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不用提了

54、算账（六）

　　张雨婷上一秒还在看着蔡碧霞的照片哭得眼泪鼻涕一把，下一秒被贺项明一句话塞车里，那厮估计有上班综合征，开口就是：“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吓得她以为是上班偷哭被领导抓了。

　　贺项明把人逮车上，车子飞奔出去几米远后才反应过来吓着人家小姑娘了，他憋了一会儿憋出一个还算和煦的笑说：“对不住了小姑娘，我们那边一个被拐卖的妇女情绪激动，指定要你陪同，情况非常紧急，我们只好先把你带过去再打报告了。”
　　张雨婷眼泪还卡眼眶里头，闻言呐呐地问了一句：“是陈小春吗？”

　　贺项明点头：“陈小春可能患有PTSD，我知道让她重温她人生最痛苦的时候非常残忍，可是我们需要大量信息材料才能解救被拐妇女，所以……”
　　张雨婷摇头说：“不是PTSD，没到那一步。”
　　贺项明叹气，“辛苦你了，小姑娘，还要劳烦你跨区办公。”
　　主要还不是人家本职业的“公”。
　　张雨婷摇摇头，“没关系，我服从组织安排。”

　　贺项明转头看眼她，笑笑没说什么，警车一路绿灯风驰电掣飞奔进派出所。
　　看得出来他已经开到交警容忍范围内的最大码了。

　　张雨婷被带进休息室的时候陈小春还在抖，她看到张雨婷就像看到救命稻草紧紧扒着她再也不松手。

　　陈小春的精神太过于紧绷，张雨婷拍了拍她的手说：“别怕，都过去了。”
　　旁边有一个女警拿着水壶给陈小春添了一杯热水，陈小春见到张雨婷冷静不少。还能开口说一句“谢谢”，这相比较她从刚才到现在一言不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傅尧松了口气。

　　张雨婷笑着摇摇头说：“我陪你去询问室，没关系的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她说完拍拍陈小春的手，沉思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你在救人，这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你非常厉害。”

　　张雨婷一句话就像灵丹妙药一般说得陈小春帕金森的手好了大半，她灌了一口热水说：“我知道了，你……你会陪着我吗？。”
　　“我会。”张雨婷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结束。”
　　陈小春点点头，终于把剩下小半帕金森也给治愈了，手脚稳重地在张雨婷的搀扶下走进询问室。

　　张雨婷这一进去足足待了两个多小时，她一直陪在陈小春身边起安抚作用，直到陈小春被问完话送回酒店，她才松一松筋骨感觉终于活了过来。

　　整个市局刑侦支队都在忙着新鲜到手拐卖案，她出来杵在休息室大半小时愣是没有人记得她是被强行绑架上来的辖区辅警，直到下班时间快到了，贺项明才恍然想起来这个姑娘不是自己亲同事，于是匆匆忙忙开了车再给她送回去。

　　张雨婷坐上车后喝一口贺项明递给她的矿泉水低声叹气。
　　贺项明透过后视镜看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也叹了口气说道：“你很优秀，不愧是蔡警官亲手带出来的辅警。”
　　“谢谢！”张雨婷说：“我跟碧霞姐没法比。”
　　“我听说你在考编，你一定会通过的。”贺项明笃定地说道。
　　张雨婷朝他笑了笑，贺项明看到她喉结滚动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 * *
　　顾裴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后还没来得及回家先接到程风的电话，是医院让他去取药顺带复查的通知，他晕了一场在医院住三天顺带把今年的体检给做了，做完发现阑尾有发炎迹象，持续吃药吃到今天才堪堪结束。
　　“行吧！”顾裴不情不愿地回答，他现在时间紧迫，一点也不想浪费在医院上。
　　程风知道顾裴的德行，只要不是满口答应的基本就是放屁，于是严肃认真地说道：“我在医院等你，不来扣工资。”
　　顾裴：“……”
　　钱是他的死穴，程风对此一向拿捏得死紧。

　　软肋被人捏在手心，顾裴不得不放下找林芬麻烦的想法先拐道去医院一趟。
　　程风早在医院大门口候着顾裴，见到他的车进来，二话不说拎着人就扔给医生。
　　“你这个……”顾裴一句话没说完，医生习以为常地揪着他后脖领拽进检查室。

　　程风哼笑一声没搭理他的无能狂怒，转身就去了孟知淮病房。

　　孟知淮病房里陪护的依旧是王文昊，见到程风过来，这人识趣地把手里的白米粥塞给他。
　　“我们孟副队嫌粥难喝，这两天一直吃不多，程先生帮忙哄哄哈！”
　　程先生看着突然到手的粥一脸莫名其妙。
　　王文昊没有给他推辞的机会掉头就走。

　　程风端着粥与孟知淮面面相觑。
　　“来哄我。”孟知淮说。
　　程风嗤笑一声想把手上的粥扣他脸上。

　　“我其实已经饿了两天了。”孟知淮继续说：“可是没办法，他们一天天的就只给我喝白米粥，一口咸菜都不给我。”
　　程风打量他一眼，两条腿绷带缠得又密又满，两只胳膊还夹着木板吊在床头，额头纱布还没摘，就那么乍的一眼看过去，极其像个木乃伊。
　　不给他喝白粥才怪。

