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摊牌(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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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宋绮玉与贺瀛在城门口的重逢不算什么——当时有很多人在，两人都不方便谈话，但现在可以了。
宋绮玉迈出内殿，看见贺瀛从外面走进来。她想了想没有行宫礼，而是行了个臣子的礼。
贺瀛气闷：知道她厉害，但也不必一回来就开始往他伤口撒盐吧？有钱有势了不起吗！难道她行个后宫礼他就会轻视她吗？
不过皇帝虽然愤怒，但面上没表示，于是宫侍们也眼观鼻鼻观心，殿内一时间静默下来。
贺瀛白天在城门口看见宋绮玉其实就已经很憋气了。
不为别的——他凭肉眼都能看出来宋绮玉不但胖了两圈，气色居然比他都好。
而自从别苑失火，他身边伺候的人简直乱成一窝蜂，他这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由奢入俭难。
身边有妻子照顾的日子就是不一样，那些奴才根本没法比。
贺瀛：“都下去吧，朕与皇后许久未见，相思甚深，今夜谁都不许来打扰。”
“是。”众人鱼贯而出。
殿中于是就只剩下宋绮玉和贺瀛两个人……
宋绮玉翻了个白眼。
反正现在也没别人了，她自动自觉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皇上发话。
贺瀛兀自磨了磨牙，也只好找地方坐下：“你女儿肯定是朕的吧？正好五岁了，就是那年怀上的了？”
宋绮玉：“你说呢。”
贺瀛：“朕要听你说。”
宋绮玉：“是你闺女，当年不小心生半路了，跟我娘姓。”
贺瀛深吸一口气道：“你可真有本事，朕以前小瞧了你。”
宋绮玉不阴不阳：“再有本事不也被你揪住抓回来了？往后陛下又准备怎么报复我？”
贺瀛不假思索：“儿子和权位你选一个。”
宋绮玉没听明白：“什么？”
贺瀛冷冷看着她道：“想偷闲门儿都没有——要么你给朕生个儿子，养大了接朕的位，要么朕给你权力，你给朕去治那些老臣，让他们别总碍朕的事儿。”
宋绮玉不想生，也不想给皇帝当工具：“我若都不选呢？”
贺瀛：“若都不选……朕信上不是说的很清楚么。”
宋绮玉被贺瀛的无耻狠狠刷低了三观：“生儿子你跟谁不能生？治国你不会自己学吗？依我看，你干脆也别当什么皇帝了，你把皇位让给我得了！”
谁知贺瀛半点不气恼：“你能说动宗室，朕马上就禅位，你以为当年朕这皇位是抢来的？”
宋绮玉被噎得无语——贺瀛的皇位还真不是靠抢。
但通常这种撞大运的皇帝都应该坐不稳皇位来着，怎么贺瀛不但赖了五年，还能抽空把她从茫茫人海犄角旮旯里翻出来？
宋绮玉：“……你准备怎么跟宗室那边解释我和女儿的身份这件事？”
贺瀛挑眉：“你答应了？”
宋绮玉：“……还没。”
贺瀛：“那你问什么？你若不回来，我有必要解释这个？”
宋绮玉：“……那我选第二个选项。”
贺瀛：“……选权位的话你每年必须给国库上缴至少五万税银，不然就给朕生儿子——别跟朕讲理，朕是皇帝。”
宋绮玉：？！
宋绮玉改口：“那我要是选前者呢？”
贺瀛志得意满：“等到太子出生，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宋绮玉没探出贺瀛底细，不死心地问：“那你又该做什么？”
贺瀛：“朕是皇帝，朕安康即可，什么都不用做。”
宋绮玉：“……。”
宋绮玉简直气得想走人。可她走不了，只能被贺瀛拉下水。
但她半点儿也不想就这么被贺瀛拿捏。
衡量半晌，宋绮玉缓下语气淡漠道：“……你是皇上，你要怎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从小就是宋府培养的联姻工具，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本来也跟别的女人没什么区别。你与其揪着我不放，还不如赶快立个新后，届时皇嗣也有了，若是再纳几个有用的妃子，说不定就有人帮你治那些老臣了呢？”反正你那父皇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说完，宋绮玉等贺瀛反驳。
谁知贺瀛居然不吭声了。
宋绮玉等了一会儿，发现贺瀛确实在沉默，于是颇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结果看见他居然不知为何，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
宋绮玉不由得反思了一下刚刚自己说过的话。
……也没什么问题啊？！
“陛下？”宋绮玉忽然有些莫名烦躁，不想再谈下去了，准备起身：“陛下若无其他事，我想去看看女儿……”
“……朕儿时，有一个青梅竹马。”
宋绮玉顿住，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她默默地盯着贺瀛的侧脸，脑中缓缓浮起了一个词。
——卖、惨。
宋绮玉感觉殿内空气都因此变得冷清，而她是这里唯一格格不入的热源。
“她姓胡，名沁瑶——是已故镇南王的幺女。”
宋绮玉：“……我对陛下喜欢的女子没有什么好奇心。”
贺瀛不理，继续说：“那年她住在皇城镇南王府，而朕恰好快要成年，于是对她说……等她及笄，朕就请父皇赐婚。”
