是搬家的缘故,他回去晚饭基本都能吃两碗饭菜,另还加两碗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