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性森林》咕小季

13、第 13 章

　　“3班的你们，跟星星一样。”
　　——《小森林》
　　结束过后，他拉住正要坐下的乐正江吟，给她递了一块巧克力。“缓一缓再坐，吃点糖。”
　　乐正江吟抹了把汗珠，双手撑在膝盖上，殷红的嘴唇正喘的厉害，“谢谢你啊！”
　　她接过拆开，却伸了出来，作势要喂到萧揽嘴里，萧揽推过去，说：“给你补充能量的，吃了吧。”
　　乐正江吟灿然一笑，道：“陪跑挺辛苦的吧，其实不用陪跑我也能拿第一。”
　　她见萧揽不吃，没再拒绝，直接丢进自己嘴里。
　　萧揽挑眉，喘着粗气道：“是可以跑第一，但是绝对比现在更累。”
　　乐正江吟没否认，挽起袖子，拿起毛巾擦了擦汗湿的脖子。
　　“为什么陪跑？我哥叫你来的？”
　　萧揽没想到她问，诚实回道：“不是，我不是你哥的朋友。”
　　他摸了摸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道：“就是……你刚跑的时候对着我笑了一下，我就……挺……”
　　“挺感动的？”乐正江吟接上。
　　萧揽双颊微微泛红，“嗯……”
　　乐正江吟扯出几张湿纸巾，递到他手里，“其实我也只是看你心情低落的样子，就想着笑一笑，说不定开心会传染呢？”
　　乐正江吟看他呆呆的，直觉有趣，“不过还是谢谢你，方便和我交个朋友吗？”
　　萧揽思绪一片空白，汗珠滑到锁骨堪堪停下，被风吹的有些发凉。
　　喧嚣的呐喊声中，他只听见自己逐渐乱掉的心跳声，然后不假思索地答应乐正江吟的每一声请求。
　　“是朋友的话，艺术节发手机的时候可以加个好友吗？”
　　“当然。”
　　正式通过好友认证的那刻，萧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那么开心过了，哪怕今天猝死在这，那也值了！
　　等他回到演出队伍里，却发现大家脸上都乌云密布的，再一看，郭柯不见了！
　　他问谢季林：“郭柯呢？我们第三个上场，他人去哪了？”
　　谢季林发现郭柯出事的时候，郭柯已经躺在医务室了。
　　男子1500米本来就是证明自己实力的最佳时机，郭柯体力好，跟一名体育生在跑道上杠上了，起跑后，就像两头失控的野兽一样，你追我赶。
　　郭柯一路狂奔，做足了弯道超车的准备，却不料双腿绞住了，当场摔倒在地。
　　沈归人忙着念加油稿，看到女子500和男子100的稿子同时出现时，已经弄不明白现在是哪些项目了。
　　他心里想着，赶紧念完这些，到男子1500的时候就可以亲口为郭柯加油了。
　　眼睛里看了一段，他习惯性抬起眼背出来。顺着人群涌动的方向，他看见了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
　　那人侧身倒在地上，被人慢慢扶起来，一蹦一蹦地跳着离开跑道，很显然扭伤了右脚。
　　他边走，边作死地回头看主席台。在和沈归人恰好对视的那一刻，险些再次摔倒，场外志愿者提醒他看路，他还死死盯着沈归人看。
　　在沈归人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的时候，郭柯笑了一下，对着沈归人，他做不出任何让他不开心的举动。
　　但这次，他彻彻底底地失败了。距离太远，他没看见的是，他勉强扯出笑那瞬间，沈归人的眼泪夺眶而出。
　　不但没换来安慰，还把人搞成这样，郭柯，你真失败。
　　沈归人没念完的稿子最后被广播站其他成员接手了。
　　他冲下主席台的时候，什么都不管了，只想着要去看看，他伤的重不重，痛不痛，有没有被疼哭。
