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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误入槐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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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长安一下冲到百米外才停下脚步,可当她再回头时,车站那儿哪还有公交车的半点影子——没有压石子的声音,没有关门声,连发动声都没有!公交车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就跟那无声无息突然出现的司机一样。
苏长安又被惊起一身冷汗,往回走肯定是不可能了,只能硬着头皮朝着癸山走去。
癸山的树长得很密,走进树林里的苏长安基本见不到从树隙间漏下的光束,感觉一下子失去了时间观念,在这儿根本分不清早晨、正午、下午。
树林虽然很少有人活动的痕迹,但好在上山只有一条路也不怕迷路,苏长安顺着那唯一的小道向里走,那小道意外得平整,没有多余的杂草和坑洼,就像有人专门整修过一样。
向里走了二十多分钟的样子,苏长安依旧没有看到路的尽头,并且也听不见这山里头有半点鸟叫声,安静得就仿佛这整座山都睡过去了一样,寂静得可怕,苏长安听着自己渐渐乱了节奏的心跳,向前去的步伐变得迟疑。
这时,山里飘起了雾,在苏长安的目之所及处都浮着一层薄如轻纱的雾气,又向前走了几分钟,始终不见眼前的雾有消散的意思,她便停在了原地。
她沉思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要不还是回去吧,虽然不怕迷路,但要是雾浓了从雾里冲出什么我也防不住。”对着自己一番言语就决定回去。
可当苏长安转过身,眼前的景象却把她惊到了——她身后全是浓雾,厚重的雾气将所有的东西都吞噬进去,别说是近旁的树,就是脚下的路都像被白色的幕布隔断了一样。
苏长安又猛一回头,原先只浮了一层雾气的树林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白色填补。
苏长安狠咬牙,瞬间就做出了决定,猛地转身向前跑,她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在雾完全遮住视线前冲到有阳光的地方。
可终究人的速度比不上雾散得快——苏长安被雾罩住了,她就像被关在了蛋壳里,下一步不踏下去就永远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但她还是盯着路面一步一步往回走,才几分钟便又停了——原本唯一一条进山的路,此时却出现了三条岔路。
在这看不见前路的雾气中,苏长安知道自己碰见了不合常理的东西,这突然不一样的路意味着她没办法原路返回。
苏长安陷入了绝境,没有进路,也没有退路。
她这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四肢也发麻地颤抖着,手掌里溢满了冷汗。
雾越来越近,苏长安一点也不想被这诡异地东西碰到,她动了动僵直的腿想要蹲下,结果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她攥住平安锁看着不断逼近的白雾,急地眼泪都要出来了:太久没遇到这种事,我真是飘了……
树林没有虫鸟的鸣叫声,没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仿佛这个世界把苏长安孤立了出来,这么大的树林只有她的呼吸声。
缓了好久颤颤巍巍站起来打算继续往前的苏长安突然听到了一些细小的说话声。
她一下子就摒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呼气声吓跑了那说话声。
没错了!随着那杂乱的说话声越来越清晰,苏长安心里先是一紧——这地方怎么会有说话声!
但是长久的寂静让苏长安有些侥幸地蒙蔽自己——万一真是人呢?
已经被恐惧沾满的她不再多想,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闭着眼猛地朝那说话声冲了过去。
大跑几步,苏长安的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牌门毅然矗立在她面前,灿烂的阳光照在了高高挂起的牌匾的金字上——槐镇。
苏长安愣愣地站在原地:“这……就是槐镇?”
