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长安》不终日

10、这不是他一人的主意

　　在一段前言不搭后语的交谈中，双方也算是成了朋友。

　　那个穿着靛蓝色银丝流云纹滚边长袍，拿着一纸白扇，冒充风雅的男人叫闻人鹤，是两大家族之一闻人家的现任家主。

　　而他身旁的小姑娘一身水红色圆领袍，米黄色朵花纹衬裤，头发用红绳在耳边各绑两个环，是闻人鹤的同胞妹妹闻人芷，虽然名字取得淡雅，看穿着是个灵动活泼的，也不是真正能安静待着绣花赏画的主。

　　双方坐在一起，两个小姑娘坐得近，闻人芷扭头在苏长安的耳边小声说：“我第一次见我哥那么狼狈，你是第一人，我们交个朋友吧！不过你不要怀疑，我不是什么私生的，我是亲的，但是我哥从小都欺负我，所以……”

　　闻人鹤撇过来一眼，咳了一声，警告闻人芷不要多言。

　　苏长安不自然地扭了两下，也小声地伏在耳边说：“交朋友是可以，但那个鸡腿真的是意外……”

　　说完还双手合十地拜拜，一脸求不要再提，转过头看见对面殷辰极淡定喝茶，仿佛没听见一样。

　　而闻人鹤笑眯眯地看着那杯花茶，身上狼藉不知道被用什么法子清洗干净，恢复了一身华贵，仿若那开屏的孔雀。

　　四个人沉默地坐了许久，闻人芷有点坐不住，看见窗户上趴着的岁小声问：“那小孩是你家的吗？”

　　苏长安把岁抱到怀里，握着岁的手对着闻人芷挥挥：“是我家的，她叫岁岁。”

　　“哇！你们姐妹两个长得好像啊！好羡慕！”闻人芷激动又克制地小声惊讶，“但是岁岁好小啊，要好好吃饭才能长得跟姐姐一样大，知道吗？”

　　闻人芷第一次有当姐姐的机会，故作老沉地跟岁说话，岁也不解释什么，轻轻点点头。

　　看见岁回应她，闻人芷又是一阵激动，但很快又觉得无聊，小声询问苏长安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苏长安询问了岁要不要一起出去，得到否定的答案，又抬头看向殷辰极，看见他轻微点了下头，便把岁放到凳子上，跟着闻人芷一起离去。

　　两个小姑娘新交到朋友，窃笑着往楼下走，闻人芷很自然地贴过去，苏长安的背影却略显僵硬。

　　闻人鹤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渐渐收起了笑容：“他知道吗？”

　　殷辰极平静地抿了一口茶：“这茶不错，闻人公子多喝，清热解毒。”

　　“你知不知道他都要找疯了！”闻人鹤难得情绪外露，气急地把扇子重重砸在桌上。

　　“闻人鹤，逾越了。”殷辰极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依旧慵懒得端着茶杯，轻轻晃着里面的茶水。

　　闻人鹤起身行礼，但低下的脸上依旧是愤怒的表情。

　　“这不是他一人的主意。”一直静静坐在凳子上的岁突然站起身，微微偏过头仰视闻人鹤。

　　在岁的注视下，闻人鹤慢慢直起身与之对视：“我明白了……今日出城无事发生。”

　　*

　　这边的两人因为后厨一直有切菜炒菜的声音，但酒楼并没有其他客人，出于好奇去了后厨。

　　两个人探头探脑地看见老板娘在不停做菜，整个厨房堆满了做出来的菜，苏长安悄声说:"我觉得老板娘很不对劲，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闻人芷转过头打算跟苏长安一起离开这，结果看见老板娘站在苏长安的身后温和地笑着看着两人，闻人芷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你……你……身后……老板娘！”

　　苏长安一脸疑惑站直，疑惑地转身：“什么老板娘？老板娘不还在里面做……”

　　“两位客官来后厨可是有什么事？”老板娘的声音依旧温柔，但有一种冰凉指尖从脊背划过的感觉。

　　苏长安慢慢转过身，此时她已经被惊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没……”还不等苏长安说完，老板娘脸上的笑就越来越大，到后面嘴角一直裂到耳根，半张脸都是她咧开的嘴。

　　苏长安和闻人芷吓得眼泪都出来了，踉跄地从老板娘面前跑开，想再回到楼上，身后，老板娘也不追，就咧着嘴看她们跑。

　　但是跑到刚刚那个进后院的门的时候，发现居然被锁上了，闻人芷急哭了，用手推门板：“刚刚这也没有门啊！怎么现在还锁上了！”

　　“两位既然来了，要不就来尝尝芸娘的手艺吧。”自称芸娘的老板娘闪现在两人身后，然后眼前场景一变，出现在一个厨房里，还有一张很老旧的长桌，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结结实实地超前扑在地上。

　　闻人芷爬起来，看见桌上放了一桌子菜，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先开了口：“不用……客气，我们立马就吃！”看见已经闪现到面前的芸娘，闻人芷本来想说的话立马转弯答应。

　　芸娘听见满意的答复又变回了原本的样子，看着两个坐在桌子前开始动筷，又转过身继续做。

　　“我不饿怎么办？桌上的吃完都够呛，她还要做，我们不能撑死在这吧？”闻人芷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菜，转过头跟苏长安说悄悄话。

　　苏长安也假装吃菜紧盯芸娘，歪着身子小声道：“我刚刚才吃完，比你更不想吃！我们先假装吃菜，肯定会有破解之法。”

　　芸娘这时候回过头，两个人立马低头装出埋头苦吃的样子，其实眼珠子一直到处看，试图找出不一样的地方。

　　芸娘看两人在老实吃，又回过头继续做菜。

　　闻人芷擦了擦额角的细密汗珠：“感觉像在私塾里听夫子上课一样。”

