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插曲B-04 ...
-
插曲B-04 历史，历史……
规模不算大，但是也有模有样，透着些庄严沉肃气氛的，一看就知道是剑道场的小院。
从一墙之隔的院内，正隐隐传来中气十足的吆喝和刀剑相撞的声音。
年初冬天特有的，清寒却晴朗，阳光稀薄的天气中，门口落完了叶子的樱树高耸。黑褐色的枝丫伸展在蓝天的背景里，那种强烈的色彩对比，不知怎么的，就让人有些感动。
可惜站在树下的黑发青年可感动不起来，他抬头看了看道场大门上悬挂的招牌，再低头看了看手中拎着的食盒，清丽精致的脸皱了又皱，最后定格为牙痛一样的僵硬表情。嘴里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他抬手抓了抓乱得一塌糊涂的头发，摸了摸站在自己肩膀上的小黑猫，深深吸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走了进去。
就在青年那有点僵硬的背影之上，用浓墨正字写成的“试卫馆”的招牌，在阳光下散发着原木特有的柔和光晕。
文久二年二月，江户近郊，天然理心流道场，试卫馆。
.
.
.
.
.
.
“有人在吗？滨川阿绯姐团子屋来送外卖！”
“来啦来啦。”随着清朗的招呼声，眉目和善的高个男人从门廊后走了出来，随手放下手里的水桶，他笑着走过来接过黑发青年手中的食盒，“今川，今天怎么是你来送呀？阿绯姐呢？”
“……是我来送还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川翻了个白眼，“快给钱，我还敢着回去呢。你想看阿绯姐就自己来店里呗。”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叫做井上源三郎的男人对阿绯姐有意思。不然最近试卫馆怎么老叫滨川的团子铺送外卖，这里附近又不是没有团子卖。
虽然阿绯姐做的团子的确特别好吃啦。
“我这不是走不开嘛……”男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不伸手掏钱，反而看着今川说：“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休息喝杯茶？小总马上就回来了。”
“当然不要。阿绯姐还等着我回去呢。”今川嘴角一抽，这家伙以为从滨川走到这里很近吗？而且等总司来了，他想走都走不了了。
“今川真冷淡呀……”井上垮了垮嘴角，作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啧……”这家伙一定是戏看多了，好好一个大男人，老喜欢说这种台词。今川眉间一皱，没好气地眦着牙说：“少废话，快给钱。四十文，谢谢惠顾。”
像是应合着他的声音似的，今川肩上的小黑猫“喵”了一声，示威似的扬了扬爪子。
干得好！小六！今川在内心给自家小猫竖了个大拇指。
“真是拿你没办法呀。”井上眼看诱拐不成，苦笑着摇了摇头，正要从怀里掏钱，走廊后面拐出了一个穿着素色夹衣的身影。温和稳重的褐发男子看到站在前院里的今川，琥珀色的眼睛里立刻漾起了淡淡的笑意，他立刻改变方向朝着今川走了过来，伸手打了个招呼：“佑人。”
“山南先生。”今川马上收起了面对井上时龇牙咧嘴的表情，有些尴尬的抬手抓了抓乱毛，用还是挺不伦不类，但以他的性格来说已经相当难得了的鞠了个躬：“您好。”
“喂喂！今川你也太厚此薄彼了吧？”被差别待遇了的井上马上不满了。
“尊敬你？”今川看也不看跳脚的井上，“等你娶到阿绯姐再说吧~”
“我……”井上顿时语塞，脸上登时红了一片。
倒是被称为“山南先生”，好不容易获得了今川额外礼遇的男人苦笑了起来，“佑人，都说了不用加敬语的。总司他们都是直接叫我名字的，你也直接叫就行了啊。”
“那不一样的。”今川摇了摇头。
当然不一样。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笑容温柔，总给人稳重可靠映像的男子，就是那个不要找头，说会下次再来的，让今川觉得有些眼熟的武士客人。而事实证明，今川觉得有莫名的熟悉感不是没道理的。虽然至今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在什么书本杂志之类的东西上看到过这个人的脸。这人却正如今川所想的一样，是个很有名的历史人物。
在他依约再去了团子铺几次，顺便还带自己的朋友去了几次团子铺之后，今川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山南敬助。大名鼎鼎的后来一度出任新选组总长的北辰一刀流山南敬助。
好歹今川这辈子算是个日本人，就算他从来没认真学过日本历史，这点常识总是有的。
这可是真历史名人耶！今川抓了抓脑袋，他没上去要签名已经不错了。至少在称呼上，还是得给古人点面子的。不叫山南先生，难道要他跟着总司他们叫他“阿敬”吗？
开什么玩笑。
山南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男人的苦笑更重了，抬手推了推眼镜，他有点无奈的说：“有什么不一样啊，你不是都管总司叫小总的吗？”
“那是因为是总司嘛。”虽然冲田总司这位天才剑客的名气比山南敬助还要响，但是看着那张据说已经20岁，但是比自己还像小姑娘的脸，他可叫不出敬语来。
而且论实际年龄，他比总司要大好不好。
“总司根本就是小孩子，不适合敬语啦。”今川弯了弯嘴角，抬手摸了摸肩膀上的小黑猫，“对吧？小六？”
“喵~~~”拖长调子叫了一声，黑猫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这一人一猫的互动让山南勾起了嘴角，他刚想再说些什么，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一个惊喜的清脆的少年声音响了起来：“小佑。你来了呀。”
“小总……”今川的脸顿时抽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很努力的扯出了一个笑容转身打招呼：“你今天，也很有精神嘛……”
“呵呵，我才不像小佑你这么懒散呢。”穿着浅葱色夹衣，漆黑的长发束在脑后，有着不逊于少女的秀丽容貌的美少年清澈明亮的黑眸弯出了愉快的弧线。他轻快的和井上，山南打了个招呼，眼神一转，立刻就看到了被井上拎在手里的食盒。
“啊，阿绯姐的团子！”总司的眼神更亮了，“小佑，你今天是来送团子的呀？”
“啊……”今川应了一声，嘴角微微一抽，他每次都是来送团子的好不好，不送团子他来这里干嘛？
“你也可以来找我玩啊！”似乎是看到了他的心思，总司有点不爽的撇了撇嘴角，不过很快，他就又高兴了起来，“不管了，反正你来了就别想那么快走。走，阿源，阿敬，我们去找土方先生和近藤先生一起吃团子。”
说着，也不理今川的表情，一把拉起他的手就往内庭走去。
……他就知道，今川的嘴角再次抽动了一下。每次都是这样，只要碰到总司就会被拦截，所以他才说要趁总司没回来的时候先走嘛。被他拖住的话，一两个小时里面是绝对不要想溜的呀！
喂喂，历史上怎么从来没说过冲田总司这家伙这么活泼这么孩子气啊？
.