一时间一直不安的心终于稍稍落定:那个长得像纸人的司机说的还真没错,这癸山里真的有个槐镇。
平整的青石板路,古色古香的建筑,枝叶繁茂的槐树,民国时期着装的路人……这简直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苏长安站在那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穿着不同的她与这槐镇显得格格不入,但此时此刻站在这儿她又觉得与这槐镇有着说不明的熟悉。
犹豫再三,苏长安还是走进了槐镇。
此时太阳偏斜,看着不过才是刚过正午的时刻,巷子里,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进出的人,并没有谁在这时有闲情逸致沿着路散步。
虽是太阳最烈的时刻,苏长安却察觉不到热,安静的巷子里只有她在慢慢地逛着——刚刚明明有很热闹的说话声,怎么一会儿功夫就这么安静?也不像之前有活动的样子。
苏长安虽然疑惑却也没深想,就慢慢向前逛着。
苏长安越逛越觉得古怪,从牌门进到镇子里,原本还能看见的几个人也消失了,整个镇子仿佛空了一般,街两边的店铺一家接着一家地开着,可那些门户大开地铺子里也不见一个人影。
但哪怕这样,苏长安也没感到一点害怕,继续很悠闲地边走边看,却又一个也没进去,无意识地停在了一座古怪的向下沉了两尺的园子前,整个园子都被罩在阴影中。
咿咿呀呀的戏曲唱段从园里飘进苏长安的耳中,朱红的园门大开着,就像在邀请她进去听上一曲。
苏长安在向下的石梯前徘徊了很久,又探头往下看了看,却始终没有进去,只是将园子看了又看,竟莫名生出了“近乡情怯”的感情。
来来回回走了很多趟,苏长安就慢慢地移开了步子,渐渐地,渐渐地,离得越来越远,但心却还在那园子前来来回回走。
那街道看起来很长,却不想多走了两步,苏长安便出了那儿,这时,面对着能同时过两辆马车还有余的街道,这才醒过神来,原来之前一直在宽巷中。
一出巷子,苏长安便一眼看到那宅子——被围墙遮得只看得到里面种的树的上半树冠,这宅子跟她一路走来看到的都不一样——大门紧闭,围墙将它与外界隔绝得彻底,整个宅子都阴郁地死寂着,那是一种没有人息的死寂。
苏长安看着宅子的大门,看着那抹新亮的鲜红镶在一片灰青中一腔没来由的悲将她整个人都空洞地定在那。
她死死地盯着大门,仿佛透过一重重的阻碍看到了那冷寂的厅堂,看到那两把静静置在最上首的红木雕花椅。
这里不应该这样,不应该没有人,这是苏长安此刻唯一的想法。
等苏长安从长久的放空中回收回神志时,大门边上的石狮旁,站了一个穿着红色长裙,撑着油纸伞的女人,那女人的头发没有挽起来,长长的一直垂到了她的膝盖,她微微低着头,头发将脸遮的严实,她好像在等什么人。
本来还很晴朗的天突然开始转阴,很快雨就落了下来。
苏长安也来不及多想,转身去找可以遮雨的地方;她并没有走远,就在宅子对面的屋檐下,那女人还没有走,依然撑着伞站在石狮旁。
“客官,是否要进来喝杯茶去去寒气?”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询问,惊了苏长安,她猛地转过头,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伙计站在她的身后。
伙计微弯着腰,一脸热情推荐:“我们茶楼的茶叶都是顶好的,茶点也是当天新做的,味道绝对好。客官要是在我们这儿喝上一壶茶,吃上一碟糕点,今天一天的心情都会好上不少。”
苏长安看着积极的伙计,面露几分难色:“我……没带钱。”
听到这话的伙计态度依旧不变:“客官是第一次来我们镇子,我们寻缘茶楼的规矩,这第一次来镇子就能来我们茶楼的就是有缘人,当次的茶水糕点是不收钱的,我们只为结个善缘。”
最终苏长安被劝动进了茶楼,茶楼很大,装饰的很精致,可以看出是花了心思的。整个茶楼都是木结构的,浓郁的茶香中夹杂着好闻的木料的味道。
通过这茶楼的规模和装饰可以推测,这是这镇子上最好的,但是依旧是空无一人,硕大的茶楼好似也只有伙计一人。
苏长安选了二楼靠窗边的位置,窗子正对着那上锁的宅子,只要看向外面就能看见那院墙,门口的石狮和撑着伞的女子。
那院墙真是高的突兀,即使苏长安在茶楼的二层,依旧只能看到那宅子的屋顶——像鱼鳞一样的青瓦,站在屋脊上的螭。
在雨水的冲洗下,它们是那么得沉寂,整个宅院,乃至那个撑着伞的女人,都像是在等一个人。
“龙井茶,云片糕,请慢用。”伙计上好东西就打算下去,苏长安叫住了他:“等一下,小二,你知道对面那宅子吗?”
伙计望了望外面的宅子,然后笑着说:“自然,那是我们镇子上一个大户人家的家宅,他们从祖上便是望族,只是后来人丁疏少,也就没有以前那么繁盛了。这宅子落锁,已经不是这几年的事了,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事。”
苏长安听着伙计的话,看着外面那宅子,那女人;她看不见女人的脚——红色的裙子一直拖到地上。
雨越下越大,本来就在眼前的宅门和女人变得朦胧起来。
兀然,苏长安看见那院门开了,红衣女人突然看向她:“该回去了。”
来不及反应,苏长安便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