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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你懂旧衣的舒适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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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昨天还没吃够苦头?”谈词异笑着转身。
对方正是蒙面的那批人,但这次,额间多出了一团黑色的东西。
漆雕隐在谈词异背后瞥了一眼,紧了紧脸上的丝巾,随后拦住了谈词异。
她往那群人里一扫,就知道谁方才用过法术。怪不得折回了,应该是察觉到可能有漏掉的地方,于是返回,又让人洞悉了屋子。
这种法眼,莫不是漆雕家的?据她所知这应是漆雕家的血脉天赋。当然也可能是感知到法力流动。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
她留意了那个人,但是看不到脸,也毫无办法。
“阁下何人,为何对我二人出手?”额间那咒太明显了。走个过场吧,也不能当面拆穿会宁宗人的身份,估计这会儿漆雕还不知道会宁宗的人在背后搞事,他们既想瞒,那她就当个捧哏好了。
来者连声音都是故意压低,“居然是芳青峰主,恕我等冒昧。此次前来,只想带走我的兄弟,还望成全。”
会宁要对漆雕出手,肯定选择拉拢信阳。
离得太远,对方用了法力扩音,她这点法力没那么奢侈。生怕对方听不见,拔高声调:“好说好说,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来干什么的。自焚咒……”这三个字震了震她耳朵,漆雕隐明白谈词异干了啥,于是咳了一声,正常声量和对方交流。
“自焚咒的事,兄台不给个交代吗?”
那批人顿了一下,旁边的人凑上前来,明显还想狡辩,为首之人拦住了他。“画咒之事,若非我等也另有其人。峰主应该很明白,真正的为祸者,不在这儿。当然,我不是说毫无愧疚之意,这点心意,算是补偿。”从那边飞来一个锦绣袋子。
谈词异接来一看,用疑惑的眼神询问漆雕隐。
她把手伸进去抓了一些来识别,强行压下眉间的喜不自胜。“兄台客气,谈什么补偿,一个人而已,况且还是你们自己的人。”虽如此说,但度生就把人抬过去时,也没见她归还囊袋。
站在竹子上的一行人看清了乞丐似的人的脸,扑了上去,不知道在嚎些什么。
“你放心,我看过,他没受伤,就是人被困久了,带回去吃好喝好就行。”
两人客套式告辞。
谈词异目光停留在那行人离开的地方良久。他不多问,一方面也不可能问出什么,另一方面,眼前有人貌似无所不知,他舍近求远做什么。
不过他并不着急,只是看着欣喜的漆雕隐,指着袋子问:“灵儿,这是什么?”顺便把她拉出了熏臭的这片地基。
漆雕隐紧紧拽着那袋子。“专治修复经脉的药引……的种子。阚城那地界儿可长不出来。只有泗城往东才长这玩意。学名叶舞矮葵,也叫摆臂葵。”
谈词异好笑道:“摆臂葵?是这个摆臂吗?”说着他前后摇自己手臂。
漆雕隐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哈,你在干嘛?”重生之术对人脑子影响这么大的吗?
重生之术……回魂阵……
漆雕隐笑容渐失。
谈词异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对方当时就是在试探他招式。为什么他不说呢?
