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不用提了

44、相亲风波（一）

　　农历七月的最后一天是地藏菩萨圣诞日，陈秀连提早一天让顾裴去些买瓜果回来。
　　顾裴觉得一个人实在没意思，拉着乐疯了的郑旭威一起消耗精力。

　　距离新苑郊区最近的超市人满为患，各种味道齐聚一堂，顾裴揪着多次想落荒而逃的郑旭威挤进大妈团队，凭着他们玩游戏的手速抢到几袋子新鲜水果。
　　顾裴在临出门结账时候听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一个女人的叫骂声。
　　“一个下三滥的女人，要不是跟领导睡觉能给她办户口这种闲工作，吃饱了撑的管别人家怎么生儿子，丧良心的小婊种要是害我儿子离婚，我抓破她的烂脸，看她还怎么勾引男人。”
　　他眉头蹙起来转头向后看去，可惜后面人太多，叽叽喳喳非常杂乱，实在无法从人群中找到声音来源。

　　郑旭威提着一大袋水果正在抱怨，没注意到后面大妈的脏话。
　　“我说顾四，你是不是疯了，花钱请保姆，结果自己给保姆做事，你是请了个亲妈吗？”
　　顾裴不喜欢别人提他亲妈，他把水果放结算台，伸腿往郑旭威小腿踹一脚，“别胡说八道，我请她是看家做饭的，又不是干重活的，你不看看人年纪，欺负老人天打雷劈。”

　　郑旭威啧啧两声，“天下欺负老人的多了去了，你看睡桥洞的，哪个不是老人？人间那么多伤风败俗的事儿，雷劈冒烟了也劈不过来。”
　　顾裴就着他脑袋来一巴掌，“雷劈不过来，我老大巴掌过的来不？你皮痒了？”
　　这话让郑旭威想起了一些不好的经历，他哆嗦一下不敢再废话。

　　前台工作人员已经给他们称了重正在结算价格，顾裴亮出付款码继续说：“而且人家抬手举香求什么，还不是求我老大财源广进，求我们身体健康，这我好意思让人家自己出来挤人群？”

　　郑旭威听着顾裴的话心里偷偷哼一声表示不满，又想起亲妈头上的淤青，终于还是瘪了嘴，决定回去的时候去东南街区大型进口超市也给他妈带一些。

　　工作人员给一群大爷大妈称了一天的斤两，听一耳朵家长里短和各种糙话，偶尔还要管一些下称时候偷拿掉水果的事情，忽然遇到两个帅哥刚觉得十分养眼，又听见顾裴的话忍不住弯了一下嘴角，只觉得这两孩子三观比那群多活几十年的大爷大妈正多了，于是临走的时候多塞给顾裴好几个赠品。

　　* * *
　　七月三十当天庆安寺人满为患，顾裴一大清早被陈秀连提溜起来吃早饭，并特别吩咐一定穿戴齐整不能邋里邋遢，整得顾裴以为他年纪轻轻还没毕业就要走上相亲的路。

　　苏忍前几日就收到陈秀连的招呼今天特地给顾裴放了一天假。
　　顾裴听到可以公然旷班正高兴得找不着北，一转眼被陈秀连带进庆安寺，他看着人挤人的庙宇眼睛瞪大嘴巴张开，反应许久才反应过来。
　　“这这这？这就是你要我穿戴整齐的原因？”顾裴指着人群说话都颤抖。
　　陈秀连笑着说：“当然了，拜菩萨可不能穿得邋里邋遢，不尊敬。”

　　顾裴看看自己，再看看前面鸡鸭鱼及各种瓜果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大意了，难怪程风跑去出差。

　　陈秀连在他恍惚期间推了推他，给他叫回魂，又往他手里塞了三炷香。
　　“别走神，认真一点，求菩萨保佑你身体健康、无病无灾、邪祟不侵。”
　　顾裴：“……”
　　他看了看自己量身定做的衬衫、程风去年送的袖扣以及苏忍送的手表，又看了看手上一包七八块的线香，转头眼巴巴望着陈秀连。

　　陈秀连没有接收到顾裴的意思，她拍拍顾裴的手，“快拜啊！愣着做什么？”
　　没办法了，躲不过就加入，顾裴憋住一口气把香举过头顶，结果没注意他脑袋上冒出来的鸡窝头，举香的时候还差点把头发给燎着了。

　　陈秀连见孩子听话高兴地接过他手上的香，吩咐他站着等一会儿，自己拿香去插到香炉。

　　寺庙人声鼎沸，顾裴时不时就要被不知哪位香友撞一下，他还得顾着陈秀连，怕她找不到而不能离开。
　　这个过程有点无聊，顾裴四处张望打发时间，看到了同他一样一脸苦相的郑旭威正被推着朝他这边走来。