宋绮玉越发不耐烦：“陛下没必要告诉我这些。”
“父皇软弱保守，当年西凌屡屡进犯，镇南王正直壮年遂请旨出征，父皇却总犹豫不决迟迟不准……于是镇南王一时冲动顶撞了父皇。”
宋绮玉压着火气，想走又走不了，被迫听贺瀛讲北齐史。
贺瀛：“……之后不久，父皇似是想通了，就准他出征，然而刚击退西凌军队，夺回失地不到半月，四皇兄就忽然病逝，紧接着有人在宁王府中发现了镇南王通敌的证据，当时父皇正逢丧子之痛，又闻重臣叛国，一时震怒，下令镇南王府满门抄斩。”
宋绮玉抿了抿嘴……显然这是一出冤案，虽与她无关，但兴替更迭，她无法不受此触动。
贺瀛也不评价此事是非，只自顾自倾诉道：“朕小时候功课落后，总被父皇训斥，但很喜欢弓马骑射，崇拜镇南王的英勇无畏和保国为民，也很羡慕镇南王府的氛围——已故镇南王只有一位夫人，两人育有二子二女，对小女儿尤其宠爱，朕儿时每每听她讲述镇南王夫妇的相处细节，都十分向往……当时母妃已不算得宠，朕看她常年失落，心中痛惜，亦告诫自己以后莫要三妻四妾徒造孽缘，就娶一个与自己真心相待的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当时朕年龄尚小，也唯有胡沁瑶常与朕谈及男女之事，所以朕便认准了她，却不料世事无常……”
宋绮玉：“……可惜。”
“是啊，可惜……”贺瀛默叹道，甚至忘了自称，“可惜最终这皇位竟然落到我头上，可惜良将已陨国士未出，可惜我至今半点也学不会做一个好皇帝。”
“也不是……”宋绮玉不赞同贺瀛的自怨自艾，“你至少孝顺亲长友爱兄弟，能平定内乱，又不随意打杀臣民，明辨是非又能忍受忠言逆耳，嗯还有……”宋绮玉不知不觉被贺瀛的情绪带偏，也忘了尊称，只顾挑拣贺瀛不具备的缺点举例，“……你还有情有义，志向高洁……嗯，总之，你其实也不算太差。”所以别撂挑子，真的别。
贺瀛固执道：“我很差，我是北齐历史上最废物的皇帝。”
宋绮玉摇头：“你一点也不废物，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贺瀛幽幽地说：“可我的皇后对我不屑一顾，我的女儿也不随我姓，我正直精壮之年，身体康健，却连个儿子都得不到，还要被那群老臣逼着纳一群自己不喜欢的嫔妃……”贺瀛说着说着又想起来方才宋绮玉的话，灵活发散道：“我唯一的女人也劝我纳妃，我真是不招待见……”
虽然但是，确实是贺瀛唯一的女人的宋绮玉：“……。”
贺瀛此时宛如一个被薄情女子抛弃的痴心汉，望着宫殿梁上的精美的漆画：“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我成亲至今，有多少个‘百日’了？”
宋绮玉面无表情：“……不知道，你算过？”
贺瀛也没算过，但不影响他感情发挥：“你都不愿回想我们过去的日子……”
宋绮玉冷笑：“过去？你是指在王府的日子吗？是你跟你母妃告状说我无趣，还是你成亲后整整两个月住花楼？亦或是你自己应付不了宗亲的催生，就迁怒我给你纳妾？”
贺瀛第一三件事没法狡辩，但第二件事他还能挣扎：“我去花楼只包了间空屋作休息用，我那会儿心里还想着……咳咳，还想着、想着父皇白天交给我的差事……”
宋绮玉懒得理会他的托辞，直言道：“反正成亲那会儿你就不见得多喜欢我，现在又何必来惺惺作态？”
贺瀛见状，摸摸鼻子，大着胆子问道：“那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没再嫁，是不是心里也想着朕？”
宋绮玉坚定强调道：“我没有再嫁，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有点关系吧？肯定是别人都没有朕好……你以前有段时间也喜欢过朕吧？”贺瀛摸摸鼻子装模作样道：“朕知道，你心里是有朕的，不然也不会回来。”
宋绮玉终于忍无可忍：“我回来不是被你逼的吗？！”
贺瀛无辜道：“朕也没把刀架到你脖子上逼你啊，你其实就是自己也想回来……只不过拿那些小事当借口。”
宋绮玉震惊：……小事？！
贺瀛把她视若美好的平凡百姓生活看作是“小事”？！
宋绮玉气得抄起茶盏：“不要脸……我现在就给你证明我究竟想不想回来——！”说罢直接抬手把茶盏冲贺瀛砸了过去。
“哎你——！”
贺瀛本能矫捷地避开，惊怒道：“宋绮玉你竟敢打朕？你你你——弑君！你不想活了？信不信朕下旨砍了你！”
“——我好不容易过上普通人的日子，没招你没惹你，你却非要把我揪出来！不肯让我安生一天！”宋绮玉又抓起一个茶盏阴森森地笑道：“还敢拿这个威胁我？看来你过得挺滋润啊？那你找我干嘛？找别人去啊！”
贺瀛真不想找别人，但他又对宋绮玉没辙——想当年哭哭啼啼的宋绮玉他就搞不定，现在怒火中烧的宋绮玉他更头疼了。
“你等等——嗷！”
贺瀛被宋绮玉一个茶盏砸到额头，忽然醒悟——宋绮玉今天不是要弑君，是要揍他出气！
贺瀛边跑边喊：“别打了我明天还要上朝！别打了！云柳去宣公主！宣公主——！”
贺瀛：本朝帝后团圆第一晚她有必要这么全力以赴吗？！
他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他后悔了！
他找她回来干什么啊？！
他自己随便当个皇帝再找一群莺莺燕燕难道不香吗？！
——来人啊，救驾！救驾！
他下次可再也不敢了！
*
剧终。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摊牌(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