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欲》HollyOgden

3、绯

　　听着很淡的摇滚音乐以及还没亮的天，梁锦渊出发了。
　　他数着路旁的行道树，这些植物多年不受修剪，长相都相当狰狞，它们繁茂的叶子将整个夜空遮盖，路也因为它们的无限制生长而凹凸不平。音乐声在他的耳边越来远大，真吵。
　　转过一个街角，他看见了远处的人群，这应该是离他最近的一群。飘扬的灯带让他不住地捂住眼睛。人影分辨不出，因为大多都只是白花花的皮肤，只有艳色的布料粘在上面，他们在疯狂地发出自己能发出的最大声音。有人被路边树盘虬的根部绊倒，就会有人兴奋地踩上几脚，发出尖锐的笑声。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由衷的笑容，哪怕被别人踩在脚下的人也丝毫感觉不到痛苦。
　　他们不像一个个有自我意识的人，他们每个人都融化在这一团中，他们是追求无限欢乐的怪物。
　　他们仿佛包容一切行为，只要你在笑，你在尖叫，你就是此刻最幸福的上帝。一切都无法主宰你，当你失去了欲望，或者把自己融入欲望时。
　　这就是欢愉区，一个与教会区完全相反的地方。
　　梁锦渊快步离开了，他对这类另类的娱乐不感兴趣，他只是喜欢看人之间的争吵。他享受观察人的情绪，偶尔也会去激怒对方，享受对方的怒火，情绪越是疯狂的对他越有价值。不过这里人太多了，他的大脑无法同时关注那么多人，更讨厌这类环境，他看不见一个人的表情。
　　他看了眼时间，决定早去工作地点一个小时，本来打算用运输梯，不过现在还是换成不行才能打发时间。
　　梁锦渊猛地拔出匕首，转过头，匕首插进了肉里。那是一个怪物，能听见了它欢快的喘息声。它倒了下去，梁锦渊把匕首拔出来，在指腹上擦擦血迹，重新放进口袋。
　　他盯住了怪物。刀口贯穿的怪物还在地上微微颤动，似乎还在呼吸一般。梁锦渊一脚蹬开了怪物，他没什么耐心，怪物撞在了墙面，不再动弹。
　　梁锦渊背过身去，准备离开，他走得很快，却突然再次慢了下来。他缓缓扭过脑袋。
　　那只应该死掉的怪物靠在墙上，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离梁锦渊仅有两米不到远。它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散发出铁锈味，扭曲的身体还在倚着墙滑动。梁锦渊被腥味刺激地很难受，他对于气味的敏感度远高于常人，也很容易泛恶心。
　　梁锦渊看了它一眼，他再次掏出了匕首，朝着怪物的脑袋快速地扎下去。怪物没有再挣扎，身体顺着墙矮下去，嘴里还发出不明的喘叫。它的四肢在蠕动，幅度在一点点变小。梁锦渊蹲在墙角，干呕了几下，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这不是一只普通的怪物。
　　怪物绝大多数都很好解决，极容易杀死，今天这个算是万里挑一的意外。梁锦渊对于怪物的熟悉度很一般，只知道它们惧怕光亮和一切温暖的事物。教会学校里戒备森严，几乎不会出现怪物。
　　谁也说不清楚怪物是怎么出现，如何出现的，这是一个神明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只要所有人都归顺于神明，它们就不会出现，大主教这么说。
　　梁锦渊往前走着，他发现自己的鞋上有一小块血迹，手上也粘着点血，他只能找到最近的一家娱乐场所的卫生间，在洗手间冲了冲。这家酒吧即将打烊，没有几个人了。
　　在路上耽误了点时间，梁锦渊最后到达地点时比工作时间早了半个小时。
　　这是一个地下通道，有一个年轻的女人身着便衣，笑着对梁锦渊打着招呼，“你来了！”。她引着梁锦渊走下楼梯，打开一道厚厚的密码门，地下室里的潮湿味不大舒服。
　　年轻女人给他指了一个房间，示意他进去，铁门又大又重，可以看出这里的戒备等级不是一般的高，梁锦渊进去后，门被从外面关上了。
　　这是一个很让人舒适的地方，从漂亮的沙发到纹理复杂的地毯，都很漂亮，这里更像是几百年前的地方，每一个分子都在诉说着西幻中的罗曼蒂克，充满了复古的风潮。
　　有人悄悄从他的背后走来。
　　梁锦渊飞速回了头，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脸上挂着笑意，“你不知道在民间故事里，回头是很不安全的行为吗？”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年幼的青年，他的银色头发留得很长，从后面扎了起来。眼睛很大，脸尖尖的，苍白的脸上有着星星点点的雀斑，看起来很薄很素，就连眼睛也是银色的，睫毛上映着点点星光。他在厚重的家具中宛如羽毛一般轻。
　　他不会让人觉得很漂亮，只会感觉样子却有些可怜兮兮，像是一个重病的病人，个子不高，骨架很小，简直有些皮包骨头。
　　“喜欢我刚刚在路上给你送的礼物吗？”他摆着无辜柔弱的眼神，但掩盖不住背后的恶意。