还有,从她把地下室打穿后,他就总是挡在她前面。先蹲下去看,而后要走时,又把她牵在前面踏上剑……
暗箭从背后来的。
是她太敏感了吗?还是谈词异在顾及她。
想起从前她法术较之谈词异更精进,两人如清风明月,傲然而立,一同驰骋江湖的风景。再看看如今她的境遇,就更落寞了。
谈词异疑惑地在她发呆的眼前摆摆手。
漆雕隐回神,转移了下话题,“唉,可惜。我刚刚怎么没说咱们还帮他干掉一堆人呢,怎么说也得多要点才划得来。”
“你还是别想他们了,好好想想怎么回去跟我解释吧。”谈词异把她横抱起,往前一踩,度生很识时务地接了上来。
漆雕隐也没反抗,只是说:“你与其这样抱着我,不如背我一程。度生坐得我屁股忒凉了。”
谈词异还真背她了。
这种诡异的两人御剑方式他谈词异居然能接受?放在以前直接一笑了之。所以说不要随便用禁术,对脑子……算了,真提这事儿她又不高兴。
现在来看谈词异的身体还算正常。但她很在意之前那点异样,禁术被称之为禁术,是有理由的,对此她很不安……。
解释还是要解释的。毕竟与信阳宗是有点关系的,而且她还要同他商量今后她的处境。其实并不是商量,她已经决定了还要回漆雕府。
谈词异用千里传音让沈仲谨替他准备些吃食。
在拜谈词异之前,沈仲谨还是一名厨师。走仙测流程,二十八岁御剑入芳青峰。三年前谈词异继承峰主之位,他也在芳青峰修了三年。如今三十有一。
芳青峰经历了两次重创,尤其是洪支诚死后,差点从十一峰里陨落。现在的芳青峰,除了谈词异能上台面,综合实力在十一峰里只能当龙尾。
一峰弟子百余名,而谈词异的弟子,拢共十六。朱霓其实就是最小的。
想起这些,漆雕隐不由得暗自佩服谈词异的勇气,也心疼他这三年的不容易。看着他发冠束得整整齐齐的后脑勺,她蹭了蹭他的脖子,靠上去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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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枫叶飘逸,梧桐萧萧的空旷院落。远处树下有一人在挥着扫帚清扫落叶和尘渣。头发花白,身形却是细挑笔直。不知是年老还是年少。
她仿佛许久没见过沈仲谨了,居然一时间没认出来。本就细长的身子又清瘦了,加之人又高,看起来就真的跟她手上的竹竿子差不多。
蓄着小胡子,眼睛像牛一样,又大又漂亮。他总用那双牛眼睛偷偷瞻仰谈词异,漆雕隐看了都忍不住笑。那种时候谈词异就给她一种熟人装风骚的不适。
“师尊,饭菜已备好。”
“嗯,好。书库里你去找到《盾甲教义·生土》这本,自己练,看不明白问周岸,再不懂问我。”谈词异沉声说完,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进了袇房。
漆雕隐耷拉着脑袋紧随其后,两人都以为是谈词异新收的徒儿。
关门一瞬间,这个新收的徒儿四步作两步一屁股坐在了饭桌旁,给自己盛好饭风卷残云般袭击这桌佳肴。
谈词异倒是不饿,只问她:“你知道给你种子那群人是哪门哪派的?”
漆雕隐给他也盛上,“吃,边吃边说,你不饿吗这么有精力?晌午都过了。”
嘴里含着饭,说话时一只手挡在嘴前,含糊不清道:“护林钟。”
“会宁宗?!怎么会?”他想过是一大宗,但没想到是会宁。会宁和漆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派啊。这两方素日有交际吗?