　　可到了医务室，看到郭柯手臂上摔伤的痕迹，又看见比谢季林上次还要肿的多的脚踝，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被感情驱使着，他抬起手，轻轻碰在粘着伤口的校服上，声音颤动道：“脏了。”
　　校医过来进行处理，郭柯配合地挽起袖子，用左手及时挡住沈归人湿漉漉的眼睛。
　　沈归人还是看到了，虽然只是轻微的擦伤，血也早就不流了，可是伤口繁杂得看起来却比一滴鲜红的血还要吓人。
　　他听见校医给郭柯处理伤口时的一声声低吟，隐忍而又小心，生怕人听见似的。可沈归人就是听的见，他还能感觉得到，郭柯每一次被疼痛激到时的微颤。
　　随着理智回笼，他终于还是止住了眼泪，郭柯的手被拿开，他看向郭柯时，眼神算不上无波无澜，好歹不会让人徒增心疼 。
　　郭柯佯笑，沈归人眼神便更冷了几分。于是他就不敢笑了，小心翼翼地观察身边人的表情，生怕错过些什么。
　　时间没过多久，但对于医务室里的三个人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校医沉默地干完本职工作，看着两个眼神缠绵的少年，叹口气道：“一会联系一下班主任，你这情况不好判断伤没伤到骨头，要出去拍个片。”
　　郭柯：“不——”
　　一句话没说完，又招来沈归人狠狠的冷眼。他不敢吱声了，出于礼貌地点头答应，随后借校医的手机打电话。
　　见他拿右手打电话，沈归人看不下去了，抢过来，冷声道：“我帮你打。”
　　郭柯缩回手，示意他随便，安安静静地看着面前愠色不减的男孩。想：
　　唉，气成这样，怎么哄都哄不好。
　　趁着沈归人和电话对面的孟堂说话，他拿右手手指悄悄勾沈归人的手指。
　　成功过后，见沈归人一副动了就会伤到自己的模样，喜笑颜开。
　　额角受伤的皮肤被扯动，再次裂开，滚烫的血液在伤口处滑出。
　　沈归人蹙眉，刮了郭柯一眼，举起沾了酒精的棉签，举止轻柔地在伤口处擦了擦。
　　郭柯幸福地想，时间最好就这样慢下去吧。
　　可惜时间总在和人的念想唱反调，郭柯很快就被沈归人送进了自家车里，沈归人想让车开的快一点，最好立刻就能把人送到医院。
　　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还是止住了。他看着在车里不太老实的郭柯，俯下身子低声说：“你平平安安回来，我照顾你。”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嗓音有多动人，也没想到这样的话能让人多么心动。郭柯情绪轻微波动，缓缓倾身，把两人的距离压缩到不能再近，几乎要贴上去，目光专注地游走在沈归人的眉眼之间，左手微微抬起，想要将他凌乱的头发理顺，却又收回手。
　　他轻轻垂下眼帘，松开了勾在沈归人小指上的指节，声音低沉而温柔，“好，我答应你。”
　　“好好演出，等我回来”……
　　沈归人回到教室，连吃晚饭的心情都没有。一个人走在绊倒郭柯的弯道上，学着他的样子蹦哒两下，最后失了力气，累倒在红色的跑道上。
　　他的双眼逐渐变得迷茫无神，被勾过的那只手探到心脏跳动的位置，却觉得好像空荡荡的，是被人剥夺了吗？
　　眼前突然亮起了刺眼的白光，是演出舞台搭建完成后正在调试灯光。
　　却仿佛看不见似的，任由眼皮倔强地撑起，整个人在黑暗中飘荡。
　　不知多久，又有一滴酸涩的泪水划破长夜，他终于还是站了起来，孤身一人走向正在找他的那群人。
　　“郭柯摔伤了，已经送去医院了”被谢季林用担忧地语气再次提起，沈归人还是止不住一颤。
　　谢季林知道沈归人和郭柯关系深厚，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宽心。