　　“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照顾我，让我即使被关在这里，也有享不尽的乐子。”他眨巴着眼睛，梁锦渊才发现他的睫毛也是白色的，所以看起来格外特殊。
　　“你是什么？”
　　青年眨巴着眼睛，咬着嘴唇，一副委屈地样子，“你怎么可以这么无理呢，应该先问候一下我的。”
　　梁锦渊没理他，“好吧，我们要不打个赌，你赢了我就告诉你我是什么。”
　　“赌什么？”
　　“嗯…我想想。”他撅着嘴，似乎在想，但梁锦渊知道他不过是装装样子。“要不赌你能不能安全的陪我待上一个小时吧？”青年笑着，他瘦弱的脊梁在快乐下也不住发抖，他看起来只是单纯的快乐，但梁锦渊看清了他眼睛里的捉弄。
　　“可以，但是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怎么能这样呢，太贪婪了。”但青年显然没有拒绝，只是笑着，眼睛里闪动着不可估测的精明。
　　“你需要答应我今天结束后不会让我再来到这个房间。”梁锦渊知道自己在进行一场博弈，他明白自己可以提出的要求非常有限，不过他需要自己的一线生机。
　　青年的眼睛一下透出兴奋的光，“你要付出什么让我答应你？”
　　“你想要什么，就取走吧。”梁锦渊抓紧了自己的衣服。
　　“你叫我绯吧。”
　　绯盯着他，满是愉悦，他享受着，期望着着最后一点时光，如同凌迟犯人一样快慰。他似乎已经断定了梁锦渊会死在自己的手里。
　　他的手向空中伸着，手不大，指甲剪得很圆润。他向前摸索着，最后将那只手靠在了梁锦渊的额头上，他的手冰凉的吓人，梁锦渊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发烧的小孩，正在测温。
　　他把手毫不迟疑地伸了进去。
　　梁锦渊几乎下一秒就感到了很难受的异物穿透感，像是有一个巨大的钻头把身体挖空，但不是很疼，但有足够的不适让他恐惧。那双手不断的揉捏着，这是一种奇怪的触感，如同蛇缠绕在身体。他隐隐约约能听到绯的笑声。某个器官被死死捏住，窒息感席卷全身，他感受到自己的大脑都像是被人生生扯出。眼前一阵阵黑晕。
　　侵犯感逐渐地消失了，他踉跄着退后几步，后背湿透了，他第一次如此没有反抗之力，绯是个恐怖的人。他无力地望着绯，“你做了什么？”
　　“很特别嘛，居然没有晕死过去，真的很棒了。”绯好像很真心地赞赏着梁锦渊。
　　绯似乎看到他的脸色实在太难看，又好心地补上几句，“我不就看看你的想法吗？某些烂人可不配和我说话。”他漂亮的脸颊凑上前去，眼睛瞪得大大的，“真可惜，你干了不少坏事，可我还不能直接把你处死。”
　　“所以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你是什么？”
　　“真是没意思。”绯的眉毛耷拉下来，“我只是一个被赋予人格的物体，谁也说不准我是什么，但我可以轻松地给我讨厌的人一点教训。我是不是很有趣？”
　　梁锦渊看着绯的眼睛，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一点不带降临日后生人的凝固，像是流动的水纹。他不是一个常人，且在一定程度上拥有非人的能力，不过在现在不足为奇。
　　极端的未知使得一部分人展现出了最强的能力，这类疯子被称为伪神，他们有着超。乎常人的一些能力，例如记忆力超群，不过绝大多数没什么理智，也丝毫没有利用空间。
　　针对这部分伪神，前沿人员进行了研究，催化出了改造新人类的方法，复杂的方法在六年前已经彻底失传，因为教会的抵制。
　　教会对于伪神的抵制是奇怪的，因为这是最有效的一个办法去提高人类的潜力，但是教会主张人的完美，所以便完全否认了伪神，在一次演讲上，大主教大声地吼叫着伪神是违反伦理的，罪恶的，一切有关伪神的活动都会遭到神的惩罚。
　　可是进行伪神创造的技术小组当初就是教会支持的。
　　绯大概就是伪神或者新人类。
　　男孩无趣地摇了摇腿，“大部分人总是在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被我抹杀，因为教会给我送来的大多数是些次品，他们也没法给我找到一个好的玩伴。像你这样的，却更没意思了。”
　　“教会为什么要限制你？”
　　“因为他们恐惧我…这地方其实也困不住我。”
　　绯低下头，似乎在想些什么，“你想让我跟你出去吗？不会被他人发现的。”他似乎在卖惨，咬着嘴唇，做出一副人尽可欺的感觉，表演痕迹很重，但梁锦渊莫名觉得他不是演的。他或许是真的迷茫而可怜。
　　梁锦渊看着绯，那张小巧病态的脸上第一次多了些怜悯和悲凉，这是绯貌似很缺少的正常情绪。梁锦渊明白这并不是绯给自己出的选择，这里早有答案。梁锦渊似乎在他有些恳求的眼神微微心软。
　　梁锦渊不喜欢被别人掌控，不过对于这个年轻男孩的示弱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