.
.
.
.
于是就又变成这样了……
拎着空了的食盒，走在离开试卫馆的大路上，今川看着已经染上薄红的天际，抽着嘴角，伸手抓了抓头上的乱毛。
像是感受到他的纠结心情似的，蹲在空了的食盒上的小猫歪着头“喵”了一声。
这声叫声让走在一边的素衣男子也转过了脸，看着今川，他歉意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啊，佑人。总司没有恶意的。只是他一直呆在试卫馆，周围都没有同龄人，所以才每次都会抓着你不放。”
“啊。这个我知道啦。山南先生。”今川赶紧摆了摆手，“我知道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这句是实话，虽然每次来这里都会被缠着一个下午，但是他真的不讨厌试卫馆的那群人。
如果真的讨厌，他也就不会任由总司把自己拖走了。
活泼的冲田，暗恋阿绯姐的井上，温柔稳重的山南，比他还矮，一戳就炸毛的永仓，不苟言笑，眼神锐利的土方，还有很有长辈架势，其实很好说话的近藤。
这些现在还只是聚集在江户一个小小的试卫馆，但是将来却都刻在日本史上的人，其实刨掉历史的那些评价，都是很好相处的很平常的人。
——实际上，这也就是一群和阿绯姐一样，生活在这里的，要吃饭要睡觉，会经常叫自己姐姐店里的外卖的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啊……今川抬眼看着被晚霞越染越红，渐渐开始由艳丽转向黯淡的天际。原来天天和普通人在一起，就是这个感觉啊……
对于一个早就对自己的不普通认命了的宅，这真是一种新鲜的体验。
说到这个，自己到了这里都快半个月了，居然都没怎么宅？不仅天天帮着自家姐姐做事，还能跑那么远送外卖了。
KAO。我真努力呀，果然是时势造英雄啊！今川相当厚颜无耻的为自己感动了。
今川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种他自己觉得“很努力”了的生活，在这个时代，完全已经可以被归类为相当悠闲混吃等死的那一类了——不，应该说，他这样的废柴到底知不知道这个还有待考证。
“那就好。”还好山南并不知道今川现在在想些什么，微笑了一下，他伸手揉了揉今川乱蓬蓬的头发，声音里是温暖的气息：“大家都很喜欢你。你每次来的时候，大家都特别高兴。”
“特别高兴？”没有计较男人揉他脑袋的行为，今川眨了眨眼睛。他怎么没看出特别高兴在哪里？在他看来这群人每次都是那个样子。只要他送了外卖来，一群人立刻聚拢，就着团子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就和下午茶会似的。搞得他一度觉得其实剑道馆的工作根本没什么事儿做。
所以他们才闲着无聊老喜欢叫外卖。
……这么说来，其实剑道馆算是挺赚钱的工作？又闲又有钱赚……真好啊……不愧是技术工作者。
山南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不过他也不解释，只是微笑。他很早就发现，今川有很多事情都不懂。难怪一开始阿绯怎么也不肯让他跑那么远送外卖。这孩子，真的跟个从来没出过门的大少爷一样。
是的，这孩子。也许是从初见开始，山南就将今川定位在了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的位置上。17岁。在这个时代虽以不能算作孩子，然而孩子两个字放在今川身上却丝毫不显突兀。即使有时候言谈举止中也会流露出几分老成，但今川给人的印象，却依旧是个懒懒散散的，有些任性的，却意外的让人觉得很轻松的孩子。
和天下大事，国家兴亡，战争或者杀戮之类的词语全部都无缘的，只要有一方屋顶，一片暖阳，就能满足的眯着眼睛，睡得毫无烦恼的孩子。
也许正是这样，试卫馆的那群人才总喜欢拖着他一起开茶会。吃着团子，喝着热茶，看着他和总司围着只小黑猫互相打闹。然后看着他被总司敲头的时候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最后像是放弃了一样在榻榻米上趴成死狗状怎么戳都不肯起来。
这种时候，他们这群“大人”，才能从心底里发出不带任何杂质的微笑来。
可以不用考虑未来，前途，时势，国家之类的沉重的词汇的，全然轻松的一刻。
再次抬手摸了摸今川的脑袋，看着孩子露出有点不解的表情。山南笑了：“佑人只要这样就好。”
“嗯？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呀。”
“是啊，所以，只要这样就好。”山南微笑，镜片后的眼睛里，却划过了一抹微暗。
真希望你能永远这样……无论“我们”变成什么样……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插曲B-0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