她漆雕隐吞了这口饭,“你不是知道漆雕家的绝活吗?你回忆一下那个眉间咒。”她点了点脑门。
刚吃下一块菜花,谈词异就起身往外跑。
漆雕隐瞥了一眼,但头还是一动不动埋在碗里。书库方向,所以说,多读课外书啊,不然到用时方恨少。
虽然在裘繁桑时她根本想不起来这个咒,但见到那乞丐模样的人额间也有,结合漆雕府,翻一翻,还是能在记忆里找到的。
不多时,谈词异拿着一本书正要冲进来。但他看了一眼漆雕隐,在门口停住了,背过身拍了拍书上厚重的灰,在门外把那一页打开,走了进去。
“锁魂咒。”他把那一页对着漆雕隐。“对吗?”书后探出半个脑袋。
她点点头。
“漆雕擅操纵人偶,实际上是用怨气去控制尸鬼。怨气来自灵魂,如若不愿被操控,只有用锁魂咒把自己灵魂封印在体内,既不能为人利用,同时也去不了九幽,投不了胎,也不能在外游荡。就跟囚禁了似的。”
“对付漆雕,能有这般决心,你觉得这会宁和漆雕,真没什么瓜葛吗?”她指了指菜花,又点了点回锅肉。
好笑的是,这回锅肉是用菜花炒的。
一个月前谈词异重伤,一听说峰主出事,凡间的单子就很少有求于芳青峰。日子过得越发清贫。现在只有菜花在市面上最便宜了。
对比漆雕府的吃食,简直一天一地。
不过漆雕隐就好这口家常小炒,沈仲谨的手艺可不是盖的。
“他们什么瓜葛先不说,风无过如果真的对漆雕有想法,不可能单独上阵,必定拉上其他宗门。”谈词异凝视着手里的书页。
漆雕隐把兜里的种子掏出来,“喏。”
谈词异拿起来,还翻看一下,一头雾水看向她,“嗯?”
“泗城,白滨宗独一份的好东西,他会宁宗怎么会有呢?”漆雕隐夹着一片儿瘦肉,举在两人眼前,话说完就往嘴里塞。
“这两大宗门暗地里已经有联系了?”
漆雕隐一摊手,“那就不得而知咯~吃饭吧,吃完把这玩意儿快些拿去后院种上,一年生的,明年这时候我这个巧妇就有米炊了。
嗯……分一半出来吧。让沈仲谨给各峰都送上那么两三颗,种不种的活是他们自己的事。会宁的意思咱们传达到了就行。而且他们既收了东西,各方面肯定会关照你的。”医者无药可不行,虽然她主动离开钟家,但一有好材就忍不住心痒痒。
“好。”谈词异把这袋子挂在腰间。
“算了,你还是别乱霍霍,等我一起去。”
“好。”
胃还没开始消化,脑子已经开始了。
吃一半他抬起头来,“哦,当时你怎么知道有地下室的?”
“我看见的。”
“你能看见?”
“我现在不是漆雕家的长女嘛。他们家好像有血脉天赋。我是在这一个月里发现的,这个女子本身之前并没有觉醒。”
“血脉天赋?就像钟家一样?”
“对。这种法眼叫什么我暂时不知道。他爹这么大了一直没教她,所以我也没敢去问。
总之就是能看见法力流动。”
“我好像不是第一次听说,但并不记得是哪个家族的。可能只是书上提了一嘴仙门之中有这种天赋。”随后谈词异补上一句:“但不是漆雕家。”
漆雕家的驭尸术,也并不是血脉天赋,而是一种特殊术法。
长女漆雕隐怎么会有天赋呢?
漆雕隐摆摆手,“这个放一边吧先不提。穷奇怎么样了?”
突然冒出这个名字,谈词异有些愣神。丹库,妖王,贼寇,血流成河,同门惨死,爱人尸碎……
“谈子峥?谈词异?谈峰主!”
“嗯?”他惊魂未定,瞳孔终于聚焦在她身上。一个陌生女人的面孔,眼神却是熟悉到骨子里。
漆雕隐有些于心不忍地看着他,轻声道:“词异,穷奇现在状态怎么样啦?”哄孩子似的。
谈词异面无表情:“死了一遍的人是要温柔点。”
漆雕隐一双筷子朝着他嘴飞射过去。
气势汹汹的筷子在半空滞住,平稳地回到她手边。
漆雕隐一把抓住漂浮的筷子。“快说!”
“据他们所说,起初维持不住面貌,封印的前二十天都还是原形。后来能化为人形了,就开始死命撞封印。
不过你放心,那种力道不可能破封,除非有人能在外部帮他。”谈词异走进里卧,翻找了件披风,给漆雕隐系上。
“大了点,将就吧。回头我去阚城给你买新的。”
“不用,裁一下你这件就行。你懂旧衣的舒适吗?”
“行。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