　　沈归人吸了吸鼻子，对着谢季林苦笑，不知在对谁说话：“我要好好演出的，不能哭肿眼睛”
　　谢季林找不到人，只好自己扮演周朴园，叫夏枝的好姐妹赶紧来化妆。
　　等大家把戏服换上，顾渊周身的气质都变了。
　　谢季林听见化妆的高二学姐一声惊呼，抬起眼皮。灰色长衫把顾渊衬得文艺许多，手腕处松松挽起，五官平静而又精致。他向前信步而来，俊逸文雅，服装简洁却又莫名吸引人。
　　谢季林满意地点头，两人刚交汇的视线骤然学姐分隔开。
　　给顾渊化妆的学姐有点矮，踮起脚给顾渊扑粉底时差点摔倒，顾渊只得弯下身子，尽力和学姐平视。
　　谢季林见顾渊聊的欢，心里隐隐有些发酸，脸也垮了下来。上了舞台，反倒符合周朴园对周萍的那股冷漠无情。
　　令他惊讶的是，顾渊的演技出人意料地变好了许多，虽然上次选节目的时候已经进步不少，但这次和夏枝搭戏，眼里是情意浓浓的。
　　谢季林隐约感觉顾渊看夏枝的目光有点往自己身上偏，忙用幕布挡住脸，很快却又后悔了，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了些。
　　演出意料之外得成功，当大家一起站上舞台向下面注视着大家的千万双眼敬礼时，谢季林感觉到满满的成就感。
　　随着舞台上耀眼的白光划破慢慢长夜，3班的一群人在孟堂的指挥下打开手机上的闪光灯，伸直手在空中左右摇晃。
　　谢季林眼前慢慢被泪水朦胧掉视线，心里想，跟星星一样。
　　在舞台后面候场了半天，谢季林没注意到手机电量已然告急。
　　他借着上厕所的名号偷溜了出来，拿出一早备好的充电器钻进了美术教室。待他插上插头，手机才算活了过来。
　　事情做完之后，他静静地待在教室里，听见外面的歌声和喝彩声，知道是学校乐队开始表演了。
　　与演出时的热闹和亲切不同，他现在感觉那个曾经站上过的舞台冰冷而又疏离。
　　时间就像是舟，他的每一步都在孤寂的海洋中踏浪而行。
　　他推开门，声音霎时放大，仿佛萦绕在耳畔，心里顿时空荡荡的，与这般热闹的操场已经格格不入了。
　　听着门外喧喧嚷嚷，谢季林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却感觉四周出奇的安静。
　　孤独，寂寞，窒息，冰冷。
　　秋夜最是凉快，让人冷的发颤。
　　就在这时，一双手挡住了一闪而过的流动光，捂在他凉凉的耳朵上。
　　耳朵处传来一股温热，仿佛融化了冬日的冰雪。谢季林的目光被一个高大的男生挡住，他呆呆地看着那件晴蓝色长袖卫衣。
　　好似经历一场异常温柔的春潮，洗刷了所有杂念，繁世与我，再无边界。
　　其实不用抬头就能知道来者是谁，但他还是抬了头。两人相视一笑，那股暖流缓缓淌过心田，和少年此刻俊朗的模样一起被铭记在谢季林心底。
　　好像天生对顾渊不设防一样，甚至没问一句怎么找来的，谢季林就很快适应了顾渊的出现。
　　每每要露出利爪来，以血肉之躯与世界抗争的时候，像个救世主一样横空出现。捏住谢季林的软肉，说：“小猫害怕的时候是要躲进主人怀里的。”
　　像是会上瘾的猫薄荷，每一次靠近，对于猫来说，都是极致的吸引。
　　吸了凉气的鼻子不好受，谢季林转身动了动，鼻尖不争气地红起来。
　　顾渊怎么找来的他不清楚，但既然来都来了，总要带人参观参观不是。
　　他开了灯，教室里铺天盖地的画作映入眼帘。这间教室是高一美术生的教室，大多画作还不成熟。
　　谢季林挑了几副画的还行的作品，为这位不请自来的访客单独开了一场美术作品品鉴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