　　“快找找有什么是她特别在意的东西，或者不对劲的地方。”苏长安眼睛四处转，不忘叫闻人芷一块，她现在饱得一口都不想吃了，哪怕芸娘做得再好吃也吃不下。

　　两人看了半天，发现这就是一个很简陋的茅草房，灶台和桌椅都是用了很久的样子，苏长安猜想这是芸娘以前的住处，但想不通什么事会让她如此执着于做菜，但住茅草房说明家中不富裕，怎么会一直做菜，苏长安实在想不通。

　　“你们怎么不吃了？”芸娘这时候端了两盘刚出锅的菜过来，她放下菜隐隐有发狂的迹象，“你们也觉得我做得不好吃？”

　　苏长安回过神，连忙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好吃！特别好吃！我们只是吃累了歇会儿，我们这就继续！”

　　芸娘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直接转身继续去做菜，嘴里还一直念叨：“不够好……不够好……”

　　“她刚刚说‘你们也觉得我做得不好吃’，以前肯定有人对她的厨艺很嫌弃。”苏长安把嘴里的菜吐了出来，“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厨房没什么不对劲，她穿得都是补丁，她手上全是老茧，以前肯定是穷苦人家，而且特别穷。”闻人芷皱着眉，拿筷子戳着菜。

　　“为什么强调特别穷？是有什么发现了吗？”苏长安疑惑。

　　闻人芷用手撑着脸，一脸苦大仇深地戳着菜说：“哪怕是普通的贫苦人家，不至于几年都买不起一支木簪子，反而把一支断了的筷子当宝。刚刚她过来的时候看那筷子都被盘地发亮，老板娘肯定很珍视。”

　　苏长安这时候才注意到芸娘头上插着的有断裂痕迹的钗子：“你怎么确定那不是断掉的钗子，而是断的筷子？”

　　闻人芷埋着头假装吃，悄悄看了一眼芸娘，见没注意到这边就跟苏长安解释：“哪有钗子是方头的，而且那材质一看就是竹子的，哪有钗子用竹子做的。而且看上面还有刻意的划痕，可能是刻字，有可能是有人送她的。”

　　“哇！你真的好厉害！”苏长安忍不住夸道，“我一点都没看出来，你真的观察好仔细！”

　　“虽然我平时不爱用这些珠钗之类的，但接触的不少，所以对这方面的比较熟悉一些。”闻人芷从来没因为懂珠钗被人夸过，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那我们是不是要把她的钗子拿下来研究一下！”

　　苏长安亮晶晶地望向闻人芷：“没错！你看起来很有经验！”

　　“嘿嘿，话本上都是这么说的。”闻人芷有些激动的搓搓手，“我还是第一次真的遇到这种事，好激动！”

　　两人等着芸娘再一次过来送菜，过了一会儿锅铲声停下，芸娘端着两盘菜慢慢走过来，如果没见过她嘴裂的样子，可能真的会觉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妇人。

　　看着芸娘越来越近，苏长安低着头冲闻人芷使了个眼神，对面回了个明白的手势。

　　芸娘把菜放下，苏长安揣着笑脸贴上去：“芸娘，我吃了你那么多道菜，我觉得有一道做得真的很惊艳，你怎么做出这道菜的，我也想学！你不知道，我在家做饭都被家里人嫌弃，你懂我的感受吗？我真的很受伤，所以刚刚吃到你那道菜我就觉得……”

　　苏长安随手端了一盘菜忽悠芸娘，芸娘真的很吃她这套说词，被带着慢慢背对闻人芷。

　　闻人芷看芸娘完全忽视自己，悄悄伸手往芸娘头上探去。

　　手快碰到的时候，芸娘突然转头看向闻人芷，她慌张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还很认同地狠狠点头，苏长安也是被这一个转头吓得瞳孔猛缩，好在芸娘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转过头继续讲做菜的要领。

　　两人心脏狂跳，闻人芷吓得面部充血，第二次更有经验，快速出手拔下那根筷子，芸娘的头发立马披散，手里端着的菜也摔在地上。

　　“把钗子还我！”芸娘瞬间变成厉鬼的模样，那散下来的头□□浮在空中拧成锥子样，朝着闻人芷刺过去，苏长安身体快过脑子，直接把闻人芷扑倒，两人抱一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现在该怎么办？”闻人芷坐起身问。

　　苏长安也是满脸的迷茫：“其实在我的猜想中，拔了钗子我两就应该离开这里回到后院，然后我俩就有机会求救……”

　　两人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苏长安拿过那钗子粗略地看了一眼，那边的芸娘便已经开始发难。

　　“把钗子还给我！”芸娘也不给两人思考的机会，整个人都扑上来，那张血盆大口仿佛要把两人全都撕碎吞吃入腹。

　　苏长安看这场景似曾相识，吓得手脚发麻，芸娘已经近在咫尺，出于本能地用手挡在身前，芸娘的头发碰到钗子瞬间一道强光将三人全都笼罩起来。

　　苏长安先睁开了眼，眼前的场景又变了，四周白蒙蒙的只有一座茅草屋，她推了推身边的闻人芷：“我们没事了，老板娘不见了，我们好像进入了……一个幻境？”

　　闻人芷颤颤巍巍地睁开一只眼试探地看看，发现真的没问题才完全睁开：“太刺激了！我还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了。果然亲身经历要比话本恐怖得多。”

　　苏长安看着前面的茅草房还有熟悉的饭菜香：“这里应该跟老板娘有关系，我们进去看看可能有破除幻境的方法。”

　　"我们就这么进去会不会被老板娘看到啊？"闻人芷跟在后面，探头探脑的。

　　苏长安抿着唇没有回答，手放在那扇紧闭的木门上，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眼前的场景出乎她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