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不用提了

45、相亲风波（二）

　　顾裴自庆安寺回来后越想越不放心，三更半夜打电话委托顾念时刻注意母亲动向，又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几天，见她没有什么动作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开学在即，春城的货也即将运送到桐源，顾裴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没精力亲自盯着一个女人。

　　八月的桐源市户外依旧热浪翻滚，大抵是因为这见鬼的天气实在令人难受，一辆从春城到桐源的货车也懒惰地躲到下午过了阳光最烈的时候才送达。

　　员工临近换班发现货车停靠公司门口，郁闷地跺了跺脚招呼同事搬货。

　　“这边，青普放这边。”
　　“慢点慢点，别磕到了。”
　　顾裴大爷似的在门口伸着手指头指挥，坚决贯彻一步也不出空调房理论。

　　小姑娘被他这种光说不干的行为气到了，故意搬着一筐青普从他身边走过说：“顾哥挪个位置，挡到路了。”
　　顾裴将这句话自动理解为不干赶紧滚蛋，正好这时手机收到苏忍的信息，让他回家一趟，他眉头一挑放下手头工作，给忙得热火朝天的茶艺师们送了个飞吻开车回家。

　　几个姑娘被老板这种臭不要脸的行为气得跺了跺脚，转头继续忙活。

　　***
　　顾裴一路将车开进别墅，还没进门他就先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客厅的冷意，瞬时心里咯噔一下将这几天一切乱七八糟的小事都在脑海里过一遍，确定没闯祸后才抬脚走进去。
　　陈秀连见顾裴进来赶紧走过去趁着给他递鞋子的空挡偷偷说：“你注意点，小苏很生气。”

　　凉意一下子从顾裴脊椎骨直往上窜，他抬头环视一眼，母亲正坐在主座上和一个染着深棕色头发的女孩子说话，女孩旁边坐着一位贵妇温柔地看着自己女儿。
　　苏忍就坐在副座，那表情活似别人欠他一百万。

　　顾裴深吸一口气走到母亲身边挂上笑容向她打招呼。

　　顾母抬头看了眼顾裴笑着说：“小裴，过来认识一下，这是你王叔叔和宋阿姨的女儿。”
　　顾裴：“……”
　　前几天刚说陈秀连好像要带他去相亲一样，今天亲妈就真给他相亲了。

　　顾裴对女生一向秉持好脾气态度，他笑着着朝女孩打了个招呼，“王小姐好！我是顾裴，您芳名？”
　　女孩正和顾母在聊天，看到顾裴眼前一亮笑着说：“你好！我叫王雨婷。”

　　王雨婷？
　　顾裴挠挠脑袋觉得这名字非常熟悉他把身边人物捋一捋，捋出来一个叫雨婷的女孩，正是蔡碧霞带在身边的辅警张雨婷，因为最近忙于考公上岸比较不常出来，他差点就忘了。
　　女孩见顾裴这模样笑着说：“这名字烂大街了是不是。”
　　顾裴立马端正态度说：“这倒不至于，就是我个人还是挺喜欢下雨天的，最好雨不要停。”
　　王雨婷被说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顾裴是在逗她，她眉眼弯起来轻笑出声，“小顾总真有意思。”

　　小顾总在心里补一句你也挺有意思，但他没敢说出来，他现在受两道视线审视，一道来自苏忍，带着冷气看得他后背发凉，另一道来自前面的宋阿姨，看到他就像看到大肥羊让他直发白毛汗。
　　两道视线前后穿插，顾裴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好像有虱子在爬一般，忍不住想动动。

　　顾母握住顾裴的手，笑得一脸……
　　顾裴觉得这种笑容应该称得上慈祥，她转头对王夫人说：“我这儿子虽然不长进，但是对女孩子是真的好，婚房婚车都不用担心，我对女孩子的喜爱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嫁过来我一定当亲闺女疼。”
　　王夫人笑着点头称是，她对顾裴确实很满意，又对顾母客套几句借口妆花了，让王雨婷陪她去补妆。