　　郑旭威良心发现给亲妈买了点水果，把亲妈感动得当天就把他揪过来人挤人，直叫他悔不当初。

　　顾裴眼睛一亮，立马朝郑旭威招手，人要是在倒霉的时候能看到伙伴陪他倒霉，那心情肯定是愉悦的。至少顾裴是愉悦的，他有一种找到难兄难弟的感觉。

　　郑旭威找到组织立马咧开嘴奋力扒开人群朝顾裴挤进去。

　　郑夫人高兴极了，赶紧双手合十感谢十方神佛并列祖列宗。
　　看这孩子最近做事多积极，都是佛祖保佑。

　　“兄弟，你怎么也来了？”
　　“别提了……”
　　顾裴一句话还没说完，陈秀连已经拿着一个蒲团过来放到顾裴身下。
　　“来，拜一拜，拜完再聊。”
　　“……”
　　顾裴摇摇欲坠。
　　陈秀连见他杵着不动伸手推了推他。
　　顾裴颤颤巍巍问：“拜……拜几拜？”
　　陈秀连沉思了一会儿说：“拜六拜，六六大顺。”
　　顾裴深吸一口气，当场跪下去猛磕头。

　　郑旭威还没来得及嘲笑出声，郑夫人挤进来对他说：“对对对，六六大顺，你也拜，快点。”
　　郑旭威咧开的嘴角当即弯了下去。
　　郑大夫人把手上的果篮放桌上推推儿子：“愣着干什么，快拜。”
　　郑旭威哭丧着脸，“我的亲娘嘞，您是没看到您儿子脚下没蒲团吗？”
　　郑夫人看了看他脚下，又往后看了一眼，人山人海，根本挤不出去，于是果断决定，“跪地上。”
　　郑旭威：“？？？”

　　郑夫人仿佛害怕晚跪一秒会亵渎神明一般，迫不及待压着儿子跪下去。
　　最后两个大男孩迫于无奈朝着前面寺庙大门哐哐砸头，表情扭曲，活似背后有刀架着脖子一般。

　　他们都还没来得及磕完，后面又挤了一波人进来直把他们推着向前走了几步，顾裴同郑旭威的鸡窝头好几次被不知谁举的香燎断几根。

　　陈秀连心疼地摸着顾裴被烧卷的一根头发说：“行了行了，小孩子家家出去吧！接下来我们大人来就好。”
　　郑大夫人依样画葫芦推了推郑旭威：“对对对，你们出去玩，我们来就好。”

　　顾裴如蒙大赦，抓着郑旭威就往外蹿。
　　陈秀连想起顾裴顽劣性子隔着距离喊了一句：“别去水边。”
　　郑夫人补上一句：“别乱说话。”喊完想起儿子尿性又呸呸两声，“没事没事，小孩子漏斗嘴，说过就漏，见怪不怪，见怪不怪。”
　　陈秀连和郑夫人面面相觑。

　　确认过眼神，都是家里有熊孩子的人。

　　熊孩子奋力挣扎大半小时后终于从人群中挤出去，他们趁着人群都在大殿转身往禅院跑，疯狂呼吸新鲜空气。

　　顾裴躲开人群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苏忍，吐槽他出卖兄弟，手机刚打开，一条推送引起他的注意，推送标题是“看帅哥求神拜佛”。
　　他眉心一跳，立马点开短视频，里面正播放着他和郑旭威哐哐磕头的画面，弹幕一直在跳动。
　　——小姐姐把距离拉大点，我想看看抵他们后面的是枪还是刀。
　　——哈哈哈！确认过眼神，是孝顺的孩子。
　　——没有人救救他们吗？我感觉他们快要碎了。

　　顾裴觉得现在已经碎了，他往后一靠，身子躺到草地上，有一种麻烦即将上身的感觉。

　　* * *
　　顾念的美容店处于桐源市商业中心，虽然距离庆安寺很远但也因为庆安寺活动受到影响，店里生意反而不如平常。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店里刷手机，前一秒还在看关于护肤品的介绍，后一秒闺蜜给她发了一段视频，兴致勃勃地叫她介绍弟弟认识。
　　顾念打开视频看了一遍心情复杂地敷衍闺蜜两句，拿过包吩咐员工一声，起身回家。

　　顾家氛围已经降到冰点，王婉茹坐在沙发侧座，看到她回来朝她眨眼，示意她赶紧过来劝劝。

　　“妈。”顾念干巴巴地叫了一声，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念念。”顾母看到女儿回来，冰冷的脸上迅速挂上笑容，他朝女儿招手问道：“怎么这个点回来？”
　　顾念走到她身边坐下说：“今天没什么客人，就早点回来，你们这是怎么了？”

　　顾母听到女儿这么问，扬起来的笑容又压了下去，她把手机递给顾念说：“我竟然不知道我十月怀胎生的混账什么时候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顾念接过手机再看了一遍视频解释说：“妈你别想太多，网上都这样，顾裴就是长得好看，人家看有点流量就瞎传，都是为了挣钱。”

　　顾母冷笑着说：“他也就一张脸还能看，一个男人……”
　　她话还没说完，看见顾念的神色已经冷了下来，将快要出口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不敢说出来。

　　顾念揉揉太阳穴握住母亲的手轻声说：“妈，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世上，想当顾裴干妈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是不想认有的是人愿意认。”

　　顾母哼一声不屑地说：“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他就算认了十个八个又怎样，人家还能给他家产？”

　　顾念被母亲这种话气笑了，她双手环胸问了一句：“那你给他家产了吗？你说他要是愿意改姓郑，郑董会不会让他当继承人。”
　　顾母愣了一下，这种假设从来没有人提过，但只要提起来大家心知肚明，一定愿意。
　　如果顾裴愿意改姓并叫郑颂航夫妻爸妈，入他们的户口，那么让顾裴管理公司，亲儿子吃分红无疑是最理想的。

　　顾母陷入沉思。