　　孟知淮郁闷他就开心了，程风冷不丁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舀了一勺粥二话不说掰开他的嘴灌进去。
　　这个喂粥手法相当粗暴残忍，孟知淮反应不及被他灌得呛进喉管咳了大半小时，一部分吞咽不及的粥顺着嘴角流到脖颈。

　　“你大可不必这么麻烦。”他咳嗽完半死不活地说：“你愿意喂我，我一定配合的。”
　　程风人生第一次给人喂粥没经验喂多了，他看着孟知淮脖颈的汤汁越看越碍眼，这人现在全身就头勉强能动一动，显然无法自理，他抽了纸巾就要上手擦一擦。

　　孟知淮跟顾裴处了几个月学一身臭不要脸的毛病，他在看到窗外护士拿着药瓶进来的时候假装挣扎了一下说：“我现在这副身体不经折腾，你下手没轻没重当心弄死我，你就谋杀亲夫了。”
　　护士：“……”
　　程风：“……”
　　跟着护士进来的王文昊：“？？？”
　　“亲……亲夫？你……你们……”王文昊指着程风伸孟知淮衣领上看样子正准备往下扒的手一脸震惊。
　　护士像是看到什么绝世大变态似的看程风的眼神带上惊恐。

　　程风受了这等惊天血冤脑袋一时死机转不过来，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愤怒地抽出手把纸巾甩孟知淮脸上。
　　“再来看你我是狗。”他这样说着，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孟知淮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动，急得张口大叫：“程哥，程哥我错了。”
　　程风不为所动并且加快离开的脚步。
　　孟知淮见他逐渐淡出视线焦急地大喊一句：“程哥，过些天来接我出院。”
　　喊完大概扯着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操了一声。
　　程风脚步微顿，又实在不想做狗，最终还是没回头，转身走向顾裴的检查室。

　　顾裴检查做了大半小时，等到他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程风回来，他见程风一脸踩到屎的表情好奇地问道：“你干什么去了？掉粪坑了吗？”
　　“……”
　　程风看到顾裴就想到孟知淮，那个混球臭不要脸的毛病就跟这厮一模一样，指不定就是跟他学的。

　　他越想越不爽，恨不得一巴掌抽顾裴这张俊脸上，于是收了那副踩到屎的表情转而露出一张冷脸，冻得顾裴自动退避三舍，离他三步开外说：“我刚收到消息，律师已经向李志强发了律师函，过两天就会正式起诉了，到时候你过去吗？”
　　李志强的案子基本就是一个程序案，律师动作这么迅速并不令人意外，程风沉思了一会儿说：“有空我会去的。”

　　顾裴哼笑一声说：“我现在真想看看李志强的嘴脸。”
　　想看李志强嘴脸？
　　这个诉求对程风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刚受过孟知淮刺激，心情不爽到极点看谁都没有好脸，只冷冷淡淡地瞥了顾裴一眼默不作声走向车子。

　　顾裴啧啧两声跟了过去，他以为是事情办完了要回家，没想到程风上车直接坐上驾驶位置，伸手从副驾驶座上拿出一部手机调了监控怼到他脸上。
　　“……”看得出来他心情真的差到极点了。

　　顾裴一言难尽地拿下被拍脸上的手机，手机里面直接跳出一张顾裴恨得牙痒痒的脸。
　　“李志强？你怎么会有陈小春酒店的监控？”顾裴一脸震惊。
　　程风嗤笑一声说：“我为什么要跟酒店拿监控，我让陈小春自己带一个不方便吗？”
　　他说完顿了一下又哼一声说：“傻逼。”
　　顾裴牙疼般嘶了一声，问候那个未曾谋面的惹程风生气的傻逼祖宗十八代一遍。

　　程风顶着一张谁都欠我八百万的脸说：“李志强因为林芬的言论每天跑派出所好几趟，一是配合调查窗口扰乱公务的事情，二是上级领导下来因为他儿子落户口的问题向他询问缘由，这导致他这些天一直没空回家，他是在收到律师函的时候才知道陈小春已经脱离掌控的，不过人家不到一小时就找到了陈小春的酒店，这一点证明你是真的很废物。”
　　顾裴叹口气说：“你生起气来怎么还无差别攻击了，我招你惹你了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夹枪带棒。”
　　程风轻嗤一声说：“你徒弟招我惹我了。”
　　顾裴：“？？？”
　　什么玩意儿就徒弟了？

　　顾裴莫名其妙被推上师傅席位还没来得及问个清楚明白，手机监控里头李志强噗通一声跪地的声音打断他的话题，他低头看向手机，监控画面上李志强正跪在地上求陈小春放过他。
　　“他倒是比他妈聪明一点。”顾裴看着手机发出由衷的感叹。
　　程风对李志强这种没有道德感的废物更没有好感，他冷笑一声说：“他还不如像他妈一样蠢，至少不会惹出这么多事送死。”
　　顾裴对这句话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