　　卫生间的门一关上，王夫人收起假笑对女儿说道：“这孩子长得周正，能力也很出众，你爸爸是很看好他的，可惜是次子，以后恐怕没什么继承权，雨婷你怎么看？”
　　王雨婷握住母亲的手，“妈，我中意他，没继承权就没继承权，反正你跟我爸只有我一个女儿，让他入赘我们家就行了。”
　　王夫人犹豫一会儿问道：“他能愿意？”
　　王雨婷小声嘀咕一句，“只要我跟他接触一段时间，我就能让他愿意。”
　　王夫人高兴地拍拍女儿的手说：“好好好，我女儿喜欢就行，你愿意留在家里，我和你爸都很高兴。”
　　王雨婷笑着挽住母亲的手，母女两人高兴地走出洗手间。

　　顾母看王雨婷母女脸色，觉得这事妥了，转头对顾裴说：“小裴，你跟王小姐好好接触，改明儿我们挑个吉日，先把你们婚事定下来，等你毕业再结婚。”

　　顾裴笑容僵了一瞬，背后的目光扎得他汗流浃背，他顶着几双直勾勾盯着他的视线说：“妈你瞎说什么，我一个男孩子无所谓，人家王小姐可是大家闺秀，回头传出去坏了她名声怎么办？”
　　顾母偷偷瞪了儿子一眼，转头又扬起笑脸对王夫人说：“你看这孩子，还害羞了。”
　　这话就纯属扯淡了，顾裴拒绝的意味明显得长了脑袋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顾裴张了张嘴对自己亲妈实在无话可说，这个女人为了掌控他也是什么瞎话都能随口编造了。
　　王夫人听懂了顾裴的意思，但还是想争取一下这个乘龙快婿，她拍拍女儿的手说：“年轻人不着急，先让他们认识认识，我家婷婷是个好女孩，小顾接触了会喜欢的。”

　　身后那道来自苏忍的视线快越发冷戾，顾裴受不住死亡凌视偷偷掏出手机给顾念发了一条微信。
　　“快来把你妈带走。”
　　发完用脚后跟踢了苏忍一脚，咬着牙说：“再看戏我要闹了啊！”
　　苏忍回以一声冷哼，也小声说：“怎么，看不上？”
　　顾裴：“……是啊是啊！这女孩丑绝人寰我实在看不过眼，求老大发发慈悲救救我！”
　　苏忍被顾裴的胡说八道噎得无言以对，轻咳一声说：“我家顾裴年纪还小，现下最重要的是读书，我不希望任何事影响他考证，婚姻之事不着急，以后再说吧！”

　　顾母和王夫人母女没想到苏忍会突然出声，愣了一下齐齐看向他。
　　王夫人想起外面的传闻，反应过来顾裴是苏忍一手带大的，自己这番只与顾母商议确实不合适，于是看着苏忍说：“苏总放心，就是让两个孩子先接触接触，后续肯定还要与你们商议的，结婚的事情不着急。”
　　苏忍靠到沙发上，凉凉地开口，“王小姐要是愿意，等顾裴毕业再接触我是没意见的。”

　　两次三番被拒绝，王雨婷脸色沉了下来，她刚要起身说点什么，被王夫人拉住，王夫人朝她摇了摇头说：“这不大合适吧苏总，顾裴是自由人，而且他是大学生不是高中生，他总有交友的权利。”
　　顾裴两手一摊摆明立场，“我听我老大的，而且我大学跟高中也没啥区别，不信你问我导师，他跟我耳提面命无数次四年内不准谈恋爱，要不您先问问他老人家同不同意？”
　　他这话刚说完顾母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让她觉得自己作为母亲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凭什么顾裴的婚事任何一个人说话都比她有用，思及此她冷冷开口，“你是我儿子，你的婚事只要你、我、你爸同意就行，其他人都只是建议，不合适，不听就是了。”

　　顾母这话一出口，顾裴和苏忍的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客厅内的气氛降到冰点。
　　顾裴嗤笑一声把手搭脑后，整个人靠到沙发上说：“顾夫……”
　　话还没说出口，顾裴收到了陈秀连和苏忍警告的眼神。
　　顾裴轻哼一声坐起身子摆正姿态，他深吸一口气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说：“妈，咱们讲点道理，我今年才大二，证一本都还没考，往后还有两三年的上学时间，这时间是很长的，人家王小姐已经到了法定婚龄，你这样不是耽误她。”
　　话到这里就是明晃晃拒绝了，王雨婷咬紧下唇，“原来小顾总是嫌我年纪比你大吗？那实在抱歉，这一点我没办法改变，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她作为独生女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人生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难堪，只觉得再待下去也不过自取其辱，拿过包起身就要离开，刚走出没两步与快步进门的程风面对面撞一起。

　　外头阳光正盛，程风刚刚进来走得太急眼睛没有适应过来，眼前一片黑雾，他缓了一会儿才看到一颗脑袋在他眼皮底下晃悠过去，诧异道：“这个年代还有营养不良成这样的？这头发怎么蜡黄蜡黄的？”
　　王雨婷：“……”
　　这破地方跟她八字不合。
　　刚刚还觉得没有一刻比现在更难堪，这才一分钟不到，更难堪的来了。

　　顾裴：“……”
　　你是不是对蜡黄这个词有什么误解？人家这明明是深棕色。

　　现场有点尴尬，陈秀连看一眼坐在主座的顾母，觉得那就不是能够主事的人，于是她作为这个家的第二个女主人站起来拉过程风说：“胡说什么，你刚进来看不真切，还不快道歉，王小姐这是染的。”
　　她这话原意是为了缓解尴尬，奈何老天把程风的情商大半都倒换成智商了，他愣是没能理解陈秀连的意思，转头疑惑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染发？容貌焦虑？”
　　陈秀连脸色僵硬一瞬，感觉这场合她已经无力回天了。

　　王雨婷气得眼泪扑簌簌地落，她捡起包头也不回地离开。
　　程风：“她跑什么？”
　　陈秀连：“……”
　　别说了，人家妈还没跑呢！
　　王夫人见女儿哭着离开赶紧起身追出去，但程风就堵门口位置，她又长得丰满，出门的时候没注意避开撞了程风右边肩膀一下。

　　程风被撞得一个趔趄，他眼睛刚看清事物，就见前面又一个妇女匆匆过来撞了他左边肩膀一下跑出去。
　　刚才那个胖女人是不是故意的他没看清，但是现在这个绝对故意的。
　　程风指着顾母坐过的位置问：“那人谁啊？我招她惹她了？”
　　他从回国至今，还没有正式与顾裴的母亲见过面，粗略一眼只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顾裴说：“她脑子有病，你别理她。”

　　陈秀连扶额，这个话题实在不适合继续下去，她岔开话题问程风：“吃饭了吗？我给你做点好不好？”
　　程风点头：“行，陈姨你帮我做点。”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他确实是空着肚子回来的。
　　陈秀连听到程风要吃东西，高高兴兴地跑去厨房找食材。

　　程风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刚要走进去，后背又被一个人直直撞上去，肩胛骨一阵酸痛，那人“啊”了一声，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撑在程风背上。
　　程风：“……”
　　没完了是不是。

　　“顾念。”顾裴见到来人慌忙跑过去：“没事吧！你跑那么急干嘛！”
　　顾念捂着鼻子缓了好一会儿伸手抹一把确定没有流鼻血，这才放下手说：“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妈呢？”
　　顾裴哼了一声：“那你来的可真是时候。”他说着指了指厨房位置说：“妈早跑了，你正赶上饭点。”
　　“饭点？”顾念狐疑地看看自己的手表，再看看墙上的时钟，都指示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分。
　　“那可不，一屋子人全被气饿了。”顾裴不满地说着，说完揉揉肚子大喊一声：“陈姨，给我也做一份。”
　　陈秀连隔着厨房应了一声：“知道了。”又想到顾裴刚刚受了委屈，于是收起面从冰箱掏出一条鱼，准备给他来个水煮鱼安抚安抚。
　　顾念想了想也喊一声：“还有我。”
　　陈秀连又应了一声“好”把鱼放进冰箱，换一条更大的出来。

　　顾裴想问苏忍吃不吃，一回头人早没了，他想起苏忍刚才的模样只觉得要大事不妙，招呼顾念自己坐，赶紧上楼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